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柳瑜此人,李重霄在上辈子为他撰写人物小传时,便觉是个极其矛盾的存在。
**沟壑难填,因而背叛之举信手拈来,但柳瑜自有一套能说服自己的歪理,表面看似终日沉湎于痛苦挣扎,实则内核稳定,从不内耗。
否则,怎能做出害死人全家,转脸还能理直气壮要求与对方白头偕老这等事?
自穿书以来,柳瑜于李重霄而言,更多像个熟悉的符号,一个因他刻意回避而始终游离于生活边缘的背景板,存在感稀薄,并未真正侵入他的世界。
即便后来与柳栖梧心意相通,偶尔拈酸吃醋也只当是情趣调剂,并未真正将这位前任放在心上。
——“你不是他……你把我的李重霄,弄到哪里去了?”
此刻,面对这个疑似窥破了他的秘密,且眼神日益阴鸷的柳瑜,李重霄心底那点慌乱很快被一种玩味的新奇所取代。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飘飘地,仿佛在谈论天气:“你现在才看出来呢?”
柳瑜浑身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呵,果然是诈他的。
李重霄心下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极其自然地接了下句,“曾经的李重霄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柳李氏重霄。”
“……”
柳瑜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惊愕、愤怒、扭曲、还有一丝被戏弄的羞恼,复杂得难以名状。李重霄也懒得做更多解读,径直迈步,与他擦肩而过。
身后传来柳瑜因愤怒而微微发颤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不管你是个什么怪物,但你如此轻贱作践他,你玷污了他的名,也侮辱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我绝不会放过你!定要让你魂飞魄散!”
啧,毫无新意的狠话。
借尸还魂这种事,虚无缥缈,最难寻觅实证。柳瑜若真握有什么铁证,今日李重津也不会还想着拉拢自己。
不过是他无法接受李重霄脱离他预想的轨迹,变得面目全非,故而宁愿将整个存在彻底否定,冠以妖孽鬼怪之名,方能心安理得地挥刀相向。
恐怕柳瑜自己都未曾料到,他这近乎自欺欺人的疯狂猜想,竟歪打正着,窥破了部分真相。
只可惜,我这异世孤魂,如今在此地已有了割舍不下的牵挂,是断不会轻易离开的。
不服?那也只能憋着了。
李重霄心下嗤笑,步伐未停,将那片压抑的怒火与偏执彻底抛在身后。
两日后,征讨朔方的最终人选终于尘埃落定,一道明黄圣旨颁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贼李昭,假托圣祖之名,惑乱边陲,罪不容诛!兹事体大,非彰天威、显正统不可平之。特封三公主李清宁为靖朔讨逆使,总领朔方一切军务,代天巡狩,平叛安民!大公主李清和,聪慧敏达,封为参军赞画,协同军事,参赞机要!望尔等姐妹同心,扬我皇室之威,克敌制胜,早日凯旋!钦此!”
此旨一出,朝野上下反应各异。
镇国公府内,狄戎与狄宸父子相视一笑。
狄戎捻须沉吟:“清宁丫头有魄力,清和稳重,都是好人选。此番随行的副将是我们的人,稳妥可靠。加之朔方邻近的安凉城,显儿已前去赴任,关键时刻可守望相助。务必保住赵大奎那小子性命,将这出平叛大戏,唱得圆满漂亮!”
五皇子李重嘉在自己的书房内听闻消息,对着抄录的名单失笑摇头,指尖轻轻点着李清宁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玩味:“四哥啊四哥……你这盘棋,下得可是越来越惊人了。”
他无意入局,只愿做个清醒的看客。
东宫之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听闻旨意,李重津失手摔碎了最心爱的一套雨过天青瓷茶具。
二皇子李重宜更是愤愤不平,口无遮拦:“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如此重要的战事,关乎国本颜面,竟交给两个女人去胡闹?!简直是儿戏!”
“闭嘴!”李重津猛地打断他,面色阴沉如水,“休得对父皇不敬!”
李重宜有些委屈,“我也是替太子殿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孤用不着你来叫屈,滚出去!”
斥退李重宜后,殿内恢复死寂,李重津独自坐在一片狼藉中,心中惊涛骇浪难以平复。
前两日李重霄那些诛心之言,如同魔咒般再次回响,让他第一次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焦躁。
柳瑜悄步上前,温声劝慰:“殿下不必心浮气躁,莫中了瑾王的攻心之计……”
“够了!”李重津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他的话,“你也退下!”
