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走后,殿内烛火轻轻晃了一下。我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凤冠边缘,冰凉的珠串贴着指尖。小荷进来收拾案上的卷宗,脚步很轻,一句话也没说。
我看着她将黄绫卷起,用丝带系好,放进紫檀匣里。她退到门口时低声问:“娘娘还要看别的吗?”
“先出去吧。”我说。
门合上后,殿里只剩我一人。窗外天色未明,风从帘隙钻进来,吹得灯焰偏了偏。我走到铜镜前,伸手去解凤冠的扣环,金属微凉,动作却顿住了。
心里忽然浮出一个念头:若没有它,我还能走到今天吗?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耳边响起一道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宿主已完成所有核心任务,柔弱光环已内化为本心之力,系统即将解除绑定。”
我没有惊讶。像是早知道这一刻会来,只是没想到是在这里,是现在。
“你不再需要我了。”那声音继续说,依旧是熟悉的语调,温和,不带机械感,“从你在静室划破手掌接下最终任务起,我就知道,这一天不远了。”
我站在镜前,没动。
“初见你时,你在窗前剪烛,手抖得握不住银剪。”它的声音低了些,“你说怕黑,怕冷,怕别人看你一眼。可现在,你站在万人之上,目光不颤,心不乱。”
我闭了闭眼。
“柔弱光环不是赐予你的能力,而是唤醒你本有的东西。你天生敏感,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如何让人心软。这些不是弱点,是你活下来的本事。我只是帮你看清了它们。”
灯芯爆了个小火花,映在镜中一闪。
“你靠它躲过毒茶、避开陷害、引敌人开口。但最后三日,你没有一次依赖提示。北苑布防、设局诱供、收服党羽——都是你自己做的。你在没有‘任务目标’的情况下,做出了选择。”
我睁开眼,镜中人眼神平静。
“所以,我不该谢你。”我说。
“不用谢。”它答得很快,“你该谢的是你自己。是你在一次次颤抖中没倒下,是你在被人踩进泥里时,还想着怎么站起来。”
殿内安静下来。灯影微微晃动,照在墙上像水波。
“还有最后一件事。”它说,“你想听吗?”
我点头。
“愿你此后每一步,皆由心而行。不再问‘该不该’,只问‘想不想’。”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再没有回应。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签到”,没有光,没有提示,什么都没有。
它真的走了。
我抬手,终于解下凤冠,放在镜前。珠玉碰撞,发出细微的一声响。换上一支素银簪,把头发挽成最简单的髻。不戴耳坠,不涂脂粉,只穿一件月白交领衫裙。
走到书案前,翻开北苑案卷。纸页还带着昨夜的墨香。小荷在外轻声禀报:“娘娘,李统领派人来问,流放名单是否加急递送?”
我提笔,蘸墨。
“暂缓七日。”我写下第一条,“妇孺不得流放。”
第二条:“年过六十、体有旧疾者,留籍本地安置。”
第三条:“文书须经刑、礼、吏三司复核,无异议方可执行。”
笔尖顿了顿,我在末尾签下名字——安陵容。
搁下笔时,指尖有些发麻。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完完全全,只凭着自己的心意做决定。
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不是为了系统奖励,也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
这是我想要的。
我起身走到香炉旁,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薄册子。封面写着“签到簿”三个字,是我亲手抄录的。每一页都记着某日某时,做了什么,得了什么提示。从第一次听见系统声音,到昨夜封后礼成,一字不落。
我把册子放进炉中,点火。
纸页卷边、发黑,慢慢化成灰。我没有看,转身走到窗前。
天边刚透出一点青白,宫墙轮廓在晨光里清晰起来。远处钟楼还未敲响,整座宫城仍在沉睡。
我伸手推开窗扇,风立刻涌进来,带着清晨的凉意。袖口拂过窗沿,碰落了一粒昨夜沾上的香灰,飘在空中,转了几圈,落进院子里的石缝里。
小荷进来时,看见我站在窗边。
“娘娘,要传早膳吗?”
“不必。”我说,“把签到簿烧了。”
她愣了一下,低头看见炉中的余烬,没多问,只轻轻应了声“是”。
她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娘娘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我没回答。
她又说:“像是……更轻了。”
我望着宫门方向,第一缕阳光正爬上檐角,把琉璃瓦照得发亮。
“以前我总在等。”我说,“等一个声音告诉我该做什么。等一句提示,让我知道走哪条路不会错。可现在,我不等了。”
小荷静静听着。
“我不再是那个必须靠外力才能活下来的人。”我伸手握住窗框,木头被晨光晒得微温,“从今往后,我不需要被选中。我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她低头看着我的手,忽然说:“娘娘,您的指尖……在抖。”
我低头看去。右手食指确实在轻轻颤动,像是写久了字的疲累,又像是某种压抑后的释放。
我没有掩饰。
“是有点抖。”我说,“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笔没掉,字写成了。”
小荷没再说话。她退后一步,垂手立在一旁。
我转身走向书案,拿起刚批好的流放文书。纸页平整,墨迹已干。我把它放进另一个匣子,锁好。
“等三司复核结果。”我说,“七日后,再定最终名单。”
她点头记下。
我走到门边,伸手握住门环。铜的凉意从掌心传来。门外是长长的回廊,宫人尚未开始走动,地面干净,映着天光。
我推门走出去。
风迎面吹来,衣袖鼓动。身后凤仪殿的门缓缓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我沿着回廊往前走,脚步很稳。
走到拐角处,我停下,从袖中取出一枚香引——就是那晚在北苑没点燃的那支。它一直在我身上,没用,也没丢。
我低头看了看,然后轻轻将它放进廊下花盆的土里,用手指掩好。
抬起头时,东方已经泛白。
宫门开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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