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梦笑了笑，回身轻描淡写道：“无论如何，我还是王爷手下的将领，不是吗？”
此时烈风小了些许，微风轻轻拂过两人面颊。
杨湛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回那日两人在临阳王府时候，杨蓟不知情下说出的那句话。
他叹了声：“行了，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我让人送你。”
王大人，师爷，和老苟在太子一声令下就已经被侍卫带走，想必杨湛此时要去审讯，萧凌梦应了，随着他的亲卫离开。
此时猎场风声呼啸，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只是她刚走到猎场门口，就看到有侍卫慌慌张张跑来，隆冬季节满脸是汗，她遥遥听到两个侍卫跪地，喊道：“王爷，王大人一行人，自杀了！”
“什么？”萧凌梦惊呼一声，停下脚步。
“怎么回事？”杨湛沉声问道。
“不知怎得，他三人就毒发身亡，一起死了！”
边上的那位接话道：“也不知道他们用得什么毒，一下子就断气，尸体发臭倒在路中，引来了不少蚊虫，太丑了。”
萧凌梦回身，与杨湛对视，她知道杨湛此时也定是想到了一个人。
当时定西军中的吴老鬼，和出手杀他的士兵。
那位士兵也是中奇毒而死，尸首恶臭，腐化速度极快。
吴老鬼尚未来得及将毒药吞下，被萧凌梦从他嘴中挖出来装于瓶子中，此时还放在她下榻的酒楼中。
杨湛面色冷硬，对边上宫人吩咐道：“你们赶紧追上皇后娘娘和临阳王的车马，请他们来一趟。”
萧凌梦也回身朝杨湛走去，轻声道：“我与你一同去看看。”
同时她对边上的侍卫道：“劳烦二位再替我去仁济堂找一个人，名为李泉。”
两人随着侍卫到了师爷三人尸身所在处，尚未走近就已经闻见毒液散出的苦腥臭味，边上有几个宫女用厚巾帕捂着口鼻，见他们来到，赶紧上前迎接：“雁王爷，这三人究竟中的什么毒，怎可这般臭？”
杨湛问侍卫：“方才带他们三人出去时，有什么人接触他们吗？”
“没有啊。”几个侍卫疑惑地摇摇头：“没外人，就是他们又抓着程大人的衣角让他帮自己，但程大人很快就将他们甩开了。”
萧凌梦开口道：“程弘业……这三人也是他出去放进来的。”
程弘业又与太子关系较好。
那当初吴老鬼，是不是就是太子安插在定西军中的奸细？他做此安排意欲何为？
皇后与临阳王也被追回来，见到面前场景两人神色都不太好，杨蓟很是气愤：“竟然敢在宫中公然投毒，贼人好大的胆子！”
比李泉先来的是宫中太医，几个白发老头提着药箱子，围着尸体看了许久，只说中了奇毒，但看不出门道来。最后被味道熏得实在受不了就双双后退数步。
其中一位年长的上前颤颤巍巍行礼，道：“近些年，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药材铺子，对砒霜，鹤顶红之类的剧毒药毒管控极严，出入都需要记录，只怕此人用得毒并非是中原惯用的毒药种类。那追查起来就难办了。”
很快李泉也被人带进宫中，他看到地上三具尸体，‘咦’了一声。
“李先生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毒吗？”
李泉倒是直肠子，还问了句：“人都已经死了，知道是什么毒还重要么？”
杨湛笑了：“那是自然，此毒有些蹊跷，多知道些，就能多防备些。”
李泉蹲在扒拉了几人的眼皮，鼻孔，再将他们下颚撑开，在口中搅了一搅，说：“不过也倒是稀奇，中原腹地怎会得有北燕毒药？”
杨湛眉眼一挑：“北燕？”
李泉点头道：“是啊，一般毒药需要经过五脏六腑循环至全身后再发作，所以人离被下毒到毒发，再到身亡，各类毒药对应不同时间。只是西域的乌头草主在扰乱人体经脉循环，让毒药入口那刻直接冲进大脑，几乎没有时间救治，也没有时间留遗言。”
萧凌梦问道：“只是一般植物特别是草类，被拔根之后活不久，难道枯草也可以做药引么？”
李泉摇摇头：“自然不行，所有毒药的药引子，都得是新鲜采集。”
杨湛皱眉问侍卫道：”方才可有人与他们有接触？”
侍卫摇摇头：“没有啊，三人被我们一路带着，忽然半路就死了。”说着，两位侍卫看见杨湛的脸色，一下子就慌了，跪下来道：“王爷明察，此时与我们无关！”
若是无人与他们有接触，三人怎会就在半路暴毙而亡？
电光火石间，萧凌梦想到什么，将李泉拉至身边，偷偷问他：“李先生，你可知道乌头草是什么模样？”
