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从图书馆的台阶上蹦下来,手里挥舞着笔记,笑得像个刚抢到糖的孩子。
“哎呀,这次真是麻烦千莎和小鹿了!”他挠了挠后脑勺,头发被晚风吹得翘起一撮,“这次真是收获满满啊,我感觉我脑子里的知识都快溢出来了!”
千莎抱着笔记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上的贴纸,勉强笑了笑:“没有,王旭同学本来就很聪明,这次考试进步很大呢。”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心不在焉,目光却越过王旭的肩膀,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哪有哪有!”王旭立刻嘚瑟起来,双手叉腰,“你们这样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
林小鹿翻了个白眼,抬手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千莎,你别惯着他,他就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再夸两句他怕是要飘到外太空去了。”
“还是小鹿懂我啊”王旭捂着脑袋,故意拖长音调,笑得贱兮兮的。
“能不能别说得那么恶心!”林小鹿嫌弃地皱眉,“还有,别那样叫我!”
千莎看着他们打闹,嘴角勉强扬起,却很快又抿紧。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教学楼,手指攥紧了笔记本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
——浩溪,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笑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千莎的视线定格在教学楼拐角——我正从阴影里走出来,校服领口歪斜着,像被人拽过。
她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却被王旭一把拉住。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他的声音罕见地低沉下来,脸上的笑意褪去,眼神认真得陌生,“现在去找他,只会让他更难受,下晚自习再去找他吧”
千莎的指尖微微发抖,最终还是收回了脚步。
“走吧,”王旭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平常的轻松,“再不走,晚自习该迟到了。”
林小鹿看了看千莎,又看了看教学楼,最终只是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走吧。”
千莎最后望了一眼教学楼的方向,咬了咬下唇,转身跟上他们。
教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我推开门,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那个靠窗的位置——惠祺的座位空荡荡的,桌面上连一支掉落的笔都没有。她总是这样,离开时干净得不留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机械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身体陷进椅子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人趴在桌上
王旭从后门晃进来,他瞥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重重地坐回座位。他的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前排几个同学皱眉回头,又很快转回去继续刷题。
此时上课铃响起,班主任走进教室。
"老师!"靠走廊的女生突然举手,"惠祺同学还没回来……"
班主任正在黑板上写晚自习任务,粉笔顿在半空。"她身体不舒服,我批准她回寝室复习了。"粉笔继续滑动,写下"自己复习"几个字,末尾的句号戳得很重。
"都是我的错……"
我的低语淹没在翻书声里。
走廊的声控灯突然亮了,班主任的影子被拉长投在我桌上。"浩溪。"他敲了敲我的课桌,"出来一下。"
"是不是考试那几天身体不舒服?"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紧,夜风钻进来,晚风特有的微凉。我盯着老师衬衫第三颗纽扣上的墨水渍,摇了摇头。
"我那几天很好,老师。"
"难度差不多的两次考试,成绩怎么会……"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是我太松懈了。"我听见自己说,"和题目难度无关。"
班主任的手落在我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一次考试而已,遇到什么事要跟老师说。"他摩挲着成绩单边缘,"要回寝室休息吗?"
"不用了。"我挤出微笑,嘴角僵硬得像冻伤的伤口,"我去复习。"
转身时瞥见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镜片上反射着"距高考25天"的电子屏红光
摊开的物理练习册停在第89页,那是惠祺上周给我标记的重点章节。她的批注一如既往地工整:【复合场问题,注意q正负】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火箭,喷射的火焰形成箭头指向易错点。
钢笔悬在纸上许久,墨水在尖端凝成摇摇欲坠的圆珠。我想写点什么,脑海里却浮现她今天在长凳上颤抖的肩膀,想起她跑开时马尾辫划出的决绝弧线。
"啪——"
墨水滴在"动能定理"的公式上,晕开成模糊的星云状。窗外,晚归的麻雀掠过树梢,翅膀拍打的声音像极了那年雨点砸在试卷上的声响。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里只剩下翻书的沙沙声和零星的交谈。我盯着桌上那本摊开的物理习题集,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
王旭临走前拍了拍我的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别想太多。"
灯一盏盏熄灭,直到只剩我头顶这一盏。
我关上教室的灯,走廊上只剩下几间教室的灯光倔强地亮着。那些埋头苦读的身影在窗户上投下模糊的剪影,像一幅幅被钉在玻璃上的标本。
——努力的样子,和我无关。
"浩溪同学。"
千莎的声音从楼梯转角传来。她怀里抱着几本笔记,马尾辫松散地扎着,发绳上的草莓装饰歪向一边。夜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掀起她校服的一角。
"王旭说你没吃晚饭。"她递过来一个被揉皱的三明治,包装纸窸窣作响。
我没接,她也不催,只是安静地站着。晚风掠过她耳畔时,我闻到了淡淡的草莓洗发水味道。
"要不去操场转转?"
