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陲，十万大山深处。
这里的气候与京城的严寒截然不同，潮湿而闷热，浓得化不开的瘴气如同灰绿色的纱幔，终年笼罩着连绵起伏的原始丛林。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虬结如巨蟒，奇花异草散发着馥郁又诡异的香气，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每一步都陷在滑腻的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中。
十七的身影如同一道融入阴影的青灰色幽灵，在密林间无声穿行。
他脸上覆盖着半张冰冷的银色面具，露出的下颌紧绷成一条冷硬的线，薄唇紧抿，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片可疑的阴影。他身上那件不起眼的暗卫劲装已被荆棘划破数道口子，沾染着泥污和深绿色的苔痕。
追踪“美人醉”的源头，如同大海捞针。这种产自苗疆最深处的奇毒，向来被苗人视为禁忌，秘不示人。
十七凭借靖王府强大的情报网络和自身过人的追踪术，耗费月余，历经艰险，才循着极其微弱的线索，一步步深入这片被外界称为“生人禁地”的毒瘴丛林。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烂植物和奇异花香混合的气味，令人头昏脑胀。汗水浸透了十七的内衫，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苗疆蛊毒，防不胜防。
目标指向一个传说中居住在“黑水潭”附近的古老苗寨——盘蛇寨。
据说寨子里供奉着一条活了数百年的毒蛇，其蛇涎是炼制“美人醉”的关键辅料之一。
穿过一片挂满垂藤、如同鬼手般的密林，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不大的水潭出现在眼前，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绿色浮萍和不知名动物的骸骨。潭边怪石嶙峋，几座依山而建的吊脚楼隐藏在浓密的树影之后，显得阴森而诡秘。
正是盘蛇寨。
寨子异常安静，听不到人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水潭偶尔冒出的气泡破裂声，更添几分死寂。
十七伏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后，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他目光如炬，扫过那些吊脚楼。窗户黑洞洞的，仿佛无数只窥伺的眼睛。
他缓缓抽出腰间淬毒的短匕，反握在手。另一只手则扣住了几枚边缘锋利的淬毒金钱镖。如同狩猎的豹子，悄无声息地贴着岩石阴影，向最近的一座吊脚楼摸去。
就在他距离吊脚楼不足十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毒蛇吐信的细微声响骤然从四面八方响起！紧接着，地面、岩石缝隙、垂落的藤蔓之中，猛地窜出无数条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毒蛇！它们如同被无形的指挥棒操控，箭一般射向十七！
十七瞳孔骤缩，反应快如闪电。身体瞬间后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地滑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先扑来的几条毒蛇。
同时，扣在手中的金线镖化作数道乌光激射而出！
“噗！噗！噗！”
精准无比，几条毒蛇被钉死在地上，扭曲挣扎。
然而，毒蛇的数量实在太多，如同潮水般涌来。十七身法如鬼魅，在蛇群中穿梭闪避，手中短匕化作一片寒光，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斩断蛇头！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每一次落脚都踩在毒蛇攻击的死角。
但蛇群仿佛无穷无尽。
更麻烦的是，随着蛇群的出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是蛇毒混合了某种□□粉。
十七立刻屏住呼吸，但已有少量毒雾被他吸入。
一股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景象开始微微晃动。
“桀桀桀……” 一阵如同夜枭啼哭般难听的笑声从一座吊脚楼的阴影中传来。一个穿着色彩艳丽、绣满诡异虫蛇图案苗服的老妪走了出来。
她脸上布满皱纹，如同风干的橘子皮，一双眼睛却浑浊发黄，透着邪异的光芒。她枯瘦的手中，拄着一根顶端镶嵌着狰狞蛇头的乌木拐杖。
“外乡人……擅闯盘蛇寨，惊扰蛇神，该死！” 老妪口中说着生硬的汉话，声音嘶哑难听。
她话音未落，手中蛇头拐杖猛地指向十七！杖头那狰狞的蛇口之中，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金光激射而出速度快到极致！
蛊！是蛊虫！
十七心中警铃大作。他强压眩晕，身体猛地向侧方翻滚。
“嗤！”
那金光几乎是贴着他的耳廓飞过，带起一丝灼热的气流。但十七并未完全躲开，他只觉得左肩胛骨下方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刺痛，如同被毒蜂蛰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米粒大小、通体金灿灿、形似瓢虫的奇异小虫，正死死叮咬在他的衣衫上，细如牛毛的口器已经刺破了布料，扎入了他的皮肉。一股阴冷、麻痹的感觉瞬间从伤口处蔓延开来。
“金线噬心蛊！” 老妪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得意，“乖乖做蛇神的祭品吧！”
随着老妪的怪笑，周围的蛇群更加疯狂地涌来，而那阴冷麻痹的感觉正迅速侵蚀着十七的神经和肌肉，让他动作变得迟缓。
生死关头！
