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街头,建安候府的二公子谢言煜一见着段砚便晃悠晃悠走过来。
“我说段二,”谢言煜的声音里满是戏谑与调侃,“想当年你在京郊马场,把马骑的惊了一圈,还差点撞翻太傅他老人家的马车,满京城谁不说你是‘混不吝的段家小纨绔’如今可好,圣上竟然让你当了个什么大理寺少卿?”
谢言煜说着抬手重重拍在了段砚的肩上,眼里挤出了泪花,郑重道:“你可别辜负了圣上的一番美意啊。”
“盐鱼,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吧。”段砚环着双臂,靠在一旁。
“你才盐鱼呢!”谢言煜当即反驳道,顿了顿他又问,“今日在朝堂上可见着你的那位心心念念的人了?”
“盐鱼我说了,阿临他不是我心上人,”段砚再次解释道,“我们只是互为知己,知己!你懂不懂!”
“什么知己值得你念这么多年,日思夜想......”说到这里,谢言煜手上的扇子突然一合,“我操,那我问你,你去北疆这么多年,可有想过我?”
“没有。”段砚回答的干脆。
“......”谢言煜指着他急道,“你看吧,还说不是!”
两人谈着谈着便走到了李记糕点铺。
“阿临?”
谢言煜凑上前指着里面的人,一本正经地道:“段二,你看那不是宋编修么?”
“......”
宋鹤吟如今已经脱下了官袍,换上了常服,初春尚且带着冬日的料峭,他便在身上披了件狐裘,他一身月白被铺子框在里面,就像是映落在画上的仙鹤那般。
谢言煜拍了段砚一下,调侃说:“你怎么见着人就喊你的阿临啊。”
铺子里,宋瑞拿着个画本子,指着它问:“公子,你有看京城里最新出的话本么?也不知道这个‘喵喵’究竟是谁,总能写出这样博人眼球的话本子。”
宋鹤吟笑道:“我不看这些。”
宋瑞按耐不住,便要凑上前将好东西介绍给自家公子,突然瞧见走进铺子的两人,脸色一黯,猛地一下将东西藏在了身后。
宋鹤吟见着两人亦是拱手行礼,“段小侯爷,谢二公子。”
“宋大人也在啊,倒是巧了。”段砚一面说着,自径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谢言煜不知段砚为何一回京就认识宋鹤吟,只跟段砚身后。
宋鹤吟没有接话,回想起方才下朝时在宫里段砚对他说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对方提前打听过自己一般。
段砚走到他身旁的柱子边,一个转身懒洋洋地靠了上去,打量着眼前人,凑的近些才发现,他披在身上那件狐裘毛色杂着灰褐,边缘甚至磨出了细绒。
......
段砚随口问:“你也吃这家铺子的点心么?”
这语气听上去倒像是不准他来似的。
宋鹤吟只是笑,他吐字清晰地道:“小时候有幸吃过这铺子里的松子百合酥,今日突然念起那味道......便想来尝尝。”
宋鹤吟沉吟片刻,问道:“小侯爷,也是路过来买点心的么?”
“可不是吗?”谢言煜先一步接了他的话,阴阳怪气地道,“他这是来买给他那平易近人的善良正直的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的阿弥陀佛的......人吃!”
言罢,谢言煜展开扇子自个儿摇了起来,把他能想到的全部词都用上了,觉得自己颇有文采。
“盐鱼你闭嘴吧。”
“我为何......”
“谢小公子,你看那边,虞家娘子!”段砚的侍从白易开口说话,这才把人给支开。
“ 在哪? ”
……
人走后,这里似乎安静了不少。
段砚见掌柜的伸手递给他东西,先开口道:“原来......你也喜欢吃松子百合酥。”
不等宋鹤吟答话,段砚微微往后仰头,喊道:“掌柜的,本侯也要一份松子百合酥。”
“好嘞。”
那掌柜的手脚麻利,东西包好后,递给段砚,段砚拿到那包松子百合酥后,便转手扔给了一旁的宋瑞。带有几分玩味地道:“今日这点心,算是本侯赏你的。只是这间铺子的味道.......日后你就不必来尝了。”
段砚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低头的低头,离开的离开,就连掌柜的也不敢多说什么,怕得罪了贵人。
宋鹤吟原本滚到到侯间的话又全都将之咽了下去,良久不着一字。
宋瑞满脸疑惑地望着宋鹤吟,急道:“公子?”
宋鹤吟面色如常,轻咳两声后,虚虚地应了个“好”方转身对身旁的人道,“走吧。”
宋鹤吟只觉得如今的段砚虽然站在自己跟前却又觉得对方好似远在北疆的雪山。
宋瑞仍觉得委屈道:“可是公子我们就这么走了?”
“嗯,林大夫还在医馆,莫要让别人久等。 ”
主仆二人出了铺子,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还在铺子里的段砚望着宋鹤吟的背影,又听到他似乎说了一句,“若是以后每日都能吃到这东西就好了。”
他双目一惊,望着宋鹤吟的眼神越发的紧。
白易将人支开后,方才回来,他望着段砚问道:“主子,你觉得当初派人篡改我们行军方向的人是他么?”
