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涯对国师踪迹的渴望压过了谨慎。他冷冷点头,跟着文士走进了那间狭小的隔间。
布帘落下,隔断了外界的喧嚣。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相对而立,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阁下究竟何人?如何知晓我的事?”裴涯的声音如同冰碴,带着毫不掩饰的压迫感。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隔间大半空间,目光如刀,试图穿透那碍事的斗笠。
文士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摘下斗笠。斗笠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却俊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庞。眉如墨画,凤眸深邃,即便带着浓重的病容,那份骨子里透出的清贵与从容也丝毫未减。正是本该在姜府“垂死静养”的——姜煦!
姜煦看着他,心道“此人倒是俊朗。”但依旧面色沉静,向裴涯说到:“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我知道你是裴涯,出身边陲小城“铁岩堡”,与一个名叫裴炎的老兵相依为命。可惜裴炎数年前病逝。你便自此孑然一身,开始行走四方。”裴涯心中巨震“此人并非偶然碰见,而是专程来堵他的。”意识至此,裴涯一步踏前,右手如闪电般伸出,狠狠揪住姜煦胸前的衣襟,将其重重抵在冰冷的墙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姜煦闷哼一声,后背撞得生疼,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丝痛苦。
裴涯眼中怒火翻腾,声音低沉如雷,“说!接近我有何目的?你和司天监什么关系?!”他的脸逼近姜煦,强大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虽然未下死手,但那紧攥衣襟的力道和喷薄而出的怒意,足以显示他此刻的极度危险和被愚弄的愤怒。
姜煦被牢牢钉在墙上,衣襟勒紧带来不适的窒息感,后背的疼痛和胸口的压迫让他眉头紧蹙,呼吸也急促起来。但他那双凤眸中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冷静的审视,直视着裴涯喷火的眼睛。
“咳……稍安……勿躁,”姜煦艰难地开口,声音因压迫而沙哑,“杀了我……对你……百害……无一利……你想要的……玉虚子的踪迹……我知道……”
裴涯眼神一厉,手上力道不减反增:“又想拿这个吊我胃口?!”
“不,是诚意……”姜煦急促地吸了口气,强忍着不适,语速加快,“五日后子时,京郊三十里…落霞坡断碑亭…玉虚子会亲自……布阵……这是你……接近他……最好的机会……”
这个信息极其具体,时间和地点都精准无比。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核心情报。他死死盯着姜煦的眼睛,试图分辨真伪,手上的力道因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而不由自主地松懈了几分。
姜煦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喘息机会,用力吸了几口气,继续道,声音虽弱却异常清晰:“我知你不信我……但我若与司天监同流合污……又何必…在此……与你周旋?引你至此……围杀即可。”他直视裴涯充满怀疑的双眸,一字一句道:“玉虚子…也是我的…死敌!”
这句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裴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惊诧!这看起来锦衣华服的公子哥,竟也与玉虚子有仇?这超出了他的预料,揪住衣襟的手,又松了一分。
“信不信……由你……”姜煦喘息着,但眼神坦荡而锐利,“但此刻,我们目标一致,都想扳倒玉虚子!单打独斗……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裴涯的眉头紧紧锁起,眼神中翻涌着激烈的斗争。这公子哥的话,尤其是那句“玉虚子也是我的死敌”,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某些迷雾。对方突然出现在这鱼龙混杂之地、还掌握着如此精准的情报……似乎真的指向一个与司天监对立的立场。他手上的力道终于缓缓松开,但仍保持着将对方抵在墙上的姿态,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姜煦:“就算目标一致,你为何找上我?你又如何证明你给的情报是真的?”
