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大单于阿史那摩罗的黄金王帐内，气氛压抑。鹰愁涧惨败的消息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苍老的脸上。帐下诸将噤若寒蝉。
“废物！都是废物！” 阿史那摩罗将手中的金杯狠狠掼在地上，美酒四溅。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帐下一位穿着汉人儒衫、面容阴鸷的中年文士，“范先生！这就是你献的‘奇袭’妙计？！折损我两万精锐！”
那范先生，正是宇文焯派来辅佐（实为操控）北狄的谋士范同。他面无惧色，躬身道：“大单于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沈烬昭狡诈，确是我等低估。然则，经此一役，也并非全无收获。”
“哦？” 阿史那摩罗眯起眼睛。
范同阴冷一笑：“沈烬昭用兵如神，硬撼非上策。然其根基，不在边关，而在大胤朝堂！此人功高震主，早已为其皇帝所忌惮。如今他拥兵在外，重伤未愈，正是离间其君臣，乱其军心，釜底抽薪的绝佳时机！”
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在下有一计，名曰‘金刀计’……”
数日后，雁门关下发生小规模冲突，狄人“败退”，却“不慎”遗落了几具身着大胤边军服饰的尸体。尸体身上，搜出了几封“密信”和一枚“信物”。
密信是以沈烬昭的口吻写给北狄大单于的，信中言辞“恳切”，抱怨朝廷猜忌，粮饷不济，暗示愿与狄人“合作”，以雁门关以北的“数州之地”换取狄人支持其“裂土封王”。信末盖着一个模糊却极具威慑力的印章，半枚赤焰麒麟印，沈烬昭帅印的仿制品！而那信物，则是一柄打造精良、刀柄镶嵌红宝石的短小金刀，刀身刻着一个小小的“沈”字！
几乎与此同时，几队被狄人俘虏后“侥幸逃脱”的大胤边军士兵，带着满身伤痕和“亲眼所见”的“证据”，历尽艰辛逃回了雁门关附近的州县。
他们声泪俱下地讲述着狄人营中如何“优待”他们，如何“无意间”透露沈元帅与狄人“密使”往来，如何看到那柄象征元帅身份的金刀信物……
流言，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炸开！并以惊人的速度，随着商旅、溃兵、甚至是某些“有心人”的刻意传播，如同瘟疫般席卷了北境州县，进而以八百里加急都无法比拟的速度，疯狂涌向京城。
“听说了吗？沈元帅要投敌了！”
“为了裂土封王，连祖宗之地都要卖！”
“怪不得狄人这次攻势这么猛，原来是有内应！”
“朝廷的粮饷都喂了白眼狼！”
流言越传越离谱，越传越详细。
恐慌、愤怒、猜疑、背叛感……种种负面情绪在民间、在军中迅速发酵。雁门关内，一些不明真相的士兵看向帅府的目光都带上了异样。
军心，开始浮动。
京城，紫宸殿。
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雪片般的弹劾奏章堆满了御案，字字泣血，句句诛心！矛头直指沈烬昭“通敌卖国”、“拥兵自重”、“图谋不轨”！要求即刻召回沈烬昭，锁拿问罪，以正国法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主和派大臣更是趁机大肆鼓吹沈烬昭是战祸根源，唯有严惩沈烬昭，方能与狄人和谈，平息战火！
周崇山作为“清流领袖”，当庭痛哭流涕，以头抢地：“陛下！老臣痛心疾首！沈烬昭深受国恩，位极人臣，竟行此禽兽不如之事！此獠不除，国将不国啊陛下！请陛下速下圣旨，召回此獠，明正典刑！否则，军心涣散，江山危矣！”
“请陛下召回沈烬昭，明正典刑！” 数十名大臣齐声附和，声震殿宇。
谢孤鸿端坐龙椅，面无表情。
他面前也摊着那几封伪造的“密信”拓本和那柄金刀的图样。他指节捏得发白，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这拙劣的离间计！这恶毒的构陷！其用心何其险恶！不仅要毁了沈烬昭，更是要毁了大胤的柱石，毁了他谢孤鸿的江山！
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或义愤填膺、或幸灾乐祸、或忧心忡忡的面孔，最后定格在周崇山那张涕泪横流、却难掩眼底一丝得意的脸上。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殿内温度骤降。
“周爱卿，” 谢孤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之力，“你说沈烬昭通敌卖国，证据何在？就凭这几张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破纸？一把随便找个铁匠铺都能仿造的金刀？还有几个……‘侥幸’从狄人魔爪下逃生的溃兵之言？”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目光如电，直刺周崇山：“朕，倒要问问你！北境战事胶着，将士浴血！尔等不思破敌良策，不思稳固后方，反在此处捕风捉影，构陷忠良！是何居心？！莫非是想乱我军心，助纣为虐，好让狄人铁骑踏破我雁门关，长驱直入，遂了尔等背后主子的心愿？！”
