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悬挂。
不知何事起的风,吹乱着沉昭鬓角的发。
孩童跨过那粗壮的手臂,推开院内那竹间房门,陋室中横七竖八的躺着昏睡的人。
沉昭:“……”这到底是中招了多人。
“怎的不进去?”沉昭见其站在房门处不见动作,上前问道。
孩童不语,垂眸巡视着房内稀疏的落脚点,顿时没有进房的打算。他道:“里面有间空房,有楼中的衣物。”
沉昭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当真瞧见一扇门。
沉昭了然,她也不喜生出什么事端。
青烟楼内,红帐翻飞,青袖裹酒如翼翻飞,宛转琴声将嘈杂抛逐脑后。二楼东厢处,门前挂牌旋转叩击着房门,房内传出杀猪般的哀嚎声,惊得这处看客尽无。
两人掠过人群,直上二楼,本欲要寻上半刻,谁知,识声辨位。
左右观望无事后,两人蹲在房门处,借着那哀嚎推开了房门,虽只是一道微小的缝隙,却也能供两人看清。
郝源点得是这青烟楼头牌琴师,青烟楼中女子卖艺卖身,不少的世家子弟大多都来过此地。
可今日连着摔了两跤的郝源此刻可无心听曲,那琴次此刻正在桌案下,应当是被人重重摔下的,琴角开裂,琴弦崩断。而放置琴的地方,郝源正大摇大摆坐在上方,那琴师正颤颤巍巍地帮其上着药。
嘭——郝源挥手将其手中的药拍落,抽疼道:“上得什么药!那纱布何时取来!”
沉昭握紧拳头,正想进去将此男暴揍一顿,却听见远处的踱步声。
不好,房内揍人关门便成,这要是让来人嗷上一声“刺客”,这事定要闹开。
沉昭正想唤着孩童暂避其锋芒,却不见人。
糟了,那人转弯,来不及躲了。
“唔。”
那人嘴里哼的曲戛然而止,直挺挺向前倒去,手中的纱布滚到沉昭脚边停下,无了动静。
“……”沉昭匆忙去探了那人的鼻息,发觉其只是昏过去了,才抬头看着站在花架桌上的孩子,花架台上的花瓶被其不知何时挪了下去,他无声的爬了上去,手中还拿着用来挂置牌子的竹竿。补足身高,方才那一挥正巧打在颈后,促使其昏迷。
沉昭哑然,半响问道:“你何时上去的?”她没察觉半分!
“方才,”孩童敞开双手问道:“能抱我下来吗?”
沉昭:“……”内心虽还恐惧其是何毒圣弟子,但顾及其身上的伤,花架台高度或许也能令其死亡。
沉昭将他抱了下来。
“多谢,”说着他从衣襟中取出个扁平的青瓶子,递上前:“能使伤口溃烂的药物,不知晓名字。”
“?”沉昭张目结舌道:“什,什么?!要这个作甚?!”
“哦,”他慢条斯理的塞回衣襟里,重掏了瓶红色药物出来,递上前:“毒药。”
沉昭:“我不是此意!!!!”
“哦,姐姐不是同他认识,来与他一个教训吗?”
沉昭一惊:“你怎的知?”
孩童收着红瓶,摊开纱布,在衣襟里寻了番,取出青瓶拔去塞子,就往纱布上倒。
“唉!”沉昭晚了步,无奈道:“我虽说要惩戒他,却没说要用这法子。”思来想去,这揍一顿和这参些药也差不多,只是:“这药,抹上去不会废了他一只腿吧?”
“加剧疼痛,能处理。”他拿起纱布甩了甩,这量不多,会延缓发作时间。做完一切,他将这卷纱布随意抛在昏倒之人手臂旁。
“不走吗?”孩童侧头问道。
也好,沉昭应道跟上。
沉昭:“为何帮我?”
他道:“没帮,他撞到我了。”
……
出了青烟楼后,他拒绝沉昭赎身的好意。
而再次见面时便是郝府。
那时青烟楼因命案查封,其消失几载,流落回京城时,进了郝府坐上了郝源身侧的贴身随从。
再后,沉昭知其杀心重替其掩护,并助之学用药。
郝源之死,二人合谋,至此交易达成。
真不真心不重要,两人皆认为其对自己还有些用处。
——
沉昭起身,从衣袖中取钱袋,走到其身边递上前。
若说起来这人哪像跪,分明是坐。还有这声主子叫的,分明要得是钱。
“隔墙无耳。”弎岁将钱袋中的纸条取出。
其意是可直说,不必废纸废嘴还废眼,废嘴废耳便好。
沉昭淡然:“习惯了。”
“不能,”他看完之上内容用腰间的火匣子将其烧毁,站起身道:“缺一粒银子。”
他跳窗而出,窗门被关得震天响。
一粒银子?当真是拿钱办事。
沉昭知晓,他所说的“一粒银子”指的是纸张占了一粒银子的位置。
唤动他,沉昭需要他带来的银袋装满银两,而那纸张恰好占据了他一粒银两的位置,虽说表现平淡,不,这般对他来说,很气了。
“王妃。”小田从院中跑来,脸上洋溢的满是任务完成的喜悦。
沉昭早已坐回,不缓不慢为自个砌着茶,故作在乎问道:“如何了?”
