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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回乡篇 第六

应云手听话,领着秦感离开父母所居,来到院子北向最西的房间,推门就进。秦感见房间里东墙下两张床夹着一张高桌一把椅子并排摆放,房间最里一个高柜,堆放满满的东西,再无其他,一应家具陈设,连同幔帐、被衾、枕头都是旧的,却不染一丝污渍尘土,屋子里未熏香,倒有一股天然的草木清香。秦感自进屋后就直矗矗立着,盯住房间里面许久不动。

应云手端详秦感面上神色不对劲,小心赔礼道:“我家就是这般,比不得你家从前,也比不得贡院。”

秦感终于开口:“爹娘的语气、神色就是爹娘。真好,二老连床都替我预备下了。”

应云手无奈解释:“这是我与阿擎的,等晚些时候听娘的安排吧。”

秦感终于回过神来:“阿擎就是小时候在你家见的你那兄弟吧,他也在老宅那边的学堂读书?”

应云手摇摇头:“曲先生没挑中他。他一直在县衙旁边的公塾里面,故而爹娘每每提起总有几分失望。”

秦感饶有兴趣继续道:“阿练,就是鹿胎冠原本的主人,便是你说的跟元家订亲的那个?云手、阿手,那阿擎、阿练便是云擎、云练,底下还有个小云绩。”

“没错。”

秦感不再问,默默坐在最外的床沿上,两手搭住两腿,低头沉思许久,只是叹了一口长气。

应云手坐在他旁边,问道:“怎么了?”

秦感慨叹道:“娘对我真的很好。小时候她去道观接济我跟我娘,就算我出来找你,每次必不空手回。如今一见面,听说我订亲了,立时就把妹妹的嫁妆送我。可我却无以为报。”

应云手推一推秦感道:“你又瞎忙什么,这是我这个做大哥的该思索的事。”

秦感不满道:“方才娘都说了,如今我才是大哥。”

正说着,院子里忽起清脆一声:“娘,院子里哪来这么多东西,都怪好看的。”

应母急得忙出来:“别瞎动,这都是你哥带回来的,不知他要做什么用,要送给谁,小心碰坏了。”

那清脆一声开心道:“我哥回来啦!”

应母赶紧喝止:“傻丫头,这么不管不顾的。你哥悄悄回来,为的就是不惊动邻里,被你一喊,满县城都知晓,你哥想要清静两天都不能了。”

那清脆之声却是满心开怀难抑,一声高过一声唤着:“哥,哥。”声音在院子里兜转一圈,直奔卧房这边而来。应母在后面气得跺脚也无济于事。

应云手在屋里听得清楚,忙迎了出去,里面一只手、外面一只手一起掀帘子,两人都吓一跳,齐齐“哎呦”一声,立时又一齐仰头大笑,兄妹两个神态动作隔着帘子门槛似人影对镜自照一般齐整。

秦感只看见随着帘子掀起来,万道日光闯进屋,似是日光中化生出一个明媚少女,体态轻盈,青衣似蝶,头顶的几根头绳缠着细发辫编做绞花样,盘一个乌云小丘,底下一条乌油大辫垂至两股间,衣襟下一个只有少女一半高的小女孩伸出小拳头紧紧拽住少女,寸步不离。秦感看着少女捏捏应云手的腮,笑言“你瘦了”,他便也含笑捏捏自己的腮,再看应云手弯腰搂抱起小女孩,他便起身凑了上去。

少女又是“哎呦”一声,转身欲躲,却被应云手拉住。应云手一手抱着幺妹,一手拉着长妹,和缓道:“别怕,这是我从前最要好的朋友,秦家哥哥。”

少女羞红着脸,低头依着哥哥的话唤道:“秦家哥哥。”

秦感忙道:“什么这家那家的,爹跟娘还有阿手都唤我小感,你也直接唤我‘小感’就好。”

阿绩在长兄怀里听得明白,不失时机道:“小感哥哥。”

秦感忙答应,轻捏捏云绩软乎乎的脸颊。

阿练仍旧低着头道一句:“我去帮娘做饭了。”扭头就跑,跑了两步想起妹妹,急急又转身,头也不敢抬,从长兄手里抢过妹妹就走,脑后发辫随着来回甩拂,似舞剑时飞扬起的剑穗,更添灵动。秦感远远看着只是笑。