她抢先说出我想说的话,眼睛亮得像偷到糖的孩子。我点点头,她立刻小跑着跟上来,嘴里哼着走调的歌。
塑胶跑道上散落着夜跑的学生和黏在一起的情侣。我们坐在看台最上层,千莎抱着膝盖,鞋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
"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
"怕你饿死。"她掰开三明治,强硬地塞进我手里,"王旭说你中午就没吃。"
——原来还有人记得这种小事。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脆弱?"我扯了扯嘴角。
"我眼里的你……"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不是现在这样的。"
夜风吞没了后半句话。远处有男生在练习投篮,篮球砸在篮板上的闷响像心跳的余震。
”谢谢你担心,是王旭那小子告诉你的吧,我没事的”说罢我起身准备走“回去吧,耽误时间洗澡和你复习的时间了”
"等一下!"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在空旷的操场显得格外清晰。我转过头,看见她仰起的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坚决。"就在这里……陪我再坐一会儿,可以吗?"
夜幕下的操场空无一人,只有远处路灯在地面上投下几个昏黄的光圈,像被遗忘的舞台。风比刚才更凉了,卷着沙粒掠过塑胶跑道,发出细碎的声响。我看着她拽着我袖口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那是悬崖边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水光,那一刻对于我来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叹了口气,把书包扔回长椅上:"反正现在回去也没事。"
千莎立刻松开手,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裙摆,突然指向东北方的天空:"今晚能看到仙女座呢。"她的指尖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虚弱的弧线,"那里,M31星系。虽然现在云有点厚,肉眼只能看到一小团光斑……"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模糊的云层。
“浩溪同学。”
“嗯?怎么了?”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但每个字又清晰地敲在我的耳膜上。
“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没等我回应,像是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失去全部勇气,目光垂落在自己微微发抖的鞋尖上。“是一个……关于一个笨女孩的故事。”
"其实……"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我小学时成绩很差的。"
夜风送来远处情侣的嬉笑声,千莎却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们叫我'笨女孩',因为我连乘法口诀都背不好。"她的指甲在长椅上刮出几道白痕,"每天放学都被留下来补作业,回家路上总能听见同学在背后偷笑。"
她的膝盖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
"五年级那次期中考试,我又不及格。"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天放学后,我蹲在学校附近公园的沙坑边哭,以为周围没人,就哭得特别大声……"
我突然想起什么,后背绷紧了。
"然后有个男孩蹲在我旁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千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糖,塑料包装在月光下泛着粉色的光,"他给了我这个,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糖就不难过了'。"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那年春天,我在小卖部买了一些草莓糖,最后送给了一个哭花脸的陌生女孩。
"他陪我走到家门口,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放学路可以这么短。"千莎把糖纸抚平,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文物,"第二天我去他们班打听,才知道他成绩很好,最喜欢天文和羽毛球。"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从那天起,我就拼命学习。每天学到睡着……第一次月考及格时,班主任的表情我现在都记得。"
跑道上有夜跑的人经过,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后来我转学了,但一直记得他喜欢天文。"千莎的指尖在膝盖上,突然停顿了一下,“初二那年,我听说市里有天文观测活动,就……就偷偷跑去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右膝,那里有一道淡淡的、月牙形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路上跑得太急,摔了一跤,膝盖和手肘都擦破了,火辣辣地疼。”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右膝上一道淡淡的疤痕。月光下,我看见她嘴角扬起一个倔强的弧度,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但努力压了下去。
“但我没哭。因为我想着……要是能再遇见他,绝对不能是哭哭啼啼的样子。”她终于抬起头,目光穿过我,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凝视着当年的自己。“那样的话,说不定又会被他当成需要安慰的小孩子了吧。”
她的叙述停了下来,夜风填补了沉默。我只能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和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夜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伤疤,像是在抚摸某个珍贵的约定。
"到了天文馆,我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看见他。"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就在我以为他已经不喜欢天文的时候……"
千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他正在和工作人员讨论望远镜的设计图,明明落选了,却还是笑得那么耀眼。"
她的掌心滚烫,微微发抖:"我拼命擦干净脸上的灰,整理好摔皱的裙摆……可当他转身看过来时,还是第一眼就发现了我手腕上的伤。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大声哭了出来。他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哭,但是看到我受伤的手腕他赶紧帮我处理了,然后给我贴上创可贴,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创可贴是限量版的,或许当时的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抢到一个吧。他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这样就不疼了,我很开心,没有哭泣,感叹要是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就好了"
"他给我贴创可贴时,我紧张得都不敢呼吸。"千莎突然哽咽了,手指颤抖着抚过右手腕上那枚星星图案的创可贴。月光下,我看见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脸颊滚落,砸在泛黄的图纸上,晕开一朵朵透明的小花。
"对、对不起……"她慌忙用手背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明明说过不会再哭的……"
我手足无措地翻找口袋,摸到一包纸巾。她的手腕在我掌心微微发抖,创可贴边缘已经被水渍浸得发皱。
"别动。"我小心翼翼地撕开新的创可贴,她的皮肤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明明没有受伤,那个地方依旧贴着创可贴。贴上去的瞬间,她突然抓住我的衣角。
"后来他把设计图送给我,说'这个不需要了'..."
