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从醒来，眼前的人就洋溢着快乐的气息，像终于晒足了太阳，浑身皮毛都变得蓬松的大型动物，移动的步伐都比往日轻快了许多。
睡觉竟然能够起这么大的作用吗？她甚至感觉到他的力量也更加充溢了。
深色的窗帘拉开，清晨的日光渐渐溢了进来，照亮了整个空间，银白色的头发蓬松的向外翘起，勾起一丝金边。
趿拉着拖鞋，五条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眼前的事物，百米之外的事物，视野中的咒力流动如同流动的液体变得更加具象化了。
“嗯——”
他托着下腮，冗杂的吵嚷声依然存在，远的近的，但是不对。
“小山清。”
背着光的男人，那双蓝色眼眸依然毫无阴霾，甚至比往日更亮了。
视野更加辽阔了，六眼带来的烧灼神经的疼痛存在感却降低了。
莫山清走上前，拉起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靠近，“你下来点。”
可恶这个人怎么这么高。
她的双手搭在男人的肩上，正准备用力压下，男人顺从的弯下腰，蓬松的白色头发，莫山清的注意一下被转移了，拂过蓬松的头发，果然质感很柔软，还想再进一步。
五条悟抓起她的手腕微笑着沉默。
莫山清哼了一声，她竖起两指，额头碰了上去，金光流淌。
五条悟的识海是澄澈的、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飘浮的白云，脚下是模糊的人群。
莫山清睁开眼，神情复杂，似乎自己也很难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说道：“你筑基了。”
有人修炼百年，年过古稀都踏不进的门槛，有人睡个觉就完成了，天赋果然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她之前还想着让他通过食物慢慢修炼。
“可是除了这里，其他没什么变化。”他歪着脑袋。
她嫌弃地说：“那是因为你的□□太脆弱了，现在也就强了一点点，而你的元神又太过强大，所以你才会这么虚弱。”
虚弱的最强没有反驳，准备做饭。
“你还吃什么啊，快点再接再厉...”话说到一半，她把搁在琉璃台上的花盆上的天灵草一把拔了起来，眼睛亮亮地对他说：“再来一次。”
莫山清轻易地再一次进入了五条悟的识海，她飞快地抓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朵白云，把天灵草放了上去，并把之前收集的也一并放了进去。
看着莫山清空荡荡的手：“......小山清，在别人脑袋里放东西之前应该征询一下主人的同意吧。”
“我没办法放到我那里，否则我也不会放到你的识海里面。”她瞥了一眼：“而且，你不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秘密基地吗？”
“毕竟你们这里的凡人根本不知道识海这种东西。”
“识海？”
“你可以理解为只属于你的一方天地，并不存在于你的大脑里，是与你灵魂相伴相生的，所以登上大道领悟了其中奥秘的人，即使失去了□□，灵魂不灭依然可以在识海中重新修炼重塑肉身。”
“既然如此，那你呢。”明明可以重塑肉身，为什么要附身到一个死去的人身上。
“那是意外。”她是被封印，但这不可能告诉他。
看着突然沉默的莫山清，五条悟感叹：“我还真是很好奇你那里的世界了。”
“那么现在先吃饭吧。”一句话瞬间转移了莫山清的注意力，刚刚还沮丧的人开始吵着：“你都已经筑基了，怎么还要吃饭。”
*
花盆搁在了琉璃台上，莫山清双手撑着头，看着哼着不知名曲调的五条悟从双开门冰柜里拿出了鸡蛋和一些吐司。
“滋——”
男人轻松的拿起一颗鸡蛋敲碎，动作行云流水。
一份简易三明治做好了，酥脆的吐司抹上了黄油，空气里洋溢着甜甜的香气，五条悟其中一个托盘推了过来。
“太久没回来了，暂时只能吃这些了。”常年在外奔波的人，冰箱里几乎没什么新鲜时蔬，五条悟解释着并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漫长的生命里怎么能缺少美食，偶尔感受一些不同的体验，人生才会完整哦，小山清。“
我才不是人。
莫山清双手捧着三明治，咬了一口，酥脆的面包边和黄油的甜香充斥在口腔，头上竖起的几根黑毛飘来飘去昭示着此刻主人的好心情。
她伸手夺过男人的餐盘，仰起头：“味道不错，这是给你的奖励。” 她习惯地搭上了五条悟的手臂，白色圆形餐盘上的油渍清扫而空，一如最初的干净整洁并乖巧地飞进了餐柜里。
看着这一切的五条悟笑出了声：“真是帮了大忙。”
莫山清慢悠悠地走到了电视边，点开了电视直接跳到了新闻频道，这是能够最快知道世界上再发生什么的方法。
米花町的新闻总是出现离奇的死亡，死的惨烈又离奇，仇杀、情杀、无差别杀人事件，在其他地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案件，在米花町都可以看到。
“米花町今日播报，目前多地出现失火事件，请大家注意防火安全。”电视上的新闻主播正站在事发地点，处于都市繁华地带的餐厅因突然产生的爆炸，整座餐厅在内的人全部死亡。
“我们去这里吧！”
而这样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培养的怨灵的土壤。米花町的侦探解决案件的效率一流绝不会出现超度了亡魂，结果鬼魂根本不知道到底谁杀了他这件事，即使发生了，也没有关系，都是已经解决的案件，不会出现无头案。
不，还是有可能的。
人可能不会再一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是莫山清可以。
*
米花町的警视厅仍然灯火通明，搜查一科里还有人在连夜工作
“入江，还不走吗？”
收拾好准备离开的警员经过时瞟了一眼电脑界面，又退了回来，友情提示道：“这个事件，已经转给特别事务部了。”
