女官的事情交给裴琚光,他一如既往全盘接受,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姜去寒有这个思想因为他是现代人,但裴琚光的表现让他觉得,就算是有更先进时代的人来到这里,提出更惊人的想法,裴琚光依旧是这样思考一会儿,然后接受。
皇帝突然问:“你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拔擢女官是本朝从未有过的事,臣建议陛下循序渐进,以修著史书为名选一批女官入宫。”
“朕不是指这个,你不觉得荒唐?”
“陛下所想,就是臣所想。”
皇帝又问:“要是有一天不一样呢?”
“臣会自请离去,不给陛下添一丝麻烦。”
这是封建文臣最有尊严的做法,皇帝却不觉得是反抗,三纲五常下,臣子真的像皇帝的妻子和儿子。
突然想起盛今朝说裴琚光和先太子似乎还有一段渊源,他是自请从先太子身边离去的吗?皇帝很好奇,但这个身体不适合询问。
文渊阁,姜去寒在卷宗堆里伸出一只手:“我来”。
帝王桌上的奏本里没有实事,群臣谏言最大的尺度是祭酒一案在京城的负面影响。
皇帝的名声很不妙,拥护他的官员希望用暴力制止流言,而且应该彻查背后,少不了前太子党的推波助澜。
翻来覆去看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全在说这件事,皇帝用刻了“阅”的章全部盖一遍。
再看会议系统里的。
李清友和姜重一在回京的路上,他们整理的大量关于南方水系桥梁的资料,一路北上,照片从水稻变成小麦。皇帝一一把图片放大看,旱灾带来蝗灾,真正能动摇他统治的,只有粮食作物上小小的虫卵。
陶西右也发来很多风景照,但照片后的细节表明,暑热与溃烂让战争更加痛苦,启动药商送药已经迫在眉睫。
符续最近在处理京城户籍的问题。因为旱灾出现的难民涌向京城,京城只能容纳一部分,不管是施舍还是驱赶,不应该把只想吃饱饭的人当成灾难本身。
谢云霁终于挑选好设置海务司的城市,不幸的是那里刚刚发生台风。
太后还将系统视为和神沟通的圣物,立下心愿要在慈宁宫修建一个更大的佛堂。
皇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他其实不是很想说出那句台词,但是:“朕的钱呢!”
而且,他需要更多的人,帮他解决问题。
“怎么了?”裴琚光在姜去寒面前晃晃手。
姜去寒眨了两下眼睛:“我在思考。”
裴琚光道:“御膳房送饭过来了。”
“我不饿。”
他坐在书堆里抬头看人,好像一株植物,只需要阳光和水源。
脑袋里装了东西,胃里就装不下。
“林太医说你需要保持三餐正常。”
忘记了,入职前他把档案交给裴琚光。
文渊阁前的院子里搭了一个凉棚,周围放着冰鉴,这几日他们都是在外面用饭。姜去寒问:“能不能在这里吃?”
他和裴琚光共用一间办公室,虽然他不常在,但需要提前问一问他能不能接受饭菜的气味。
“可以。”
他们一起出去,裴琚光坐下吃饭,姜去寒拿取自己的餐盒回去。
关好门窗,把书整理好靠墙放,确保用餐的一米范围内没有书和笔墨纸砚之类的,姜去寒盘腿坐在椅子上:“系统,放小猪。”
【不准这么说宝宝!】系统一边抗议一边放二姜出来。
几秒后,姜去寒把脸贴到桌子上,眼睛因为好奇睁得很大:“这哪里?”
肚子叫了两声。
“我饿。”
系统把自己搓成小箭头,指导他发现餐盒里的饭菜。
姜去寒把筷子一左一右拿手上:“姜去寒呢?”
口水都要兜不住了,还记得要等人一起来吃,系统心软得不得了:【你吃完饭他就来了。】
“奥。”
他把绿叶菜拨到盘子最边缘,然后一口饭一口肉一口汤地吃,身体好几天没有接收到这么纯粹的碳水和脂肪,吃着吃着就眯眼笑:“好高兴。”
快乐的情绪一直到他吃完,脑袋里有能量来思考一些东西。
系统不知道他眼睛转来转去想了什么,但是向来只知道吃的人,突然趴在桌子上,把吃过的碗放进餐盒内。
接着是盘子和筷子,虽然因为顺序不对,没办法还原,餐盒盖也盖不住,但是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婴儿从爬行到站立。
他用手帕擦桌子的时候把系统都吓到了。
做完一切后,安静坐在椅子上挺直背,嘴角骄傲地上扬。
系统突然知道了,他在等妈妈进来后夸他。
【不行了。】系统怎么会让他就这样回到身体里沉睡,立刻窜到梦溪阁求爷爷告奶奶,把正在拿着朝臣名单大点兵的皇帝拉过来。
“他不是真的小孩。”
【他是你小时候。】
“我小时候才不是这样,他只是有我小时候的记忆。”皇帝这下知道人工智能有了感情后会发生多麻烦的事情了,不过打开门,汗津津的额头下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让他想到小狗。
皇帝走过去,上半身越过书桌,用手摸摸他的头:“热不热啊你?”