小田喜上眉梢,正欲道便被闯入的李辛打断。
她闭口不谈,只唤:“三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李辛进门便落座,意有所指道:“嫂嫂,我来你这讨点点心吃。”
这个时辰,所谓的点心想必便是这祈雨糕点。
沉昭:“自然可以,请便。”
这糕点也何玄妙之处吗?沉昭虽不知这位三皇子饮食之上的事,但思其从小生活在皇陵中,这吃食定是不挑,兴许是想尝尝糕点的味道。
他掀开篮盖,取糕便啃,看是不挑。
“你义兄愿放你走了,他房中不是也有这点心篮,我想他应不喜这些糕点,怎的没寻他要。”
啃糕的动作一顿,李辛抬眸看着眼前这位花容月貌的嫂嫂,笑道:“嫂嫂怎的就知兄长不爱这糕点。”
猜错了吗?
摄政王府做糕点的次数极少,她自认为是谢之念不喜。
“哎,”李辛嬉笑着:“嫂嫂,这便是不了解兄长了,他异常爱食这甜糕,曾好几日房中都备着黄豆糕。哦,那时他还不曾与我拜过把子,我两初次见面,他还没如今这般能算人心,我可当真怀念。那时是我逃出皇陵无路可去,在镇上与他父母偶遇,他们见我可怜将我带回。”
他搁下糕点,精神百倍道:“我俩当时谁看谁都不顺眼,何事都要打上一场。嫂嫂你不知,他当时何种凶相,像是能将我吃了般。次次打不过,我便次次惹事。后是的他父母双亡,我见其可怜才做了小弟,绝不是被其打服的。”
他较真道:“可要信我。”
沉昭哄道:“是是是,信你。”
“好了,”他拿着那半块未曾吃完的糕点,心满意足道:“这糕点也吃到了,也无憾了,嫂嫂我这便去外再逛逛,便不叨扰您了。”
望着其雀跃的背影。
沉昭沉默,京城距皇陵千里,加急二十天左右的路程。
他倒是喜爱京城,从皇陵跑出后,接应算是个大问题。就算有了接应之人,这折返京城意欲何为?
知晓三皇子样貌的人本就少,且大半居于皇陵和京城两处,要说一劳永逸,他应当向人迹罕至的边疆跑,那儿估摸着无人寻之。
或许是有何急事,非如此不可吧。只是这自投罗网沉昭很是不解。
凉王府惨遭灭门时,前后她前几日刚被父亲送回镇北候府,都未曾听说过着皇城中发生过何事。
而在凉王府灭门后,另一件大事便是镇北侯“谋权篡位”。那时她极为不解父亲为何自降身位,要将她快快托付出与那知府,如今看来他早知圣上有所动作。
他一身驰骋沙场多年,京中所知与其人脉少之又少,而郝府正值他回京处处献殷勤,当真叫他觉得这郝源是真心待她。
圣上赐婚一事理由荒谬,本被他一口回绝,殿上群臣也在弹说此事不妥,劝其收回皇命,圣上借身体不适也百般推迟。
圣上一直忌惮的便是他执掌兵权,地位之高,若是再将女儿推往高枝,未尝不是在害她,他稍作妥协,待此次胜仗归来,他便提出归还兵权。住在郝府中的女儿若是不满,他便借此提出回绝之意,想必圣上也不至拂了他的面子。
可一切都太晚了,事后便再也没有人为她的婚事说过任何不配之言。
——
“王妃,”小田凑上去,委屈道:“方才我寻了西院的几位夫人,她们所得的糕点与我们的完全不同。”
“是吗。”沉昭起身看着篮中仅存的一块糕点,其被压在下方,样貌极差。
小田唾弃着这块糕点:“王妃,会是有人故意针对咱们吗?”
“兴许吧,”沉昭掰了块糕点品尝,不太甜。
看来还真是她一个人独有的。
看着自家主子皱其眉眼,小田连忙将篮子盖上,道:“王妃,您不必吃这个,我这就去膳房同您取糕点。”她提着篮子匆匆跑去。
沉昭将手中的小块米糕塞在口中,就着茶吃下。
忽得想起李辛啃去的半块米糕,还一副绝世糕点的摸样,叫人笑之。
当真是不挑,还是他事事不愿拂了他人的好意。
不过,这糕点倒叫她想起在边疆的时候,也是这般难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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