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那人生得一双含情眼,看人总会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漫不经心。
苏挽棠越是冷眼,他偏偏就越喜欢。于是主动破冰,手握折扇,问道:“鄙人不过是在镇上闲游的周珩,字子闲。听闻姑娘绣技不凡,特来求取一幅绣品。”
求取是假。
调笑才是真。
苏挽棠早些年可是听说过这位周公子的。此人是镇上出了名的纨绔公子,虽然不至于像刚刚那位李小姐那样脾气暴,但也确实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还是要小心应对才是。
她并未主动开口,环顾四周,瞧着周珩宛若在自己家一般,长袖一挥,径自坐在梨花木椅上,坐姿真是随意,手中把玩着茶盏。
锦绣坊的茶盏,遇上这种人,可真是晦气。
想不到那人脸皮真是够厚,要求更是张口就来:“鄙人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向苏姑娘求一副自己多绣像。不过,既然苏姑娘已经瞧见了鄙人模样,那接下来就不能再抬头看咯。”
那人语调轻慢,仿佛苏挽棠是青楼里来接客的。这让她很不爽。
其他人对他这般插队行径,更是敢怒不敢言。
苏姑娘很少会在坊门外绣样的,怎么你就能上来直接点人了?
姓周的见她毫无动作,更是甩出了三袋银钱:“苏姑娘,瞧好了。本公子甩出的银钱,可是比之前那位李小姐要多得多。只要你绣的好,那三袋银钱就是你的了。”
我的个乖乖,三袋银钱!
客人更是被他豪掷千金的架势给惊呆了。
就连苏挽棠也眉目微挑,瞧着周公子这般模样,真是觉得好笑。
因为之前那位李小姐,也是这样。
她甩出的两袋银钱,足足有十两。
这位,更甚。起码有十五两。
周珩见苏姑娘随意撇了桌上的银两,也不在意。
这样的人,他可见多了。
但凡打开钱袋,肯定是一幅见钱眼开的模样。
随即道:“苏姑娘,本公子的诚意可否给到位了?”
苏挽棠不表态,只道:“多了。”
“哎,这是哪里话?”周珩猜到她接下来要退钱,连忙道,“本公子看上苏姑娘的绣技,给多了也是本公子乐意。”
他抬手示意,道:“苏姑娘,请吧。”
她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不羁的笑容。
真是碰上了个妖孽!
她又看着李婶隐忍的模样,不得不将这位周公子的可怕程度抬高一个档次。
只好前往绣架理线,布好绣绷。
“这才对嘛。”周珩看着苏姑娘规整地布置,满意得很。
苏挽棠在众人的围观下,手握针线,凭着看过一瞬间的记忆,从头到脚,缓缓在绣绷上浮现着周公子的相貌。
-
沈砚清刚从外面办事回来,见锦绣坊门外比往日热闹得很。
好不容易挤入人群中,有人低头见到他被人挤得狼狈的模样,连忙给他让点空间,好让他顺利进来。
他刚站稳脚跟,却见那人很是热情,道:“你是清墨书斋的景公子?我前脚去你那书斋,见你不在。我都准备好过个几天再去了,想不到你竟然也会来这儿!”
他不仅来了,他昨晚还跟苏姑娘去阁楼了呢!
不过,他才不会说呢。
他也不过是随口道:“哦,我刚好路过这儿,真是没想到这么热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情况,就被人挤人给挤到这儿了。”
那人一听就知道,他就是个冷淡的性子。也没再八卦,悠悠地解释着:“景公子您怕是不知道,今儿苏姑娘来锦绣坊了。”
苏姑娘?
他的确有印象。好像把她那绣绷给弄脏了来着。
当他的眼眸与眼前人交汇时,下意识地睁大了眼。
小娘子容貌甚美,明眸灿烂如星辰。正是他昨晚见过的!
那人见他愣神,以为他沉浸在苏姑娘的容貌中了:“景公子您也不必紧张,这苏姑娘却是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连我们这样的都差点走不动道了。”
沈砚清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惊艳小娘子的容貌。
虽然不知道小娘子芳名,倒是知道了她姓苏,也不错。
真是人如其姓。
他瞧着苏姑娘巧手弄针线,而其中有位公子优哉游哉地品着茶,心里直觉不妙。
这人他认得,姓周,向来会仗着自己有点小钱为所欲为。
之前那人来过清墨书斋,被他请人打回去了。
他真的看不惯这种货色。
恰好前面有位置空出来,他便借着人多眼杂,补上了空位,正好就站在周公子的边上。
不巧,茶盏应声而碎。
“你这混账,不认得我是谁吗?”周珩瞧见自己手捧着的茶盏被人撞翻在地,面上恼怒至极。
沈砚清一点都不意外。这帮纨绔公子无非就是个酒囊饭袋,真要是有个事儿不顺心,除了无能狂怒,还能干啥?
