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吻。
裴陟得到了解释,变得很容易满足,双手交叠合在许宥聆的小腹,将他箍紧收向自己,不再看还傻站在楼梯口的、招人生厌的哨兵。
他垂下眼睛,只能看到许宥聆秀气的鼻尖、发颤的两弯眼睫,只能嗅到发顶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杂了小店里清爽温暖的气味,还有某种似乎是来自向导自身的……很温和、柔软的气味。
它让裴陟意识到许宥聆并不那么抗拒,于是他就把嘴唇印到他的发顶上,很轻地吸了一口气。
许宥聆的头发很软又很蓬松,像一片很小的、因为伤心而乌黑的云。裴陟迟疑一下,又垂一点头,侧过去想吻他的耳垂。
可是许宥聆抓住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带着哭腔说“不要”。
裴陟不知道许宥聆为什么又要哭,很顺从地停下来,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学习。
“吓到你了。”他有些遗憾,又有些理直气壮,“申请表上说哨兵可以这样对向导。”
像是害怕被揭穿这个小小的谎言,裴陟立刻补充:“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按申请表上的要求来。”
许宥聆握一下他的手,裴陟很不情愿地松开,看着许宥聆转过来。他的眼睛是湿红的,许宥聆为什么这么喜欢哭。
“不要再这样对我了。”转过来的许宥聆含着一点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
裴陟的心脏重重跳两下,比刚才亲许宥聆的头发的时候跳得还要快,他很困惑地问“为什么”。
许宥聆却不知道要怎么答,偏过头仰起脸想止住眼泪,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阻止它们流下来。
于是他说:“我可能对你有一点过敏,所以一直在哭。”
段行知已经悄没声息地溜回二楼了,裴陟的心情变得很好,他问许宥聆:“不让你哭,是不是就可以答应和我匹配。”
虽然心里还在想许宥聆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过敏了,裴陟总觉得并没有这回事。
许宥聆不答,裴陟就固执地站在那里,也不重复问题,就只是耐心地等待着。许宥聆只好说:“可以不要提匹配的事情吗?”
“不可以。”裴陟觉得许宥聆在哭也有可能是因为冷,自然而然地往店里迈了一步,把门关紧,哪怕这是初夏季节,“我是为了和你匹配才来这里的。”
许宥聆只是摇头。
室外的太阳逐渐高升,街道开始活跃,人来人往的影子投进了小小的店内。
裴陟站在原地,有些挫败地问:“那我可不可以追你。”
-
路蘅急匆匆地下楼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样的对话。
他毫无疑问地认得出眼前高大的哨兵,更记得第一次和许宥聆见面的时候他急切地要找的就是这个人,被关押在白塔最深处的囚室,以必死的心态度过仅剩的人生。
他还记得许宥聆的精神力是那样地与那个哨兵的精神力交错,以致囚室里许多蛮横的囚犯都是因为误认为许宥聆是裴陟的向导,这才收起了欺负这个不知为何进入白塔囚室做“义务劳动”的小向导的心思。
然而此刻裴陟像只执着的大狗,亲密接触的份额用完之后,就被剥夺了甚至去牵一下许宥聆的手的机会,只能隔空低着头问“可不可以追你”。
许宥聆则一直重复着“你可以不要再说了吗”,好像这是什么再伤人不过的话,足以把裴陟赶走。
路蘅于是咳嗽一下:“咳咳。”
裴陟很不满地抬起头,见来人不是刚才那个哨兵,脸色稍有和缓:“什么事。”
表现得理直气壮,好像他在这里缠着许宥聆才是正事,正职员工路蘅反而是没眼力见的那个。
路蘅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忍气吞声,用很体面的语气说:“先生,小店要准备开门营业了呢。”
裴陟低头去看许宥聆的脸,然后抬起头很无情地瞥一下路蘅:“你们店长在哭。”
好像许宥聆在哭是路蘅的错一样,这时候催着来开门营业更是错上加错,只有他最体贴最好心,对许宥聆最好。
“不是这个意思呢。”路蘅觉得自己讲话越来越像客服,“先生知道店里在招哨兵店员吗?我觉得先生可以试试看呢。”
裴陟的脸黑了一瞬,转而又像是觉得路蘅的建议很不错,纡尊降贵地低下头寻求许宥聆的意见。
许宥聆很无助地回头看了路蘅一眼。裴陟似乎是很想把他扳回去,又很困难地忍住了。
“我没有地方去。”他放软了声音,“不能像刚才那个哨兵一样住店里吗?”
裴陟哪怕刻意示弱,听起来也硬邦邦的,内容是恳求,语气却是命令。许宥聆有一点不相信:“真的吗?”
