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再弹这首曲子了。”贺芜舟眼眶泛红,几滴水珠在琥珀里打转,像透明的荧烛。
烛光落在钢琴上,淌过黑白键与无边夜色,拉长着时间轴。
“为什么?”苏沂疑惑地问,指尖捏着那幅熟悉的蝴蝶标本,缓缓走来。
他凑近了点,毫不避讳地盯着对方看,观察此刻的表情。
“抱、抱歉……”贺芜舟下意识回应,看到来者是苏沂,又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不由感想复杂。
他没扔掉这个礼物,还随身带着。
可那天的行为,那双缠绕脖颈的手,总会让人隐隐感到后怕,就像被窥伺的动物般,难以动弹。
“你明明很熟练这首曲子,却感到悲伤,为什么?”苏沂神色如常,轻声问。
他顺道将标本放在谱架上。
“因为每次爸……爸爸都会要求我弹,听完后却更难过,然后他就……”他欲言又止,平时连那句爸爸都很少喊出口。
更无法述说,贺州给予的怒骂甚至是家训,也就是鞭打。
“再弹一遍吧,这一次,只有我听。”往常清冷的嗓音,莫名地有几分柔和。
贺芜舟望着他,下意识点了点头,全然忘掉刚才各种复杂交织的情绪。
倾心地、专注地演奏着。
他的观众很少点评曲子,只是默默地坐在身旁,共赏窃来的一抹月色。
光明女神蝶焕发出幽蓝、诡谲的光,静默驻留。
舒缓优美的音符横亘时光、越过黑夜,像闪烁的银河落在他们之间,宁静悠远,一如既往。每当这种时刻,他都会产生错觉,苏沂倾听的并不是乐曲,而宇宙浩瀚,却只有他们失陷在同一时空,注视彼此。
诡异的满足感代替了忧惧,某一刻,占据了他的全身。尤其是胸口,涌上酥酥麻麻的刺痛,不知缘故。
*
“南宁天气预报提醒您:今日有台风与暴雨交替,黄色预警,非必要不出门,车辆行驶注意安全。”
频道一切换,背景忽然变成几栋高楼大厦。
“这里是财经小快,最近南宁著名集团昌硕传闻正在进行董事会改组,相关结果将于不久后媒体公开,该集团从20世纪末便致力于多领域……”
咔擦——电视瞬间黑屏,修长的手指将遥控器甩在一旁,与床头柜碰撞。
贺芜舟神色郁郁,似乎刚睡醒不久,就枕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想要随便看点东西打发时间。不料,看到更令人烦闷的内容。
呼啸的风声夹杂着雨滴,愈加沉重,催着心上的鼓点,参差不齐。
他果然讨厌下雨天。
……
准备再睡一会儿,刚好有白噪音。
就听见手机的微信通知铃。
他眼睫微垂,随意扫了一眼,发现林曳发来了一连串消息,小红点醒目。
不是提醒过,不重要的消息就别在午觉时发。
贺芜舟内心:……想刀人,藏不了一点。
刚想对线,就发现对方直接拨打了电话。
林曳:“喂,你醒了?”
贺芜舟:“托你的福,还没睡。”
林曳:“事态紧急,看你没及时回消息,就直接打电话通知了。”
对面传来一阵噪音,不知何处。
贺芜舟:“有话快说。” 没睡好时,他的耐心力会以几何倍式下降。
林曳:“最近几天已经有不少媒体报道董事会改组的事,相信你已经看到了。我听说昌硕现在分为两派,支持改组的以及原地守旧的,目前看来改组的影响力更大……”
贺芜舟冷笑了下,“嗯,我知道。”
他还明白,改组的领头人是一直深居简出的四叔,似乎还联合了不少贺家亲戚,决心要把贺州拽下台。
说不定,连带着他,以后都会被赶出南宁。
斩草除根,颇有贺氏风范。
“你爸也是老糊涂了,这几年放任这群混蛋蚕噬董事会不说,关键时候还搞失踪……南宁这么多政商客,竟然没一个人知道他目前的行踪。”林曳语气里有几分愤慨。
这个烂摊子,贺芜舟不得不处理。贺州厌恶他甚至恨他,这些年,他一直心知肚明。
贺芜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有点累了。”
刚开口,他就有点懊悔,几乎是直觉般,山雨欲来风满楼。
“好,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难过。”林曳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接着说,“我刚得知,改组派的支持者除了你四叔贺柏川外,还有苏沂。”
“他在最新的会议里表现强势,昌硕高层与外界都说他……已与贺柏川结盟,合力争取主席位。甚至准备好了舆论战,控制了南宁部分媒体报道……”
“芜舟,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出于短期战略……”
话音未落,已经被对面直接挂断。
林曳听着一阵忙音,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提这个干嘛,不是纯给对方添堵,他此刻真的很害怕贺芜舟干出极端的事情来。
据说世有八苦,愈是钟心者,便会受极反噬,由爱生妒再生怖,如此反复,煎熬不得。
虽然此刻的他,一定不肯承认这种只针对一人的“情绪失控”。
贺芜舟忽然揪紧衣袖,双手作环抱紧自己,蜷缩成一个庇护所,以为如此,便能遮蔽窗外飘洒的雨。