他随意一撇,却发现了这人右手腕上有一小块胎记。
真是有意思。
难怪姓周的特意藏着右手。
他装作慌乱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在下眼拙,不小心把公子的茶盏撞翻在地。您这身都湿透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周珩忽然起身,冷声打断,指着他大骂:“你也知道我浑身湿透了?你知道我这身多少银两吗?”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在下的错。”
面对周公子的逼问,他除了慌乱道歉,别无他发。
趁人不注意,他下意识地撇了眼在绣架前的人,瞧见她手中正捏着针线。
两人四目相对不多久,他便装作低头,仿佛没看见她似的。
但愿她能明白吧。
周珩发完好大一通脾气后,又仔细瞧了他一眼,这才认出他是何人:“我当是谁,原来是隔壁书斋的景公子。”
开玩笑呢,这位景公子真是不好惹的。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隐世的权贵。
他还没忘记之前被人打出来呢!
嘶,痛死他了。
沈砚清并不打算理他。这让他慌乱得很。
完了,这下是真的得罪死了。
周珩一改之前计较的模样,连忙道:“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里人多,景公子不小心撞碎茶盏也不打紧。至于衣服嘛,我稍候再换一身就是了。”
“不用。”沈砚清一点都不想和他有瓜葛,“赔你一身新衣就是。”
姓周的是真的不敢说话了。
瞧着沈砚清的侧脸,真是觉得这人是个活阎王。
“苏姑娘绣了好久了。这还没绣完吗?”
说话的人瞧见太阳越来越大,对面面馆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是时候该吃中午饭了。
“估计是吧,咱们还是第一次见苏姑娘盲绣。”
盲绣?
这可真是有意思。
沈砚清暗自惊异,原来苏姑娘绣技竟如此了得。
哪天他也要让苏姑娘给他绣一幅他的肖像。
客人议论纷纷,而周公子真是越等越不耐烦。
“苏姑娘,我这绣样什么时候能好啊”周公子不顾形象地嚷嚷着,“这都快中午了,我还想把这绣样带回去裱起来,顺带吃个中饭的。”
此刻,苏挽棠手中的丝线已经整理完毕。福身行礼,道:“周公子,您的绣样已经绣好了。”
客人一听到苏姑娘绣完绣像,赶忙凑上前来看个明白。
废话,这可是人家苏姑娘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给人绣像,今天他们肯定是有眼福了。
周珩一听到这等好消息,脸上的不悦一扫而光,赶忙道:“苏姑娘真是好绣技,正好本公子今天得空,可得好好瞧上一瞧。”
苏挽棠双手轻捧绣绷两侧,微微躬身,将其规整地摆放在他面前,语气诚恳,道:“周公子,这是您的绣像。”
周珩看着绣绷中的自己,容貌真是一绝,就连今天他穿啥样的衣服都能绣得有模有样。
客人即便知道周子闲这人纨绔且霸道,也分毫不影响他们将脖子伸得都跟长颈鹿似的,恨不得将绣绷上的东西印在脑海里。
你还真别说,他们这回过来,可真是没白等。
苏姑娘的技艺可真好啊!
周珩只觉得周围的声音很是刺耳,因为他平日里不愿跟人提及的胎记被绣出来了。看向苏挽棠眼神陡然凌厉,右手紧捏着绣绷,手背青筋暴起。
“这图案看着真是别扭,像是没洗干净的印子。”
周珩下意识地伸手抚着绣绷上颜色明显奇怪的地方,佯装平静道。
完了。
苏挽棠的心下意识地揪紧。
客人还在,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周公子您别急,可能我太注意细节了。当时觉得在此处绣上纹路,那定会是巧思。您若是不喜欢,是我没把握好分寸。您说说喜欢什么样的调整,我马上改,保准合您心意。”
客人也不傻,听到苏姑娘道歉,就知道这位要开始刁难人了。连忙帮她缓和这尴尬的局面。
“这绣样看着确实不错啊,不过是多了一处纹路而已。”
“还真别说,这绣得挺好看的。我要是周公子啊,肯定直接拿走了。”
还有的人担心这位发火,战战兢兢地安抚道:“周公子啊,苏姑娘年纪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干脆就不计较了,啊。”
……
周珩越听越不耐烦,语气更是又急又冲,就像被人戳中痛处似的:“巧思?呵,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看着真是碍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说着,他抄起绣绷,就想往苏姑娘身上砸。却没想到会被人阻拦。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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