柳瑜眼神一黯,躬身欲退。
“等等!”李重津忽然又叫住他,揉着发痛的额角,低声道,“两位皇妹远征,原定为铁勒使团准备的宫宴势必推迟。你去见合赤温大王子,好好解释一番,务必盛情挽留,让他安心在京城多住些时日……明白吗?”
柳瑜抬眼看着李重津晦暗不明的神色,心中茫然更甚,只觉得不止李重霄变得陌生,连他身边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而这一切光怪陆离的起点,似乎正是从那个不再像“他”的李重霄开始。
他默默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沉璧殿外停着瑾王府的马车,时隔数日,李重霄总算见到了他家驸马。
柳栖梧一身风尘仆仆,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是连日忙碌,未曾好好休息的模样。
李重霄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此刻他扮演的是痛失领军机会、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冤种王爷,当着众多宫人内侍的面,对着这位参与拟定名单的罪魁祸首之一自然没个好脸色,一路拉着张阎王似的黑脸,生人勿近地出了宫门。
一登上马车,厚重的车帘甫一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探寻的视线,李重霄立刻原形毕露。
他一把拉过柳栖梧的手,指尖在他冰凉的掌心揉了揉,又顺着指节一根根轻轻捏过去,仿佛要驱散他连日来的疲惫。
语气里满是心疼:“你怎么搞的?几天没合眼了?脸色这么差,眼底都是青的……李琰那老东西真不是个玩意,就可着你一个人使唤!”
柳栖梧反手握住他作乱的手,指尖温热交缠,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放松地靠在车壁上,唇角漾开一抹极淡的笑意:“无妨,一切都很顺利。李重津那边,我之后再寻机会添一把火便是。在两位皇姐凯旋之前,我们还有时间布局。”
李重霄闻言,立刻像只开了屏的孔雀,得意地扬起下巴:“哼哼,你以为我这两天在沉璧殿光是吃了睡睡了吃?李重津那边,我已经替你狠狠刺过他一遍了!保证你下次再见他,事半功倍!”
柳栖梧一怔,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眉头蹙起,神色也变得严肃:“怎么回事?你独自去东宫了?”
“……我带陈大了,让他在东宫外守着来着。”见柳栖梧神色不对,李重霄莫名有点心虚,连忙将东宫发生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自己如何大杀四方,气得李重津跳脚。
至于他前任临走前突然发癫的事,姑且略过不谈。
柳栖梧一言不发地听完,将李重霄拉近了些,眼神复杂难辨,好像在生气,又好像是怕李重霄生气。
最终,他低声叹道:“以后再有这等事,万不可再独身赴约。定要等我回来。不要怕错过什么时机,错过的,我都会想办法找补回来。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
李重霄被这不是情话胜似情话的请求甜到了,只觉得心尖像被羽毛搔过,又暖又痒。
所幸故意耍赖般一头栽进柳栖梧怀里,赖唧唧的说:“你说得好听,之前是谁说好要一起面对的?结果什么都不让我干,你就是不相信我能做好,我不高兴了。”
知他并非真恼,柳栖梧失笑,双臂收拢,如同拥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顺着他的毛哄:“岂会不信?能有如今的局面,你已经比我上辈子做得好过千倍万倍。是我太胆小了,对不起。”
李重霄闷在他怀里笑,“什么胆小,好肉麻啊你……”
等李重霄笑够了,自他怀中抬起脸,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融,彼此眼中都映着对方的模样。
柳栖悟低头缓缓靠近,李重霄也默契地闭上眼,仰起脸……
就在这时,马车轻轻一顿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陈大恭敬的声音:“王爷,驸马,府邸到了。”
李重霄懊恼地叹了口气,额头抵回柳栖梧的肩,小声抱怨:“哎……一下车又要开始演了。今晚本王痛失主帅之位,恼羞成怒,把驸马赶去睡偏殿,行不行?”
好烦啊,他正腻乎着呢,根本不想分开。
柳栖梧眼底漾开温柔笑意,捧起他的脑袋,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低声道:“行。那驸马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实在思念王爷得紧,只好半夜偷偷翻窗潜入,行不行?”
李重霄瞬间被逗乐,凑上去回亲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准了!给你留窗!”
把跟正文有一丢丢出入的文案改了一下(真的只是一丢丢_(:з」∠)_)
顺便带了个预收,现耽,美攻X酷哥,从校园到职场,酸甜口破镜重圆。
有兴趣的亲亲可以收藏下,没有也没关系我们有缘再见~
并不是要马上再见的意思,这本还有好几章会好好收尾的,么么[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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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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