用指尖反复摩擦着手臂,擦拭着看不见的污渍。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条件反射地,想呕吐。
“你在做什么?”苏沂赶来,推开门便看到这一幕。
贺芜舟不小心打碎了床边的玻璃花瓶,碎玻璃四散,他却置若无闻,用手似乎寻找着快要枯萎的残花。
白皙的皮肤被刺破,渗出鲜红,与地上流窜的水短暂地相逢。
“贺芜舟。”苏沂加重语气,拉过他的右手腕,强迫对方抬头。
撞入一双沉寂灰败的双眸。
里面空无一物。
“滚开,与你无关。”贺芜舟挣脱开桎梏,起身欲走。
苏沂瞥了眼那几朵焉掉的花,只觉碍眼,冷声道,“医生说,你还需要休息几天。”
“休息?再休息下去,是不是就可以等到你和贺柏川登门拜访,宣告胜利。”
苏沂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你知道了?”
贺芜舟无言,准备离开之际,还是被苏沂扯住,靠近时,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雨水味,潮湿、绵长,像那首不停歇的钢琴曲,往心上挠一下,令他烦躁不已。
“关于这个,等事情结束我会和你解释。但是,你现在也需要停止你和林曳的计划,休养身体。”苏沂松开他的手腕,正色道。
“我和林曳?哈哈哈……”贺芜舟低头大笑,笑着笑着眉眼有几分讽刺,“我该感谢你吗,高高在上、料事如神的苏主管,你早就知道了,却依然愿意陪我们演戏。说实话,看着我再次对你萌生信任、不忍,是不是很爽。”
耳畔传来一句句诺言,仿若昨日。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会离开。”
“我不会伤害你,无论怎样的结局。”
……
骗子。
他笑停了,整个人像被冰雨浇透,声音冷彻刺骨。
“苏神、苏主管,你现在的行为,与五年前有什么区别?同样……令人感到恶心。”
巧言令色、迷惑人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霎时间,空气凝滞。
苏沂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灰色眸子倒映天空的积云,雾霭弥漫,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心脏,猛地感到窒息,又有几分惘然。
几秒后,雾气散去,只剩雨后连绵的阴冷。
他死死地揪住贺芜舟的衣领,往自己方向拉,视线相触的那刻,瞥了眼依然鲜血淋漓的手,贴近对方耳骨,薄唇微启。
“毁了你……毁了你,竟然有人觉得我会毁了你,你需要他人毁灭吗?”
松开的瞬间,苏沂冷嗤,嘲讽至极。
“江影与你是合作关系,名单上的二十人签订了协议,是你留在昌硕的线眼……伪装成一个浪荡无用的混蛋,不仅可以激怒你爸,还能放松他人对你的监视。”
“然后,悄悄与林曳合作,企图夺权彻底摆脱家族控制……这就是你们计划五年的终点。”
他扬了扬眉,“想知道我的评价吗?”
贺芜舟望向对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锤定音般,苏沂轻声道。
“愚蠢至极。”
果然如此,虽然早料到对方的回答,但真的落下的那刻,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眩晕般。
他看见泼洒的雨幕,横隔彼此。
所有流水都从天际溯洄,携带着回忆,汹涌澎湃,隐秘的不甘、落寞与痛楚一并被吞噬。
贺芜舟哑声道,“五年前我已经说过……但您贵人多忘事,所以今天我再说一遍。”
窗外闪过一道惊雷,电光火石间,拂过冷彻的眼眸。
“我讨厌你……能不能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那场年少的暴雨,原来从未停歇。
QAQ(再虐虐,坚持就是胜利 曙光微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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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又名《论语言沟通的重要性》 《创伤疗愈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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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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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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