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行李箱搭扣的瞬间——
“别碰它!!!”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如同濒死的困兽发出的最后嘶鸣,猛地从沈知白喉咙里迸发出来!这声音蕴含了穿越千年的恐惧、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以及一种不顾一切守护的疯狂力量!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震得一愣!
房东和两个跟班下意识地看向沈知白。
只见她猛地从行李箱旁弹了起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她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唇因为用力咬破而渗出血丝,那双红肿的杏眸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令人心悸的疯狂光芒!
她不再看任何人!她的目光,死死地、如同着了魔般,锁定在桌角——那把黄铜柄的、刃口磨得有些发亮的裁衣剪!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得令人窒息!
在房东错愕、跟班愣神、陆烬生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沈知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扑向桌子!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一把抓起那把冰冷的裁衣剪!
然后,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她猛地转过身,面对着门口那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没有一丝犹豫!
她的左手,狠狠攥住自己右侧耳畔仅存的那一缕稍长的、还没来得及彻底剪短的乌黑发丝!
右手握紧冰冷的剪刀!
刀刃张开!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在死寂的阁楼里骤然响起!
那一缕乌黑柔顺的长发,在她手中被冰冷的剪刀,齐根剪断!
断发飘落,无声地掉在冰冷污秽的水泥地上,像一片骤然枯萎的黑色羽毛。
沈知白握着剪刀,刀刃上还残留着几丝断发。她挺直了那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脊梁,赤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炭火,直直地、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疯狂,死死盯住门口惊愕的房东!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带着血沫的气息,在死寂的空气中清晰回荡,如同来自幽冥的诅咒:
“宋时女子——断发——如断头!”
“此身——此命——已绝!”
“今日——”
“谁敢动此箱——”
“我沈知白——”
“血溅——五步——!!!”
剪刀冰冷的锋刃,在熹微的晨光中,反射着幽冷、决绝的寒芒。
“血溅五步”四个字落下,如同丧钟敲响!一股实质般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惨烈杀气,如同冰冷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阁楼!
房东脸上的横肉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混迹底层多年,见过泼妇骂街,见过混混拼命,但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纯粹、如此不顾一切、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疯魔之气!这女人……她不是装的!她那双眼睛里的光,是真的要同归于尽!断发如断头?血溅五步?这他妈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尾椎骨窜起,瞬间爬满了全身!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后的一个跟班。叼着的烟卷终于掉落在地。
那两个跟班更是被这惨烈的气势震得魂飞魄散!伸出去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看着沈知白手中那把对准了他们的、闪着寒光的剪刀,再看看地上那缕刺眼的断发,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这女人……她真的会捅过来!不要命的那种!
“疯……疯子!” 一个跟班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明显的颤抖,又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要退出门外。
另一个跟班脸色煞白,看着沈知白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只觉得头皮发麻,腿肚子都在转筋。
短暂的死寂,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房东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扭曲着,惊怒交加。被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用剪刀指着威胁,这是奇耻大辱!但对方身上那股同归于尽的疯魔之气,却又实实在在地让他感到了恐惧。他混的是求财,不是玩命!跟一个不要命的疯子死磕,不值得!
“妈的……晦气!” 房东猛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咬到了舌头),眼神凶狠地剜了一眼依旧靠在墙上、脸色铁青的陆烬生,又忌惮地扫了一眼握着剪刀、如同雕塑般矗立、眼神冰冷刺骨的沈知白。他重重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不甘和一丝色厉内荏的咆哮:
“行!陆烬生!你他妈找了个疯婆子!老子认栽!”
“钱!” 他伸出油腻的手指,几乎戳到陆烬生脸上,“再给你三天!三天后,连本带利,两千五!少一个子儿,老子把你们这对狗男女连人带破烂全扔进护城河喂鱼!走!”
他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沈知白和她脚下那缕断发,仿佛要记住这耻辱的一幕,然后猛地转身,粗暴地推开挡路的跟班,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阁楼。那两个跟班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跟了出去,还不忘带上那扇被踹得扭曲变形的铁皮门——虽然已经关不严了,留下一条透风的缝隙。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楼梯口。
阁楼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剩下窗外檐角滴水的“嗒……嗒……”声,单调而冰冷。
那股支撑着沈知白爆发出所有力量、所有疯狂的决绝之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当啷!”
那把沉重的黄铜柄裁衣剪,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知白挺直的脊背瞬间垮塌下去。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没有摔倒。巨大的恐惧、紧张、屈辱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衫,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脚边那缕孤零零的断发上。乌黑,柔顺,曾经是她作为沈家嫡长女最后的象征。如今,它像垃圾一样躺在污秽的地面上。断发如断头……在汴洲,这意味着自绝于家族,自绝于世。一种巨大的、深入骨髓的悲凉和孤寂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
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汹涌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滚落她苍白冰冷的脸颊。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只有瘦弱的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地耸动着。
陆烬生靠在墙上,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无声痛哭、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瘦小身影,看着她脚下那缕刺眼的断发,胸腔里那股撕裂般的痛楚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想冲过去,想把她抱在怀里,想告诉她没事了……可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摔伤的腿剧痛钻心,高烧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只能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烙铁,又干又痛,发不出任何声音。愧疚、愤怒、无力感……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越收越紧。
阁楼里只剩下沈知白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抽泣声。惨白的晨光将她的影子投在粗糙的红砖墙上,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无边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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