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他咳嗽了两声,哭笑不得道:“娘,哪有说自家人是奸商的?爹就是抠门了点儿,斤斤计较了点儿,精打细算了点儿……呃,倒、倒也算不上奸商吧?”
明瑾越说越心虚。
但说实话,听到文轻尘的话,他心里的第一反应是问娘:
真的吗?
哪怕是个男人也可以?
一想到那个人,明瑾的心跳骤然加快。
但他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怎么了儿子?”
文轻尘诧异地看着因为自己一席话,突然脸红亢奋起来,须臾后又陷入低落的儿子,讶然道:“难不成,还真是皇亲国戚?这……”
她凝重地想了一会儿,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公主就算了,这个真不行,别的我让你爹再努把力,说不定能成呢。”
明瑾思绪中断,噗嗤一声笑了。
“望父成龙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把爹逼死,”他轻快说道,拉着他娘的小拇指晃了晃,“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
顿了顿,又小声道:“儿子要是真认定了一个人,肯定会告诉娘的。”
他好说歹说才把人哄走了。
还好,没露馅。
“今晚你爹要在家里招待客人,”临走前,文轻尘不放心地叮嘱儿子,“记得上完学早些回来,别再被先生留堂了,听到没?”
明瑾的小脸瞬间垮掉。
“又是哪家老头要来?”他嘟囔道,“知道啦娘。”
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顿饭混过去了。
反正爹和客人谈事,跟他又没关系。
自己能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在老爹和客人互相介绍吹捧“犬子”“令郎”的时候,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再当众背上两句圣人文章,简直是街上玩杂耍的猴。
还不如找张牧他们上街溜达呢。
清风徐来,少年站在院中伸了个懒腰。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低头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长命锁,听着下方坠铃碰撞清脆的铃响,忽而又傻笑起来。
抱着新被褥回屋的晴儿疑惑道:“少爷,您今儿不去书院吗?”
明瑾一个激灵回过神。
“下午再去。”他含糊敷衍道。
早晨耽误这么久,过去肯定得迟到,又要被老丁头罚站念叨。
他厚着脸皮心想,干脆旷了早课,下午再去吧。
当然,肯定不能被爹娘发现就是了。
明瑾揉了揉鼻子,决定去后花园躲一躲清净。
他熟门熟路地爬上树,翻过墙,绕过后院的仆役和丫鬟,又叼着根狗尾巴草,坐在树杈上,望着满园盛放的雪白海棠发呆。
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副画面——
是那日花朝节上,那人一袭白袍锦衣,迎水而立,隔着湖心白桥投来的淡淡一瞥。
回想起来,他确实生了一副玉质金相的好样貌。
白衣如玉,长眉凤目,浅淡的瞳色带着金属般锋锐的冷意。
但明瑾分明记得,那双眼眸在水中望向自己时的焦炙。
……他可真好看呐。
明瑾红着小脸抠光了树皮上的苔藓。
还救了自己,嗯,果然人美心更美。
明瑾越想越心痒,像是有只毛绒绒的猫爪儿在挠,恨不得那人现在立刻马上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最好再和那天一样,抱一抱他,亲、亲……哎呦快住脑!羞死人了!
想起那日被成年人揽入怀中的滚烫温度,明瑾慌里慌张地从高处轻巧跳下,左顾右盼一番,确认附近没人后,这才欲盖弥彰地揉了揉通红的耳朵,去院子里摘了一朵花。
少年蹲在树根下面念念有词:
“年纪比我大很多。”
择一片花瓣,丢掉。
但娘也说过,年纪大的会疼人。
“还是个男人。”
再择一片花瓣,丢掉。
不过以前爹被娘收拾后,曾经偷偷跟他抱怨,娶了娘就是娶了个祖宗回来,明瑾严肃心想,祖宗是不分男女的。
“……一看就不好追,像个大冰块儿。”
最后一片花瓣飘落在地。
可是他面冷心热呀!明瑾义正言辞地为心上人辩解。
不然那天桥上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只有他跳下来救了自己?
明瑾随手把秃噜的花梗丢到地上,拍拍手,郑重地做出了决定——
什么男不男女不女老不老少不少的,管他呢!
想到昨晚的梦,他又悄悄红了脸颊。
自己就喜欢这样的祖宗,不行吗?
明瑾是个妥妥的行动派。
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要立刻行动起来。
追人第一步——
呃,他得先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谁。
那日恰逢十年一度的花神娘娘祭典,瘦湖边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全是来踏青赏花的士庶妇孺。
就连湖中央的画舫上都载满了人,密密麻麻,多得跟莲蓬眼似的,否则他也不会被挤下船落水。
虽然现在看来是因祸得福,但想要从那么多人里大海捞针找到目标,着实有一番难度。
还好,他记得那双特殊的眼睛。
“金色的眼睛?”
