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咚咚咚!”
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敲门声,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阁楼里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悲伤。
沈知白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从巨大的悲恸和虚脱中惊醒!她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再次被巨大的惊恐填满!身体本能地绷紧,目光如同受惊的鹿,仓惶地扫向地上那把冰冷的裁衣剪!难道是房东去而复返?!还是……他叫来了更凶恶的帮手?!
陆烬生的心脏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强撑着眩晕和剧痛,挣扎着半坐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扭曲变形的铁皮门,眼神里爆发出困兽般的警惕和凶狠!三天!两千五!这敲门声,听起来温和,却比刚才的踹门声更让他心惊肉跳!
“谁?!” 他嘶哑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低吼,声音像砂纸摩擦,充满了戒备和毫不掩饰的威胁,仿佛门外是择人而噬的洪水猛兽!
门外沉默了一瞬。
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就在沈知白几乎要再次抓起地上那把剪刀时,一个年轻、甚至带着点怯生生的、明显不属于房东一伙的男声,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请……请问,是陆烬生先生家吗?有……有快递。”
声音顿了顿,似乎被屋内的紧张气氛吓到,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不确定:
“是……是绣线和布料的包裹……”
绣线?布料?包裹?!
这两个词如同闪电,瞬间劈开了陆烬生和沈知白脑海中紧绷的、充满恐惧的弦!
快递?!
是昨晚下的单?!那个精打细算、几乎花光了五百块打赏才买来的、赖以续命的材料和希望?!
狂喜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戒备和恐惧!陆烬生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么快?!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去开门,但腿部的剧痛让他再次跌坐回去!
沈知白比他更快!
所有的悲伤、恐惧、虚脱,在听到“绣线和布料”的瞬间,被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求生本能彻底取代!她像被注入了强心针,猛地从墙角弹了起来!甚至顾不上擦掉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顾不上脚趾伤口的刺痛!
“是!是这里!” 她几乎是扑到门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用力拉开那扇被踹得扭曲、关不严实的铁皮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蓝色快递制服、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年轻小哥。他手里抱着一个不大的、方方正正的瓦楞纸箱。看到门被拉开,露出沈知白那张苍白憔悴、泪痕未干、短发参差、眼神却异常急切的陌生女子的脸,小哥明显愣了一下,尤其当他的目光扫过她红肿的眼睛、咬破的嘴唇,以及……地上那缕刺眼的断发时,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惊愕和困惑。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陆……陆烬生的快递?” 小哥迟疑着,又确认了一遍收件人名字,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屋内——歪斜的铁架床,扭曲的门板,散落的杂物,还有墙角靠着的、脸色铁青、眼神凶狠的男人……这地方,这气氛,怎么看都像是刚发生过激烈冲突的现场!
“是!是我的!给我!” 陆烬生嘶哑急切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沈知白根本不等快递小哥再确认,她眼中只有那个箱子!那个承载着所有希望的箱子!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将那个瓦楞纸箱从还有些发懵的小哥手里夺了过来!
纸箱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是丝线!是布料!是针!是活下去的资本!
巨大的真实感和狂喜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紧紧地将箱子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用力之大,指关节都泛了白!冰冷的纸壳硌着她的胸口,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的暖流!
“谢……谢谢!” 她猛地抬起头,对着门口呆立的小哥,语无伦次地、急切地道谢,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感激和一种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
快递小哥被她这巨大的情绪反差弄得更加不知所措,看着这个抱着纸箱如同抱住救命稻草、又哭又笑(虽然脸上是泪痕)的奇怪女子,再看看屋里一片狼藉和那个眼神不善的男人,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签收单和笔默默递了过去,小声提醒:“呃……麻烦……签个字……”
沈知白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放下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相对干净的地上),接过笔,手指因为激动还在微微颤抖,在签收单上歪歪扭扭地写下“陆烬生”三个字。
快递小哥如释重负,收了单子,逃也似的转身冲下了楼梯,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沈知白顾不上理会快递小哥的惊惶,她立刻抱起那个沉甸甸的箱子,如同抱着初生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走回阁楼中央。她将箱子轻轻放在那张摇晃的旧桌子上,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东西。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手指颤抖着,开始撕扯箱子上的胶带!动作急切,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嘶啦——”
胶带被撕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阁楼里如同天籁!
