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板，你总算回来了。”徐进犹如看到救星，喜出望外。
苏沂卸下风衣，立即有人上前打理，送往衣帽间除尘、熨烫，他发现在来之前，茶具和柜台摆件刚进行一遍擦洗，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看见桌面中央略显凌乱的棋盘，又不禁皱眉，很淡，顷刻间消散。徐进见状，立即解释道：“抱歉，大概是今天打扫的时候，忘了特意嘱咐，不要碰这块地方……”
“嗯。”苏沂进行短易位快速复原，冷声道，“最近怎么样？”
“庄园一切如常，姓钱的不敢来找麻烦了。另外，情报部也收到了新消息……”徐进犹豫着，没说下句。
“……但说无妨。”他漫不经心，捏着车（Rook)轻扣桌面，旁边搁置的羽毛笔也跟着微微颤动。
“贺州与江鹤峰、还有林书毅等人近日在碧华阁举行宴席。散后会所里，有个姓薛的新贵不长眼，偷偷给贺州塞了个小男模，下场非常惨。”徐进顿了下，接着说，“据说贺州脸色瞬间发黑，差点当场动手……依我看，那个薛亦在南宁恐怕混不下去了。”
毕竟光得罪贺家这一点，就足够可怕了。
“你说薛亦是不是蠢？为了个传闻就把那点心思摆在台面上，就是贺州真的是txl，也不可能当着那么多圈内人的面，直接包养男模吧……”徐进喋喋不休。
“……”苏沂冷笑声，内心暗讽道。
是挺蠢的。自己不过放了点饵，薛亦就以为能用情人控制贺州继而上位，实际上，这个局面全在他的计划内。每一步，都走到了理想的结果。
“薛亦得到的消息，是我透露给他的。”他淡淡地说。
“啊？为什么。”轮到徐进不明白。
苏沂：“少问，自己想。否则你的思维将永远原地踏步。”他用消毒湿巾擦了下手，将刚才的Rook棋直接丢进垃圾桶。
愚昧又不听话的棋子……实在碍眼。
“您说这个贺总也是挺奇怪的，当年出轨在先背刺谢女神，一直被口诛笔伐……还以为他早就不在意外界风评，放飞自我了，可是这些年，派去监视他的人都没得到，他包养任何情人的消息……看上去，还挺清心寡欲的。”
徐进对有钱人的刻板印象大概挺深的，私生活混乱，就是其中显著的特点。
“不奇怪。”苏沂摇了下头，像贺州这种迷信个人权威、偏执又多疑的人根本不可能放任情人在旁，指不定，就是竞争对手安插的线眼。
只不过，如今薛亦的无心之举，令局势更明朗了。
贺州不肯另纳新欢，无论男女，不是顾及名声，反而是出于某种特殊的感情抑或心理障碍。
十三年前的事，恐怕另有真相。
“不说这个了，财务部那边询问您……关于散股收购，还要继续吗？”徐进转移话题道。
“嗯，继续，法务部也跟上。”
“您放心，目前局势向好，由于多方分散买入，未达到规定的举牌线，还预留了一定资金应对股市波动。另外，通过沟通协商，已签订协议，获得昌硕内部许多中股东的委托投票权……您看，接下来……”
苏沂有点疲倦，手托下巴放空视线。徐进意识到，老板在思考或者……仅仅感到无聊而已。
“联系南宁最有影响力的几家自媒体或者官方平台，对外宣扬昌硕集团将要紧跟时代步伐，进行战略改革，除旧迎新。”苏沂眼眉低垂，缓缓说道。
徐进内心：“这是舆论战的前哨。”
“另外，向那些还未战队我的股东，加重分红承诺或者后续利益保障。顺便争取对冲基金等机构的合作，提案改组董事会，新董事会将与他们长期互惠共赢。”
徐进内心：“我懂，属于许多老板的画饼**。不过眼前这位，还真有能力实现。”
徐进过目不忘，将以上要求快速打到电子记事薄里。
他看了眼窗外，天**沉，自然提议道，“您看起来有点累了，需要用晚膳吗，今天安排了……”
“不必，我回去一趟。”苏沂打断道，准备起身离开。
“昌硕？”
话音未落，已不见苏沂踪影。
像是习惯般，徐进叹了口气，发消息给厨房负责人：“对，你们自己吃吧，下次少准备点。”
*
苏沂抵到贺家老宅已经夜幕降临，别墅外的喷泉在一片黑寂中悄然荡漾，焕发沽蓝色彩。认真听，水花间还有隐约的音乐声随风摇曳。
是钢琴，他曾听贺芜舟反复弹奏过，印象派音画鼻祖德彪西的《贝加摩组曲》，又称《月光》。
走进大门，如他所料，贺州最近都未回来，而林姨正在大厅局促地等候着。见他进来，连忙上前，“小苏，你回来了。关于我儿子的事……”
苏沂眉眼弯弯，柔和地回应，“您放心，我今天刚打电话问过医生，他手术很成功，再休养一小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真的吗，太、太感谢你了。”她不禁手无足措，差点要跪下来，被苏沂连忙扶住。
林姨泪眼婆娑，不禁低喃，“当时周围人都劝我想开点，但是，我就这一个孩子，怎么忍心看着他受苦……我是后半辈子都丢在这了，但他不行……好、好在，菩萨开恩，遇到你这么个善人。”
苏沂一个月前得知林姨的儿子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风险高，费用不低，许多小医院拒收。于是就动用人脉，联系南宁最权威的心内科专家问诊与主刀。算是卖了个顺水人情。
“你不是说，有些问题想问我吗？”林姨抹了下眼泪，言归正传。
“嗯。”见她情绪恢复平静，苏沂缓缓问道，“您觉得谢夫人与先生关系如何？”
林姨神色惊变，望了眼四周，确认其他帮佣都休息后，才低语道，“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算起来，我也待在这里超过十三年了。”她的神色闪过一丝怀念与黯然。