这番诛心之论，如同惊雷炸响！周崇山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噗通跪倒：“陛下！老臣……老臣一片赤诚，天地可鉴！绝无此意啊陛下！”
“绝无此意？” 谢孤鸿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响彻大殿，“尔等口口声声忠君爱国，此刻却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举！这谣言从何而起？为何传播如此之快？为何偏偏在沈烬昭于前线浴血奋战、挫敌锋芒之时甚嚣尘上？！周崇山！你告诉朕，这背后，有没有你那‘远亲’荣太妃的影子？有没有那条躲在阴沟里、妄图复辟前朝的毒蛇宇文焯的谋划？！”
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荣太妃和宇文焯，朝堂瞬间哗然。
“陛下！无凭无据，岂可污蔑太妃清誉！” 周崇山强作镇定，嘶声力辩。
“清誉？” 谢孤鸿眼中寒光爆射，“王德海暴毙诏狱，密室密信，‘美人醉’残毒，桩桩件件指向静怡轩！还要朕拿出多少证据？！尔等构陷忠良，祸乱朝纲，其心可诛！来人！”
“在！” 殿外侍卫轰然应诺。
“将御史大夫周崇山，给朕拿下！押入天牢，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谢孤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帝王的铁血杀伐！
“陛下！冤枉！老臣冤枉啊！” 周崇山如遭雷击，瘫软在地，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出去，凄厉的喊冤声回荡在大堂中回响，却无人敢应。
谢孤鸿目光如冰，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尤其是那些刚才叫嚣得最凶的主和派：“沈烬昭，是朕亲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是朕的股肱之臣！谁再敢妄议构陷，动摇军心，视同通敌！斩立决！”
恐怖的杀意弥漫开来！所有大臣都深深低下头，冷汗浸透了后背。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他们此刻才真切感受到，这位年轻帝王被彻底激怒后的可怕威势！
“退朝！” 谢孤鸿拂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而孤高。
当夜，一队精锐的玄甲卫，实为谢云灼和十七调动的力量，突袭了京城一处看似普通的货栈，截获了一名正准备传递第二批“沈烬昭通敌证据”的信使，人赃并获！从信使身上，搜出了周崇山府上管家亲笔书写的指令密信。
铁证如山！
谢孤鸿没有丝毫犹豫，雷厉风行！周崇山党羽被连根拔起，抄家下狱！荣太妃所在的静怡轩被重兵秘密围困，荣太妃本人被圈禁，所有宫人隔离审查！京城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般的清洗！幕后黑手宇文焯的爪牙被斩断大半，暂时蛰伏。
一封盖着天子玺印、言简意赅却重逾千钧的密信，连同京城肃奸的捷报，以最快的速度，飞向风雪弥漫的雁门关。
「谣言已破，奸佞伏诛。后方无忧，静待卿凯歌。孤鸿手书。」
当沈烬昭在雁门关摇曳的烛火下展开这封密信时，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感受着字里行间传递出的全然的信任与铁腕的支持，再望向关外狄人大营那依旧跳动的篝火，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散了北境刺骨的严寒。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左臂的伤痛仿佛也减轻了几分。
眼中，冰寒的杀意与燎原的战火交织。
反击的时刻，到了！
在看到谢孤鸿无条件信任大将军的时候好感动啊，简直帅呆了。（不用怀疑，荣太妃就是个打酱油的配角）这一个边烽系列查了很多资料，为了确保不会显得我太白痴，还专门去看了史记之类的历史书。所以不用怀疑出处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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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边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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