李泉不知道为何忽然要与他说悄悄话，见萧凌梦面色严肃，也只得同样低声道：“五片叶子……茎如锯齿。”
萧凌梦想起程弘业院落里那株怪草，猛吸一口冷气：“王爷…”
杨湛转多身，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怎么？”
此时皇后，临阳王，杨湛都在看她，她手心不知为何忽然冒了汗，仔细回想脑海里的画面，开口道：“还请王爷派兵去程弘业程大人的院子里看一看，是不是有乌头草。”
杨蓟张嘴成圆形，愣在原地。
皇后也皱着眉道：“萧姑娘可是说程大人院子里有毒药的药引？可这位先生不是说此物是西域才有的。”
李泉‘咳’了声：“说是长在北燕，主要是那边的土壤适合此草生长，若是将土挖来种植也不是不行……”
杨蓟疑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移来北燕的土，在中原的气候种那边的草，这人种植花草的能力应是不小，可程弘业一介书生只懂政论，他哪会动手挖土种植？”
“临阳王有所不知，程大人的生父生母，是当地有名的种植人家，对各类花草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杨蓟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皇后看似默然，实则目光在萧凌梦脸上多停留了一刻，问道：“萧姑娘与程大人素不相识，你又是如何得知？”
萧凌梦一惊，难怪她能稳坐皇后之位，竟是这般敏锐。皇后的目光不似李贵妃那般，媚惑大胆，她更像是礼佛堂里一缕烟雾，轻飘飘地看人一眼，却让人不敢有其他动静，动静免得烟雾呛进口鼻后遭受大难。她凝心聚神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搬出先前就想好的说辞：“此番去边塞的路上路过程大人家乡，边远小镇出了位才子，十里八乡都有名，所以有不少乡亲会在茶余饭后讨论，臣女落脚时也听到了几句。”
“先调兵马去程弘业家里吧。”皇后没有再追问什么，对杨湛道：“我用凤令调遣御林军。”
她回头跟戚女官吩咐：“此事也一并告知皇上吧。”
戚女官点头应了，问道：“他若是在李贵妃出处，也要让李贵妃知道吗？”
“让她知道。”
三句对话萧凌梦却听得心惊肉跳。她此时意识到一件事，就是宫中许多消息，传递范围应该有多广，该有谁知道，谁不知道，都掌控在皇后手里。她看似被李贵妃处处压过一头，但单单论她能直接调动御林军就可以看出，宫中边防的主子，怕是眼前的皇后本人。
那怎会让李贵妃的儿子做了太子？萧凌梦站在边上，低头思索，这宫里的水实在是够深呐……
皇后淡淡笑着，对他们道：“将士们去搜查还需要些时间，还请几位来我鸾凤殿坐坐。”
鸾凤殿萧凌梦是第二次来，李泉倒是很好奇，按捺不住地探头探脑。
“这殿可真大……”他啧啧称赞道。
宫人将他们带到外厅作者坐着，上了天家好茶与糕点端给几人。
趁皇后带杨蓟进佛堂上香的时间，他凑近萧凌梦道：“萧二小姐，还有一事我忘记与你说了。”
萧凌梦也凑近，轻声问：“什么事。”
李泉轻声道：“你还记得我当初说有人来找我买幻花草一事吗？我后来查了查，南诏有一种巫蛊偏方，幻花草与那几种药材的搭配，会让人除了产生幻觉外，还产生对事物的错误认知。”
“什么意思？”萧凌梦疑惑道。
李泉今日难得好脾气，捏起茶盏解释道：“比如说啊，我给你下了药，将这茶盏拿到你面前，说这是酒杯，你也会信。”
“啊……”萧凌梦有些疑惑：“什么事情需要用这类功效的药材？”
李泉耸耸肩：“我哪里知道他们这些宫里人成天在做什么。”
杨湛也在边上听着，他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李泉手里的茶盏看了许久，开口问：“可如若我指着茶盏，说这是黄金呢？”
“那自然不行！”李泉一脸‘怎会有如此蠢人’的模样，说道：“你指着皇宫跟人说说这是猪圈，给人下八百斤的药他能看得出来。就是得两者有些相似之处，但有些许差异，想要浑水摸鱼以假乱真，用上这药就能补足。总之就是有点效果，但不是你们以为的神药，说啥别人就能信啥。”
萧凌梦明白地点点头。
杨湛不知在想什么，眉眼竟渐渐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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