因着应云手和秦感回来,一家人搬出许久未用的大桌摆在院子正中,秦感与应云手特意在桌前置下一张大交椅,椅子下面顺搭一条凳子。应父稳坐交椅上,伤腿搭在凳子上,一人独占一面,剩下几人中,应云手与秦感坐在左边,云练独坐右边上方,留下下边的位置给云擎,应母拉着小女儿云绩坐于最下。

应母特意多准备几个菜,比平日熟饭迟了好些,待所有饭菜都已上桌,香气催得人人肚腹愈加叫嚣,学堂散学的时辰早过去,街巷的狗子都已安静,,仍旧不见云擎身影。云练与云绩低头盯着桌沿碗碟,实在无聊,秦感与应云手则一直扭头眺望院门。应母招呼几个孩子:“不必等他,必是又被先生留下了。这孩子读书不行,抄书倒是头一份,日日挨罚,较他哥差出一条睢江去。”

秦感安慰道:“娘不须忧心,有阿手比对着,阿擎未必就是读书不行。这先生也有会教的,也有不会教的,‘名师’才能出‘高徒’。改日让阿手跟曲先生说一说,收了阿擎在身边,只须调教二年,必能考个功名回来。”

应父道:“还是这孩子说话恳切中听。可惜啊,如今不比你们幼时,曲先生已经追上孔子的寿限了,纵有那份心也没那份力,阿擎怕是没有他哥哥的运气。”

几人正聊着,一名身形清瘦、面容与应云手几分相似,年纪只在舞勺的少年大踏步进了家门。

秦感见到应云擎,才发觉原来他兄弟俩都是水色眸子,而家中其他人则为点漆眸。应云擎的五官八分似长兄,长手长脚大步流星的,较之应云手的温和,更具洒脱之姿。

云擎一进门就嚷嚷:“好香!我闻到肉味了。”

云绩听见二哥的声音,一则开心见到哥哥,二则开心终于可以吃饭了,因此使劲拗着身子,拍手唤道:“二哥,二哥,娘煮羊肉了,还打酒了,快来吃呀。”

云擎惊喜不能自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还是出门捡金锞子了,居然有羊肉。让我们阿绩先挑最大的那块,爹跟娘多吃,留我一口汤就行。”

云练忙笑打断:“一双眼睛就只盯着那碗肉,快看看那边是谁回来了。”

应云手唤道:“阿擎,是我。”

云擎朝应云手并秦感两人那边瞥了一眼,当即沉下脸色,无惊无喜道:“就知道娘不会给我煮肉吃。”说着拿东西进了屋。剩下秦感一声唤未出口,生生堵在喉咙里,与应云手皆是尴尬无比。

云练当即追着背影叱道:“说什么呢,一时看谁吃得最多。”

终于云擎回到桌前,看也不看应云手与秦感,径直落座。

应云手讪讪道:“半年不见,阿擎长高好些。”

应母忙道:“可不是,行动间也是个大人模样了。你不在家,里外多亏有他,尤其你爹连伤带病的,日日请医家、拿药,彻夜服侍,全都累他一个。”

云擎不耐烦道:“娘,别说了,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应父赶紧道:“说得对。吃饭,大家吃饭。”

一家人才拿起碗筷,忽然外面“哐哐哐”砸门,一个尚稚嫩的嗓音扯开了使劲喊着:“阿擎,应云擎,快开门。”

云练闻声当即撂下筷子,咬唇低头快步进了里屋。应云手看着妹妹异样举止,犹豫着起身离开桌子,欲开门看个明白,却被云擎抢了先。门一打开,登时冲进来一个只有应云手腰高的粗壮男孩,进来就扯住云擎的衣服,仰着头嚷道:“应云擎,答应替我抄的书呢?拿来。”

云擎被个半大男孩拉扯住,为难地回头看看家人,居然低声讨好不已:“不是说好的,仍旧是明日一起带去学堂,你干什么追到家里来?”

男孩立着眼睛叫嚣:“一次行,二次行,次次都带去学堂,被先生发现怎么办,你诚心让我挨打是不是。我是你的主顾,你就是个穷抄书的,自然该听我的派遣,我说何时要就何时要,说在哪里要就在哪里要,到底有了没有,快给我。”

云擎无奈拂去男孩攥他衣服的手,转身进屋,很快又出来,手里捏着一厚沓整齐的字纸,手却收在腰间,另一手朝前一摊:“答应我的钱呢。”

男孩鄙夷道:“几个铜板惦记成这样,果真是天生穷命。给你。”说着掏出十余枚钱朝云擎怀里一掷,看他着急兜住钱,抢了他手里的字纸就走。

应云手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拦住男孩去路:“你们竟敢私自传递,相互代替,明日我就去学堂问问,到底是哪个先生教的你们如此道理,咱们跟先生当面对质。”

男孩不屑道:“你可知我是谁,就敢告发我!”