“从小少爷诞生后的第二年，我就来到这工作，可能我人笨手快，又不贪财，渐渐地，就得到了夫人的赏识。她真的是我见过……最优雅知性的女士，见过她的人，没有说不好的。就连……贺先生也一样。”
她说着，仿佛眼前勾线出一副美好的画面，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当时的夫人已经半退圈，为给予小少爷更多关爱，推掉了不少娱乐综艺和影视拍摄，但我知道……她始终热爱着自己的工作，有一天会重返舞台。对于她的一切决定，贺先生都无条件地支持。”
“当时有一次夫人和我闲聊，忽然说到她们结婚前的事，就和大部分人一样，我也以为他们是家族联姻。但实际上，是贺先生一路追求，最终打动了她。说起来，贺先生还是她最早的粉丝呢。”
苏沂点了点头，如传闻般，两人大概还是青梅竹马。
“她曾经还说过，如果世界上还剩一个人能懂她的音乐，那大概就是贺先生了……我们当时还私下调侃，平时对谁都冰块脸的贺先生，只有在夫人面前，才会收起所有棱角、唯命是从。”
苏沂：“你们？”
“嗯，只可惜那件事后，许多人都被辞退了，我还没能和原来的朋友好好道别……后来的侍从，会被定时更换一批。这些年，我能留下来，大概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 说着，她不禁哽住，脸中一闪而过谢芜的笑颜。
“您觉得，当年的事是意外吗？”不知怎地，此时此刻，苏沂觉得自己今夜耐心过度，绕了一大圈，才打探到泉眼。
“我这么愚钝，哪能明白，当时得知夫人住院，第一反应只剩下震惊……那个下午，她收到小少爷的消息，本想派人去买糖葫芦。但当时有个姓明的小姑娘说小少爷悄悄告诉她，那天有专属演出很希望夫人去看，一来二去，就变成她和夫人一起坐车……现在想来，也许是想给小少爷一个惊喜吧。”
可惜，结局却是支离破碎。林姨想着，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惋惜，“其实当时夫人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刚在家听到贺先生出轨的消息。整个人都苍白得厉害，摇摇欲坠……或许上天，冥冥中在劝阻她，不要出门。”
上天？在林姨看不见的角度，苏沂不由冷笑，揣摩着刚才那番话。
“您还记得那位姓明的女孩吗？以及肇事司机。”
“好像是叫明……明蕊，她在夫人出事后就主动辞退，据说，已经不在南宁许多年了。至于酒驾司机，最后被判了六年。算算时间……也出来很久了。”她努力回忆着，由于过去太久，还是不免磕磕巴巴。
苏沂望着头顶的聚光灯，高悬的光影被无数块琉璃分割，折射出百态千景，璀璨中眩晕，仿若俗世中诱人沉沦的致命探戈。
他果然，不喜欢这种感觉。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今晚的事情还请保密。”他优雅地执了个晚安礼。
“当然。”林姨拿不准他的想法，这个曾与小少爷形影不离、冷淡寡言的少年，她好似从未看懂。
但是恍惚间，她竟然感觉，他能终结循环往复的，停驻于此的痛苦。
“夜色晚了，不打扰您休息。方便问句题外话，谢夫人最喜爱的乐曲，是《月光》吗？”苏沂偏头，忽然问道。
“好像……是的。”她自诩俗人，本不晓音律。当初，也是谢芜免费弹奏给她听，甚至还亲手教了一小段。因此，印象十分深刻。
……
庭院外的喷泉旁，月辉倾洒。
一缕薄烟从苏沂唇边蔓延，又很快掐断，他厌恶被这种低级化学物质控制，只有在很烦躁的时候，才会短暂地沉溺。影响理性的事物，与毒药无异，早晚侵蚀大脑。
眼前忽然间，浮现一张欲泣的脸。
还有那只流光溢彩、失去生命的蝴蝶。
“你不喜欢这首曲子吗？”
“不会，但每次演奏，爸爸都会很生气，说我不配。”
她最喜欢的乐曲，就像无边的月色那样，不容他人沾染。
这便是贺州的谜底。
只可惜，苏沂毫不感兴趣，甚至觉得可笑。世人的爱恨便是如此，相缠相依，若是一味放纵私情，少了侦断，结局便如庄周梦蝶，浮生难欢。
低笑的片刻，仿佛也在审视着自己。
一颗百转千回、孤注一掷的心。
手机传来新的短信，在黑寂的夜里，唯有残余的月辉照亮半边屏幕，苏沂望着指尖掐断的烟，猩红色一闪而过，犹如这条充满恶意、警告的信息。
Judge：不管你在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这是一次告诫，也是劝言。如果不想最重要的人死无葬身之地，就放弃你无耻、无用的举动。
深渊早已准备好。
你、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他关掉屏幕，长吁一口气。抬眼的刹那，无喜无悲，就像地狱里归来的罗刹般，窥伺着人间剩余的魂灵。
深渊？审判者？
无聊的把戏，不过，那句威胁倒是让人为之一振。
贺柏川，你真的准备好了，挑衅我应付的代价吗？
贺柏川（害怕到腿软 提前投降x
本人非投行专业，商战部分查了网上资料，纯属一乐，勿考究。
今天又去医院了，抽血痛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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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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