十七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厉芒，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被压抑了太久的凶戾之气轰然爆发！他不再闪避，反而迎着蛇群和那老妪，不退反进！
“找死！” 一声低沉的怒喝如同虎啸山林！
他猛地将短匕咬在口中，双手快如闪电般探入腰间特制的皮囊。下一刻，数十枚细如牛毛、淬着剧毒“见血封喉”的牛毛细针，如同暴雨梨花般，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咻咻咻！”
无差别的覆盖打击！
扑来的毒蛇首当其冲，瞬间被射成了筛子，纷纷毙命！就连那老妪也猝不及防，怪笑声戛然而止，慌忙挥动拐杖格挡，但仍被几枚细针射中了手臂和大腿！
“啊！” 老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动作顿时一滞。
就是现在！
十七如同捕食的猎豹，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化作一道残影。无视肩胛处迅速蔓延的阴冷麻痹感，瞬间跨越了与老妪之间数丈的距离。口中咬着的短匕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刺老妪心窝。
快！狠！准！
老妪眼中终于露出惊恐之色，她没想到这汉人中了金线蛊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杀意。仓促间，她只能勉强举起蛇头拐杖格挡。
“铛！”
金铁交鸣！
短匕与乌木拐杖狠狠撞击在一起！火星四溅！
十七的力量何其之大？又是含怒全力一击！老妪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虎口瞬间崩裂，拐杖脱手飞出。
噗嗤！
冰冷的短匕，毫无阻碍地刺入了老妪干瘪的胸膛！直至没柄。
“呃……” 老妪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怨毒，死死盯着十七面具后冰冷的眼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鲜血从嘴角汩汩涌出。
十七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猛地拔出短匕！带起一蓬温热的血雨。他看也不看倒下的老妪，强忍着左肩胛处如同万蚁啃噬般的剧痛和迅速蔓延的麻痹感，以及被蛇毒迷香侵蚀的眩晕，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老妪掉落在地的蛇头拐杖。
他忍着剧痛，迅速俯身，在拐杖蛇头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括处一按。
“咔哒。”
一个小小的暗格弹开。
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泛着奇异药味的薄纸，以及一枚小巧的、刻着“回春”二字的乌木令牌！
十七眼中精光一闪！顾不得细看，迅速将纸和令牌揣入怀中。他感到那股阴冷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半边身子，左臂几乎完全失去知觉，心脏也传来阵阵诡异的悸痛，金线噬心蛊正在疯狂发作。
此地不宜久留！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他昏沉的头脑获得一丝清明。
他不再理会残余的毒蛇，也顾不上处理伤口，强提一口真气，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受伤的孤狼，踉跄着、却又无比迅疾地冲入来时的密林，身影很快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瘴气与黑暗之中。
身后，盘蛇寨的吊脚楼依旧死寂，只有黑色的潭水咕嘟咕嘟冒着气泡，仿佛在无声地吞噬着一切。
老妪的尸体倒伏在潭边，鲜血染红了黑色的岩石，渐渐冷却。几只幸存的毒蛇，在她尸体周围缓缓游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十七的身影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亡命奔逃。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的剧痛，每一次落脚都感觉左半边身体沉重如铅。金色的蛊虫在他皮肉下疯狂蠕动，吞噬着他的精血，释放着致命的毒素。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又被林间的露水打湿，冰冷刺骨。
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不断沉浮。他不知道自己奔逃了多久，也不知道方向是否正确。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沉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不能倒下……情报……必须送回去……”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灯塔，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终于，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隐约看到了前方透出的一线天光，以及天光下熟悉的、属于大胤边境哨卡的模糊轮廓……
可怜的17，摸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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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生死搏斗查看情报的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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