应云手严厉道:“你可知我是谁,就敢在我面前逞凶。我是阿擎的大哥。”

男孩转换一副嬉笑皮脸道:“原来是大舅哥啊,干什么凶巴巴的。我娘说了,你跟我二哥一样,什么这‘士’那‘士’,屁都不是,当个芝麻小官,挣的钱割不回二斤羊肉,还不及我家几条大狼狗一年的吃食,不过寻机会上京游逛去,白白倒贴了这些年供读书的钱。看看你家,还不是一样穷。”

应云手听这话实在过于粗鄙,欲驳都无辞,转念一想,这孩子能道出如此言辞,正应其心机不足,道理不明。他压住一腔怒火,面上和蔼道:“好,你既唤我‘大舅哥’,可知是个明白的,我不告发就是。咱两个初次见面,不打不相识,我送你小小礼物,也算没白上京一趟。”说完,揪着男孩仍不敢松手,扭头向秦感道,“小感,从我随身的包袱里把怀之兄长送的那副弹弓拿来。”

男孩嗤道:“谁还没有个弹弓!”

应云手哄道:“全副的银弹弓、银弹丸,是北疆的郎将军从天狼人手里剿来的。本来我珍藏着想要送给阿擎,不妨就给你吧。”

正说着,秦感拿着一个手帕包出来递给应云手。应云手松开男孩,专心解开手帕包,男孩忘记离开,垫脚直朝应云手这边看过来。云擎也被吸引,歪头看向哥哥双手。手帕包打开,果然露出一支弹弓,一个羊皮囊袋,里面鼓鼓地装着弹丸。应云手索性将弹丸倒在手心,捧着弹弓、弹丸,略低手送到男孩眼前。这副弹弓,不但是弓身,连弓弦都在微弱灯火下盈盈泛光,匹配的六颗银弹丸明晃晃沉甸甸,与弹弓一样通体阴雕盘花纹,令人爱不释手,男孩与应云擎全都看直了眼。

男孩当即两手在前欲扑上去抢夺,被应云手朝后一撤身子,非但未抢下弹弓,几欲跌倒。云擎见男孩被戏弄,满心欢喜。

应云手道:“我的东西不白白送人。我问你几句话,你说得明白,拿走弹弓,否则这好玩意照旧是阿擎的。”

男孩似狗盯肉,唾液几乎流出来:“你问吧。”

应云手问道:“究竟是你二哥,还是你三哥当初跟你说要给你订亲的?”

男孩歪头一想:“我分不出他俩。不过三哥常带我出去玩,还给我买好吃的,总敲我的头,跟我说‘认清点,我是你三哥’。二哥从来就不,他只会让我滚远点。所以这种好事一定是三哥说的。”

秦感向应云手耳旁低语:“说的反了吧。”

应云手亦低声回应:“全都对。元旬略直爽些,确实不喜欢他四叔四婶,元时更圆滑。”

秦感低低“哦”一声。

应云手继续问:“你爹娘也听你三哥的话?”

男孩仰头道:“爹娘嫌你家穷,说把你们全家都卖了也凑不出一箱笼嫁妆。不过二哥跟三哥都说,你中了举人,将来必定能在睢川府衙门找份事做,可以照护我家。再说,穷家的女孩会干活,进门就能顶好几个使唤人,一来二去的,聘礼钱就出来了,也不算太亏。”

秦感冷笑道:“打得好算盘。”

应云手一时问不出话来。男孩瞧准时机一把将弹弓弹丸连同手帕都抢夺过去,嘴里犹嫌弃道:“应云擎就是个穷命,不配使这好东西。”

拿了弹弓,男孩尚未忘记自己的功课,全都夹在腋下,心满意足往外走,路过桌子时,男孩探手进大碗里,翻找着捞起其中最大的一块羊肉,边走边啃肉,仍不忘吮手指上的汤油,嘴里还嘟囔道:“肉煮得老了,没我家的好吃。”大摇大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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