去岁,探子来报说,匈奴的主力线在东,补给线在西,因此他们的行军计划便是:段时嬝带着两万人马向东进攻匈奴主力线,而段砚带着精锐部队五千人向西进攻补给线,烧毁他们的粮草。可谁知,这探子早已被人收买,故意将东西两线对调,让段砚只拥有五千人对抗匈奴的主力,这明显就是要治他于死地。可谁都没料到他在戈壁上迷了路,不但没遇到匈奴的主线反倒是误打误撞找到了匈奴的王庭,便带着人马厮杀了进去,回来时原本的五千精锐剩的不到五百。虽说他们那次的确是化险为夷,但是折损的如此多的精锐士兵,是个将领都会心疼的。
回头他们将那探子捉住,在他的身上收到了一封还未烧的信件,上面的落款便是“宋”,那探子说信是从京城送来的,却死活不说对方究竟是谁。
白易道:“京城姓宋的官员不多,除了兵部侍郎,和户部郎中,便没有姓宋的了,只是那两位大人都与老将军关系要好,不像是会做出那等事的人。”
“倒是这位宋编修,他这人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任人欺负了也不坑一声,倒像是在刻意规避着什么似的,我看他的嫌疑最大!”
白易看得出来方才段砚的话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对方,没想到竟给他当真了。
“他说的话倒是奇怪,他分明在边境一个不起眼的村子长大,家里又贫寒,他如何会吃过京城的松子百合酥。”
再者说,光是看着这人有几分和阿临相似,段砚就感到厌恶。
段砚警惕道:“盯紧这人,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目的。”
段砚伸了个懒腰,动身走出铺子,白易亦步亦趋,问道:“主子现在要去往何处?”
“自然是回府。”
段府。
段砚利落跨下西江月后,拍了拍它的马头,便由着小厮牵去马厩。
府上的门是开着的,段砚刚跨进大门,只见一道粉白的身影朝着自己跑来。
“二哥哥!”
这人明显就是要冲过来扑向他的,段砚机智地往旁边一闪,还好段语妙早有准备,没往上扑,不然可就真的脸着地了。
“记得当初我们离开的时候,你才五岁,才大概这么小一点吧。”段砚伸手比了比,道,“现在竟也长这么高了。”
段语妙站在原地,从身后拿出来了个话本子,在手上晃了晃,上头粘着的饼干碎屑也随之掉落,“二哥哥,你猜猜我最近淘到了什么?”
段砚轻笑一声,饶有兴趣地道:“哦?什么东西。”
段语妙狡黠一笑,解释道:“哎呀就是话本子嘛,你看看。”
段砚接过了那本名叫《我是魁梧大将军》的话本,翻开第一页平淡地念了起来:“那日煅演将军在雁门关对阵匈奴,只见将军站在那匹红枣马背上,‘噌’地立起来,比城楼还要高半头,将军左手提着匈奴小卒的衣领当盾牌,右手......”
“这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成体统。”段砚随手将话本扔了回去,“终日看这些,仔细母亲考校你功课时答不上来,我可不会替你求情!”
“哪里!”段语妙忙将话本藏起来,咕哝着反驳道,“我现在日日都有好好念书的,不信......等会儿我先生来了,你问他!”
“哟,什么时候还特地给你请了个教书先生?”
段语妙嘿嘿笑道:“这是母亲的意思,你别管嘛。”
“对了,二哥哥,你是没有见过我的先生!先生这人啊生的极好,发如墨染,眸若秋水,静坐时如古画里走出的玉人,才学更是卓绝,提笔就能写锦绣文章,开口可讲千年典故,举手投足尽是文雅风骨。对了,我有没有说,先生他容貌生的极好啊?他可是我千挑万选的,长得丑的我连看的心思都没有,跟别说听他讲课了,对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用‘绝色’二字来形容一个男子,比二哥哥你还要好看上几分呢。”
绝色?
.....…
段砚漫不经心,“哦,这么说来你这位先生倒真是位......‘奇人’。”
话及此,只见段老将军和夫人袁娟一同从屋里出来。
段叶记见人便笑眯眯地问道:“你回来啦?”
“是啊。”段砚接上话。
下一瞬间,段叶记猛然冲上前去,“你还知道回来!今日在圣上面前出够风头没有?”他想要将人抓住打上一顿,可奈何自己跑不过段砚。到底他是年轻人。
“段二,你皮痒了是吧?”
“给我老实交代,今早你去济露寺究竟是做什么去了?”段叶记一面追着人,一面喊道。
段砚跑到母亲袁娟身后,段叶记往左,他就往右,对方向右他就向左。
“爹,我真没骗人,就是去折花讨圣上欢心呢!”
段叶记双手撑着膝盖,急急喘气,“你最好是!”
段砚无辜地道:“不敢欺瞒。”
这时候,袁娟正色道:“好了,你们俩别闹了,无论逸徵究竟是去做什么,圣上没提,这事便过去了。”
段叶记:“可是夫人。”
“嗯?”袁娟回望了他一记,他便只好萎靡下去了。
段砚上前一步问道:“阿姐去哪了?”
袁娟道:“惊浛现下还在宫里头,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众人默然。
这时候突然听到车轮的辘声在门口中断,抬眼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
段语妙高兴地蹦跳起来,说:“是先生来授课了!”
说罢,她便拉起段砚的衣袂,豪迈地道:“走哥,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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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的字是逸徵,徵那个是个多音字,在这里念zhǐ,不念zhē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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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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