她从笔袋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图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的,正是我当年随手丢弃的望远镜设计。
“当时我瞪大眼睛望着那张歪歪扭扭的设计图,泪水明明还在不停地往下掉,却突然绽开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我接过图纸的,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却紧紧把图纸抱在胸前,对我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是全世界最好的望远镜,没有之一。”夜风吹起她凌乱的刘海,露出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后来,爸爸妈妈来到天文馆找到了我,我跟我爸说想学天文时,他吓得把茶都喷出来了。"千莎突然笑起来,眼角却闪着泪光,"但你知道吗?去年市天文竞赛,我拿了二等奖。"
"你看,"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图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这里标注的焦距参数是错的,镜筒比例也不对……"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可这是全世界最棒的望远镜设计。"
图纸边缘已经起了毛边,却被保存得异常平整。我认出那是我初二时随手画的草稿,当时因为设计落选,就随手塞给了天文馆门口那个摔伤的女孩。
"后来每次想放弃的时候,我就看着这张图纸。"千莎把图纸贴在胸口,月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想着那个对我说'这样就不疼了'的人……"
远处操场上的嬉笑声渐渐远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声。
"升高中报到那天,"她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我在走廊拐角看见他低头做题的样子,差点把新生手册捏烂。"她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后来我每天都会'偶然'经过他们班三次以上……"
夜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草莓香气,混合着图纸上陈年的墨水味。
"他每次月考的名字出现在光荣榜最前面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我都要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生怕别人发现我有多开心……他还是那样优秀"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风里:"直到上个月模拟考,他坐在我后面……"
夜风吹散她最后一句话,但我清楚地听见她说:"那个人就是你。"
"浩溪。"
她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风吹散她的刘海,露出通红的眼眶。
操场突然变得很静,静得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远处教学楼的光透过她的发丝,在长椅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为什么……"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千莎深吸一口气,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她的胸口。她的心跳又快又重,像只受惊的小鸟。
"因为你让我看见的世界……"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有多么的美丽,周围人的赞美只会让我变得越发讨厌自己,只要你在旁边,我连呼吸也不可思议般的轻松,就算是些许不安也好,悸动的心绪也罢,都是驱使我继续向前的动力。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
我猛地抱紧她,闻到她发间草莓洗发水的味道。那些压抑太久的委屈、不甘和孤独,突然决堤般涌出。她的校服领口很快被浸湿,但她的手始终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小时候母亲哄睡时那样。
原来被拥抱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温热的液体渗进我们交握的指缝。
"现在换我来告诉你——"她抓起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一次考试真的不算什么。"
她的心跳隔着校服传来,又快又重。教学楼的光倒映在她瞳孔里,像碎在深潭中的星星。
"对不起……"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哄小孩,"我来晚了,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夜空中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开了,仙女座星系的星光温柔地笼罩着我们。千莎的眼泪蹭在我颈侧,温热而湿润。
"休息一下吧。"她小声说,"这次有我在呢。"
远处传来教学楼的铃声,而我们在星光下相拥,像两个终于找到归途的流浪者。
但下一秒,巨大的恐慌感就像冷水一样浇灭了我刚刚感受到的温暖。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她。
“……不早了,该回去了。”
我的声音干涩,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转身快步走向宿舍楼,几乎是在逃跑。她的目光像实质一样烙在我的背上。