明净通透的学堂内,张牧趴在桌案上直打哈欠。
听完明瑾的叙述,他不由得拧起眉毛,露出一副怀疑的神色:“咱们大雍有长这样的吗?这家伙是人是鬼?”
明瑾顿时垮了一张小脸:“怎么说话呢?揍你哦!”
张牧严肃地想了想,倒吸一口凉气,“要是人的话……嘶,我说明大少爷,你该不会喜欢上了个异族人吧?”
作为明瑾在书院的同窗兼狐朋,张牧在听闻这件事时,只是为明瑾居然喜欢男人惊异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无障碍接受了——
喜欢男人怎么了?
他老爹上个月还带回来个花枝招展的小男娘呢!
“应该不是吧,”坐在窗边的明瑾用笔杆顶着腮帮子,心不在焉地回答,“我看他长得不像大宛人,其他就更不可能了,北方的胡人跟咱们大雍可是死敌。”
张牧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是大雍人就行。”他用力一拍明瑾的肩膀,“兄弟我支持你!凭你明大少爷的才貌家世,什么样的人拿不下?”
他朝明瑾挤眉弄眼:“就算他是个男人,还是个比你大好多岁的男人,玩一玩尝尝鲜又怎么了?”
明瑾下意识皱了皱眉。
张牧跟明家的情况不一样,他老爹是个荒唐风流种,妻妾成群男女不忌,家里光是能上族谱的子女就二十来个,更别提在外面鬼混时生下的私生子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老爹在家日日熏陶,张牧对感情态度轻浮也是正常。
明瑾刚想开口,就听台上正在讲《律疏议序》的丁先生重重咳嗽一声,一双鹰眼刀子似的剐过来。
“……老丁头看过来了,风紧扯呼!”
他神情一凛,立马和张牧一起闭上嘴巴,低头看书,装模作样地听起课来。
但丁弘毅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明瑾!”他厉声道,“站起来!老夫刚才在讲什么?”
明瑾暗道一声晦气——
明明方才是张牧在讲话,老丁头非逮他干嘛?
而且张牧那狗东西,居然还在边上偷笑!没良心的家伙!
明瑾狠瞪了他一眼,没办法,只得老老实实地站起身回答问题:“先生在讲政教本原之理。”
见明瑾没完全不听课,丁弘毅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他继续追问:“何为政教本原?”
“……德礼为政教之本, 刑法为治教之用。”*
虽然明瑾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记得方才丁弘毅就是这么说的。
丁弘毅盯着他许久,直到明瑾额头都冒出了冷汗,这才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坐吧。”
明瑾坐下时,张牧朝他比了个你厉害的手势。
“还得是你啊,”他压低声音,嘴唇几乎看不出动的迹象,“换我被提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早答不上来被老丁头一脚踹出学院大门了。”
明瑾白了他一眼:“所以他才懒得问你。”
见老丁头没罚他们,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书,张牧放松了警惕,还没安分坐一刻钟,就开始浑身刺挠起来。
听课?不可能的。
在他们云英书院三剑客的字典里,就不存在学习这俩字!
他先是托着下巴看明瑾。
今儿明大少爷像是转性了似的,一直在他那本书上写写画画,没空搭理他。
兄弟情窦初开,张牧表示理解。
自己就不去打扰他了。
不过——
张牧盯着阳光下,明瑾格外白皙莹润的侧脸,和时而轻轻扇动的低垂睫羽,心道他兄弟虽然性格狂野了些,脾气暴躁了些,但安静下来不说话时,还真是人模狗样……不对,是像模像样啊。
哪怕只是商人之子,布衣之身,气度却半点不输那些官宦后代。
连老丁头这么变.态一老古板,对他的耐心也比一般人好。
要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高低也得……
“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明瑾头也不抬地说道,“小爷就把你那对招子挖出来,说到做到。”
说完他搁下笔,看着自己一笔一划工整写好的情诗,满意地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快过来,看看我这字儿写得怎么样?你说我要不要再自己改两句?”明瑾喜滋滋地问道。
但他瞥了张牧一眼,很快又失望改口,“算了,不该问你的,《论语》你背了三月都没背全乎,上次先生提问还当众说李白字子美,这个你肯定看不懂。”
他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唉,都说了让你平时也听听课,书到用时方恨少,人到用时靠不了啊。”
张牧:“…………”
他咬牙道:“谁之前安慰我说这酸书不读也罢,杜甫也不是不能冠友姓的?”
原来从溺爱到不爱的区别那么明显!
绝交吧,重色轻友的东西!
时常会被自己千奇百怪的脑洞震惊到,就比如我现在居然在写古代校园文[化了]真想劝自己下次别这样挑战自我了,写点好写点的题材不好吗,已经遇见将来朝堂书院两条剧情线并进时究竟会有多头秃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还好我有七万的存稿[墨镜]现代校园文的主角继承家业当霸总,小明同学继承家业当皇帝,很好,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害羞]
*出自《唐律疏议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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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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