姜去寒头上都在冒热气,他从桌子下钻过去,把脸埋进皇帝怀里。
三分姜真的太害怕别人看到他了,把窗户关得死死的,整个房间好像一个大蒸笼,皇帝拖着不可放手的宝宝走到后门处,隔着门,让候在外面的王无度送些冰过来。
“别被人察觉。”
王无度立刻去办,但他觉得往文渊阁送再多东西都比不上梦溪阁的凉爽和舒适,皇帝为什么不把人带到梦溪阁呢。
等了一会儿,王无度推开门进来,他站在内侧,给他后面抬着冰鉴的宫人们让路。
他应该是提前训过话,宫人们弯着腰,一手握着沉重冰鉴的把手,一手垂在身侧,一言不发,只盯着脚下,观看是最后一项权利,他们显然被剥夺了。
办公室很小,角落凡是有空当的地方被书占着,冰鉴没有放的地方。
王无度不得不问:“陛下,要不要整理一下?”
宫人们这才敢抬头听指示。
皇帝站在房间中心,目光像蛛丝一样缠绕在身上,他头一次觉得不自在。
眼神毕竟连接着思想,皇帝猜都能猜到这些人脑海里那些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从前被误会他无所谓,因为清楚事实不是那样,但是现在他和谢决的关系真不清白了,已发生的、未发生的、真的、假的混在一起,全部变成姜去寒从朱红色官袍里伸出的手,轻搭在明黄色的龙袍上。
皇帝后退一步,姜去寒前进一步,距离比之前更近,脸几乎贴在一起。
小小的呼吸喷洒在脸颊。
如此近的距离看自己的脸,眷恋与依赖不加掩饰闪烁在瞳孔里,像鱼游在水面。
上一世总有一些人紧紧纠缠着他,那时他会让对方跳湖来证明,夏天如此,冬天也如此。姜去寒站在湖边,湖里的人冻得喊救命,他在看自己在薄薄冰面上的倒影。
这一世他没有在做这种冷血的事,身上多了一点温情,也用更多的时间思考爱。
皇帝抬起手臂,用袖子遮住他,等到其他人离开,一直哄到姜去寒盖着他的衣服睡午觉,他才回梦溪阁。
裴琚光回来时,三分姜去寒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他吃得很好,睡得很好,所以心情和精神都不错,一边小声哼着曲子,一边叠皇帝的衣服。
他听到声响问:“裴大人也是去午休了吗?”
裴琚光道:“刚刚太后召见,我去回了个话。”
太后想让他看在曾经同盟的关系上,让裴琚光把自己的侄子齐文宇加到文渊阁里。
“但是齐文宇没有这个才能,我婉拒了。”裴琚光把慈宁宫发生的事告诉姜去寒。
姜去寒感慨他太忙了,担忧道:“拒绝太后会不会不好?”
“小事,而且太后也不是诚心的,她若真想加人会去找皇帝。”
“这样啊。”姜去寒又问,“你是看在我父亲和哥哥的面子上,才对我这么知无不言的吗?”
“不是。”裴琚光没有说更多,他在京几年装出的傲气与风骨似乎成真的了,这让他即使经受折磨也绝不袒露自己的感情,他甚至还能装的更冷淡一些。
姜去寒想:难不成是真觉得他是可塑之才?这话他不好意思说,就不再开口。
看着手里卷宗,心思飘到前几日的案子上。刑部侍郎张慎思知法犯法,私刑杀人藐视皇权,姜曾蕴说,张慎思在张家祠堂完成审判,私刑地点在张家后花园湖泊,完全独立进行,无视朝廷的司法机构。
宗族一开始有对世家自我纠正的作用,但是逐渐开始左右朝政,在先帝那朝到达巅峰。从前先太子一党最核心的成员也是冥顽不灵的族长族老,而他们族里的田地商铺至今还在给潜逃的先太子一党提供资金。
姜去寒正想问裴琚光的看法,突然外面的声音打断他。
谢云霁来了。
接着是郑议的声音,他正在感谢谢世子能够推荐他,不然在京城却无一官半职,就像明明还活着却没有呼吸一样,出现在哪一个宴会上都被人视若无物。
谢云霁说他才华横溢,即使没有他的推荐也应该能到这个地方。
两人寒暄的声音姜去寒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他窗下说的,他站起,走到窗户旁推开窗,院墙上金色的屋檐带了点反光,姜去寒被晃了一下才看清。
果然离得不远,谢云霁也很惊讶:“姜去寒,好久不见了。”
姜去寒皱了下鼻子,看他表演。
这几日兴平郡主在家品鉴京中适婚男时,裴琚光虽然身有残疾,但意外得的是上品,而谢云霁有母亲那一辈的交情,却被评:“他是那种会在小姐父母面前卖乖,但背后会让挑拨他们关系的。一旦结婚,小姐再想见到她的父母就难了,他势必会抢占丈夫、家人、朋友等一切重要位置。”
听上去很变态,但结合谢云霁的性癖,姜去寒觉得他确实会同时扮演监禁者和乖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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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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