远处的看台上,王旭双手插兜,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夜风掀起他松垮的校服衣领,露出锁骨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不下去劝说他们吗?”林小鹿站在他身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虽然已经分开了,但是要是被人看见,会被说闲话的。”
王旭没回答,只是眯起眼睛。操场上,千莎和我的身影在月光下融成一团模糊的剪影,像两株终于找到彼此的藤蔓。
“没事。”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他们两个都一个人伪装太久了……这次,正是他们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
林小鹿侧过头。月光淌过王旭的侧脸,将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轮廓镀上一层罕见的柔和。她忽然想起那个雨天——她被高年级混混堵在巷子里时,是这家伙叼着半根没点燃的烟,一脚踹翻了领头的男生。
“你还是跟那时候一样啊。”她轻声说,“明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总能发现别人发现不到的东西。”
王旭耸耸肩,转身往寝室方向走去。塑胶跑道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某种隐秘的叹息。
“那天……”林小鹿追上两步,“也是只有你,发现那些人缠着我,出手教训了他们。”
他的脚步顿了顿。
“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他挠了挠后脑勺,头发被夜风吹得翘起一撮,“没什么其他企图。”
路灯的光晕里,林小鹿看见他耳尖泛起一抹可疑的红。她忽然笑了:“你还是那样,让人永远看不透你。”
王旭仰头看向月亮。银白的月光落进他瞳孔,将那双总是嬉笑的眼睛照得格外清透。
“世间每个人都戴着一副面具,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伪装起来。”他轻声说,“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我自己也不明白。”
夜风掠过树梢,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今天晚上月色真美。”他突然说。
林小鹿呼吸一滞。夏目漱石的典故像一颗薄荷糖,在她舌尖化开清甜的凉意。
“是啊。”她低头踩住那片落叶,“风也很温柔。”
王旭忽然笑出声来。他倒退着走了几步,校服下摆在风里猎猎作响:“明天见——我先回去洗澡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宿舍楼的灯光里。林小鹿独自站在看台上,指尖摩挲着书包侧袋里那张对折的电影票——是之前王旭“不小心”掉在她课桌下的想邀请她一起去看的电影的电影票
操场上,我和千莎已经松开了彼此。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寝室,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中间却始终隔着半步距离。
“或许……”林小鹿把电影票攥成一团,“我也是个逃避的人吧。”
我推开门的瞬间,一束强光猛地刺进瞳孔。
“欢迎回寝室——!”
王旭站在桌子上挥舞着荧光棒,另外三个室友把脸涂成鬼怪模样,正用扫帚当吉他疯狂甩头。地上散落着薯片袋和可乐罐,有人甚至把校服系在头顶当应援头巾。
我僵在门口,手指还搭在门把上。
“愣着干嘛?”王旭跳下来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汗味混着辣条气息扑面而来,“今天晚上不复习了——我们来狂欢吧!”
一包番茄味薯片精准砸中我的胸口。低头看了看包装袋,又抬头看向王旭——这家伙正用门牙开啤酒瓶盖,龇牙咧嘴的样子活像只偷到坚果的松鼠。
“你……”我张了张嘴。
“闭嘴!”王旭把啤酒塞进我手里,泡沫溅到两人校服上,“是兄弟就干了这杯!”
寝室灯突然被关掉。有人打开手机闪光灯当迪球,光斑在天花板上晃出癫狂的轨迹。我被推到人群中央,不知是谁的胳膊压在我肩上,温热的,沉甸甸的。
在震耳欲聋的跑调歌声里,我看见王旭对我眨了眨眼。
电子屏上的数字跳到 「22」,鲜红的倒计时像一道悬在头顶的剑。
那一晚,我失眠了。千莎的眼泪、她的样子、还有那些沉重的话语,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在我胸腔里横冲直撞,让我无所适从。我习惯了的冰冷和麻木像一层坚硬的壳,现在这壳裂开了一条缝,透进来的光却让我感到刺眼和害怕。
我好像……并没有准备好。
与此同时,在女生寝室里。
“所以……你们这算是说开了?”林小鹿趴在床上,晃着脚丫,看着下铺对着草莓糖发呆的千莎。
千莎把糖握在手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好像,又躲起来了。”
“正常。”林小鹿老气横秋地说,“浩溪那种拧巴的人,你让他直面感情,比让他考年级第一还难。你得给他点时间消化,但也不能一直等。喜欢这种笨蛋,就得有点耐心和策略。”
“策略?”
“嗯哼,”林小鹿狡黠地眨眨眼,“比如,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退缩的时候轻轻推一把,但别逼得太紧。就像……喂一只警惕的流浪猫。”
千莎被她的比喻逗笑了,心里的忐忑似乎也消散了一些。她握紧了糖,仿佛从中汲取了勇气。
“你还真的是懂得挺多的嘛,小鹿”千莎调侃道。
“勉勉强强吧,我可不是什么感情大师”林小鹿无奈的苦笑着“行了行了,快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晚安千莎。”
“晚安,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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