“因为你的能力……和你对司天监的……了解。”姜煦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气血,但后背的疼痛和胸口的余悸仍在,“你拆穿白磷把戏……身手卓绝……更重要的是……你无牵无挂……是执行一些……任务的……最佳人选。”他看着裴涯依旧警惕的眼神,“至于证明……五日后……落霞坡断碑亭……你自可亲眼验证……若我所言有虚……你随时可取我性命……我绝无怨言。”
裴涯沉默着,目光在这位脸色苍白而坦然的公子脸上逡巡。对方给出的第一个线索,确实值得一赌。而且,一个与司天监为敌的身处高位的信息源,其价值远超他的想象。
姜煦见裴涯杀意渐消,知道时机已到,抛出了真正的交易:“谈谈之前所说的交易吧,我需要一个护卫,护送我去南疆找一个地方。时间不短,路途艰险,需绝对隐秘,避开朝廷和各方耳目。作为回报……”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稳定,字字如钉:“此行途中,我会分批,将我所知的玉虚子核心弟子名单,他几处绝密据点,以及未来三个月他最可能现身的关键地点交予你,同时还提供必要的人手。” 话音微顿,又抛出一个更重的砝码:“还有《奇工异巧》残卷。”
“《奇工异巧》?!”裴涯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姜煦。这名字像一记闷棍砸在心上!对方竟连他苦寻多年的古籍都知晓,他从未在任何场合表现过对此书的热忱?!这比玉虚子的情报更让他悚然!一股被彻底洞穿、无所遁形的惊怒直冲头顶,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质问:“你…你怎会知道?!”
姜煦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迎视着裴涯那几乎要刺穿人心的锐利目光。“喜好机巧之人对机巧古卷必然有兴趣,倒没想到反应竟如此之大……”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电闪而过,带来一丝微妙的了然,“还真让我猜中了。”姜煦心想。玉虚子的下落!《奇工异巧》的残卷!这两枚重磅筹码叠加在一起,其分量远超千钧。他独自追寻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与获取的艰难,姜煦开出的价码,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他所有最深的渴望与痛点!
巨大的诱惑在血脉中奔涌咆哮,几乎要淹没理智,而强烈的危机感则在脑中尖锐嘶鸣,警告着不可预知的深渊。两种力量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撕扯,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窒息。裴涯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揪住姜煦衣襟的手微微颤抖着,显露出内心的剧烈挣扎。时间仿佛过了许久,最终,那铁箍般的手指缓缓地、带着一种不甘的力道松开了。姜煦终于得以顺畅呼吸,当即咳的天昏地暗。但裴涯高大身躯形成的压迫感并未撤去,依旧将姜煦困在墙壁与自己之间。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如同磨砂般粗粝,每一个字都透着警告的锋芒:‘南疆?找什么?’”
“一棵树。名为‘太初’。”姜煦缓过气来,平静地回答,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襟,“我知道你不信这些。但我要找它,并非为了长生或仙缘。此事关乎我一个必须确认的答案。”他看着裴涯眼中翻腾的复杂情绪,“裴涯,这是交易,也是互助。你帮我到达南疆,找到‘太初’,我助你达成所愿。你独自摸索,再查十年,未必有我此刻能给你的多。”
裴涯盯着姜煦,胸膛起伏,最终,他重重吐出一口气,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成交!”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杀意已敛,“情报必须真实!报酬必须兑现!路上你若耍花样,或者刚才所言有半句虚假…”他眼中寒光一闪,“我保证,你的南疆之行,就是黄泉路!”
“一言为定。”姜煦毫不意外,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牵扯到后背的疼痛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此行路途遥远,为免麻烦,叫我‘韩商’即可。”
裴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韩商?哼,阁下连真名都不敢示人,这合作的诚意,倒也十足。”他点破了这个化名,目光锐利。
姜煦对裴涯的讥讽不以为意,只是将斗笠重新戴好,遮住了俊美却病弱、略显狼狈的容颜,也掩去了眼中闪烁的、棋局落子后的深沉光芒。“名号不过虚妄,能达成目的便好。十日后,城南驿马凉亭外,我自会与你再见。在这期间,你大可验证消息的真假。”
孤狼入彀,荆棘之路,在化名与试探之下,悄然启程。复仇、求索、一个关于死亡的真相,两个目标一致却各怀心思的灵魂,即将共赴南疆的未知迷雾。
两人见面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疑虑难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