“真的。”裴陟很坚定。
许宥聆其实还是不信,因为裴陟无论如何都不会到没有地方去的地步。可是他对裴陟总是很容易心软,哪怕不相信裴陟颠沛流离,却也舍不得就这样赶他走。
“我不是因为白塔要你和我匹配,也不是因为同意你追我,是因为你没有地方去才留下你的。”许宥聆硬着头皮说。
他觉得自己几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有人递了个台阶就连滚带爬地往下跳,可以忽略裴陟笔挺的军装、肩上的星和杠说出这种“你没有地方去”的话。
可能因为许宥聆还是有一点想要裴陟留下来,所以选择扮演一个最愚钝的情感输家。
裴陟却像是又学到了什么很好用的技巧一样,极认真地点一下头:“嗯。”
路蘅大松了口气,抓住时机扑上去把眼圈还红着的许宥聆拽走,留下裴陟一个人站在那里,凝视着他付了一半月租的、被许宥聆打理得干净漂亮的店面。
裴陟适应新环境的速度很快。
他几乎瞬间接受了以这样的方式留在许宥聆身边的决定,打个响指呼出德牧,扬扬下巴叫它去陪橘猫玩。
然后裴陟自己就像德牧追得橘猫满屋跑一样,尾巴似的跟在许宥聆身后。
“许宥聆,我替客人拿号了。”
“许宥聆,我帮你搬。”
“许宥聆,记得把手擦干。”
“许宥聆,你坐。”
“许宥聆……”
路蘅从来没觉得店里有这么吵过。
裴陟许宥聆长许宥聆短,恨不得把许宥聆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看到许宥聆工作就傻站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许宥聆还好,但客人的精神体被吓得眼神都直了,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乖巧,甚至第一次顺从地在不挠伤人的前提下让许宥聆剪了指甲。
这天下午客人不多,段行知被路蘅抓着在操作台前练习一些简单的技巧,用的当然是他自己的精神体。
裴陟见许宥聆也穿着过大的工作服在一边指点,皱着眉头上去挡了挡,很不满地说:“怎么也是狗。”
操作台上的阿拉斯加瞪着眼睛迷茫地看了裴陟一眼,裴陟侧过脸招招手:“过来!”
德牧好不容易追上了橘猫,正胡乱地舔着橘猫的脑壳,闻言只能大步跑过来,坐在裴陟脚边。
“我洗得肯定比他好。”裴陟完全无视了路蘅和段行知的存在,轻轻拽了一下许宥聆的衣袖,“我的精神体也很乖很可爱。”
这些话从裴陟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可是又有种奇异的讨好和熨帖,就像德牧喷在许宥聆小腿上的热气。
执着地释放着自己的存在感,最好许宥聆一直看他、在意他,除此之外不要想别的事情。
最后幸福的是德牧,因为许宥聆还是抱它上了操作台,将小狗洗得毛色发亮。
傍晚宋祁下班,照例来店里摸猫逗狗,成功地被店里电线杆一样杵着的哨兵吓了一跳。
电线杆对店里居然还能来新的人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焦虑,拉着许宥聆问清楚宋祁并不住在这里,才像是放下了心。
裴陟解释说:“我是担心我没有地方睡。”
“不会的。”许宥聆向他许诺。
快打烊的时候,裴陟被路蘅打发出去买东西,段行知老大不乐意地在楼下看店。路蘅招一下手,宋祁就鬼鬼祟祟地跟着上了二楼。
“那是谁啊……”宋祁一上楼就惊恐地抓住许宥聆的衣袖,“你惹上什么人了?”
许宥聆坐在床边垂着头一言不发,路蘅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声点,简单把他所知的那一部分告诉了宋祁。
虽然他知道的似乎也很有限,但许宥聆并没有要补充的想法,只是安静地听着。
因为那些细节都不重要了,至少对于他的朋友们来说,并不能让他们得到宽慰。
宋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他想起来了?”
“肯定想起来了。”路蘅很笃定,“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对刚见面的匹配对象做那种事。”
“他本来就不正常。”许宥聆小声说。
“问题是他明明知道还装着不知道是为什么呢?”宋祁摩拳擦掌地加入参谋。
虽然被许宥聆瞒了这么久这件事让他有点手上,但看到许宥聆自己已经如此低落,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你说你强行对他施加了精神干涉……”路蘅皱起眉,“他是故意要气你才这样的?”
“让你以为他对随便一个向导都能这样。”
“报复你骗他这么久。”
“但他演得不像啊。”
许宥聆低着头轻轻吸着鼻子,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又缓缓静下来。
“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愿。”路蘅低声宽慰,“要是你不想的话,我帮你拒绝他,让他走好了。”
裴陟(记笔记):追人,和许宥聆重新开始。
宋祁&路蘅:他报复你。
裴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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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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