被叫做入江的女警员如梦初醒，眼下透着微微泛黑的颜色，她关闭了网页，转头正是和她一起入职的同事。“我只是有点在意” 似乎不太习惯应付这样的话题，说完气氛陷入了沉默。
同事“哦”了一声，没再继续，只是说道：“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嗯，你先走吧，我马上就好了。”她微微笑着告别了同事，呼出一口气，又再次打开了网页，和桌面上的视频。
位于米花町四丁目大道的西餐厅发生了一场失火事件，在该餐厅的一共21人经警方确认全部死亡，死者的尸体烧成焦炭。
在事件转移到特别事务部，案件解决的比她想象的快，但是结果是预料之外的敷衍。
瓦斯爆炸。
即使没有这个监控录像，她也可以肯定这绝不是瓦斯爆炸引发的火灾，而这也是她一定要追查的原因，那个时候她曾经差一点也成为了这个餐厅里的亡魂。
节假日约好要去这里的餐厅吃饭的入江真奈当时正站在十字路口的对面等待红绿灯，而大火也是在那一刻燃起的，没有反应的时间，火势瞬间被点燃了。
监控录像的画面模糊却又清晰，模糊地看不出里面人的模样，但又清晰地看到了大火凭空出现在人体上那一刹那的惊慌，惊慌的组成一个个像素点朝大门奔去最后也只是留下一副烧焦的尸体。
那是她的朋友，明明看不见模样，入江真奈的直觉这样告诉她，那个提早来到餐厅等待她赴约的人，就是在这样平常的日子里等到了死亡。
尸体烧毁严重，至今还有受害者没有确认身份但是调查结果却已经出来了。
入江真奈想，她进入这里成为了一名警员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案件转入特别事务部后，警视厅里的前辈们对此便变得讳莫如深了起来。说着：“那并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案件。”
她不断拉动着视频的进度条，观察着整个画面可疑的地方。
人潮汹涌的繁华闹市，数百人挤在一个街道，绿灯亮起，路口两旁的人汇聚、交错最后擦肩而过。
她的视线定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穿着一套灰色西装，是特别事务部的人，在事发前他徘徊在餐厅旁边的街道小巷，大火燃起前，他在小巷徘徊，大火燃起时，他也在小巷徘徊，而在大火熄灭后，警车出现在视野，他出现在了餐厅附近和当时在现场的她擦肩而过，进入了案发现场，却又在短短两三分钟便离开了。
两三分钟就看破真相，即使是名侦探小五郎也不可能做到吧，但是不够，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她关上了电脑。
入江真奈决定再去一次那家餐厅。
*
大仓和贵认识这个女人，是当时出现在火灾现场的人。
他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对方齐耳短发，当时在大火发生时，惊慌的人群里，有拿着手机拍照、直播的、无论是哪一种人都很有保护意识地与现场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所以从人群里冲出来的女人实在太显眼了。
还以为她也会死在咒灵手上，没想到活了下来。
咒术师是过了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太阳升起的职业，成功执行任务是他们唯一的目标也是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有咒灵就绂除，运气不好发生情报错误死在战场也是不足为奇的事。
运气好可能咒灵已经跑掉只是看到一堆残破不堪，血肉横飞连模样都认不出的死尸是可以谢天谢地的事了。
大仓接任咒术师的时候还会对现场过于血腥的画面产生呕吐的生理反应。
但是从不习惯、恶心、受不了到麻木也不过只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甚至心里会有点隐秘的侥幸，侥幸再一次逃过一劫，越是高等级的咒灵，伤亡越惨重，但是这样的咒灵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固定徘徊。
也就是说那时候在闹市区一瞬间覆灭了整座餐厅而悄然离去的咒灵一定也是如此。
咒术师是对于危险有着更加敏锐感知的动物，不够强大的咒术师更是如此。这并不是指他在战场上的敏锐而是指在开始战斗前，在接近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的直觉会提示他，再向前一步可能会死。
所以那场大火发生后他就察觉到了那一定是咒灵导致的，如此敏锐的感知让他一次次侥幸作为咒术师活了下来，比如在同伴受伤注定会成为咒灵盘中餐时，他迅速选择逃离的那一刻。
也比如此刻，不要观察，不要注视，只需要在原地等待。
接到「窗」的通知后，作为距离最近的咒术师他接下了这个任务。
一笔丰厚且安全的酬劳轻松到手了。
在警方的协助下，他随便做做样子，这个案件也就到此为止，最后的工作只要写一份详尽的工作报告，那是他的拿手好戏，涉及到了报告无外乎那些套话，高层并不在意他这个二级咒术师真的能够调查出什么东西。
所以这个任务也就彻底结束了。
大人物要做的事情太多，他只要像以往一样行动，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如此浩如烟海的报告，他的这一份果然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
这就是底层咒术师的生存法则，而他大仓发挥到了极致。
本应该是这样的。
他坐在贴满符纸的审讯室，对面坐着一黑一白的两个人。
其中那头黑发的女人面色极其不善。
杀意，绝对是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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