纸箱被打开。里面塞满了减震的泡沫填充物。沈知白急切地拨开那些白色的碎屑——
一卷卷、一束束、颜色各异(虽然大多是基础色,且有些颜色黯淡不均)的绣线,整齐地码放着!
一块块大小不一、质地各异(有光滑的真丝零料,也有粗糙的棉麻布块)的布料,散发着淡淡的染料和纤维的气息!
几包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绣花针!
还有一盏小小的、带放大镜的LED工作台灯!
东西不多,甚至有些廉价粗糙。但在沈知白眼中,却比汴梁沈府库房里任何一匹蜀锦、一盒金线都要珍贵千万倍!这是火种!是希望!是她手中之剑!
她的指尖拂过那些冰凉的丝线,粗糙的布料,崭新的针……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混合着巨大的力量感,瞬间涌遍全身!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悲泣,而是希望的泉涌!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依旧靠在墙角、脸色苍白、眼中却同样燃烧着希望之火的陆烬生。
陆烬生的目光也死死锁在打开的纸箱上。看着里面那些简陋却真实的材料,再看向沈知白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一股滚烫的热流冲上他的喉咙。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急切:
“灯!把灯……装上!”
“桌子!清干净!”
“沈知白——”
“动手!”
命令简洁,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沈知白重重点头!眼中再无一丝迷茫和恐惧,只剩下破釜沉舟的锐利和专注!她立刻拿起那盏小小的LED灯,找到电源线,插在桌下唯一可用的插座上。
“啪嗒!”
一声轻响。
一道明亮、集中、如同手术台无影灯般的白色光束,瞬间刺破了阁楼的昏暗!精准地投射在桌面上那一小片区域!光线透过放大镜片,将桌面上的纹理都照得纤毫毕现!
这束光,如同劈开混沌的利剑,瞬间驱散了所有绝望的阴霾!在这片被贫穷、债务、伤痛和屈辱包围的废墟之上,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方属于创造、属于希望、属于他们两人并肩作战的——神圣工坊!
沈知白在明亮的光线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拿起一块相对平整的、米白色真丝零料,仔细铺展在光束的中心。然后,她拿起一根崭新的绣花针,捻起一缕深青色的丝线。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所有的悲伤、恐惧、屈辱,都被压缩进心底最深处。此刻,她的世界里,只有这方寸的光,只有手中的针线,只有即将在布面上绽放的生命!
针尖,在明亮的光束下,闪烁着一点寒芒。
落下。
“嗤……”
极其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阁楼里,却如同冲锋的号角,清晰无比!
一针,一线。
嶙峋的枝干,在柔滑的真丝上开始伸展。
这一次,丝线柔顺,布料细腻。
她的手指依旧纤细,指腹的伤口在用力时隐隐作痛。
但她的动作,却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迅捷,带着一种破茧成蝶般的、一往无前的力量!
陆烬生靠在冰冷的墙上,剧痛和高烧依旧折磨着他。但此刻,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那束光,没有离开光下那个专注得如同神祇般的女子身影。看着她手中跳跃的针尖,看着丝线在布面上迅速勾勒出的轮廓,一股混杂着巨大酸楚和一种更深沉悸动的暖流,在他冰冷的胸腔里汹涌奔流。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墙角那个屏幕碎裂的旧平板电脑,拖到了自己面前。屏幕幽幽的蓝光,映亮了他布满疲惫、却同样燃烧着孤狼般狠戾光芒的脸。
他点开“闲鱼”,登录“知白”的账号。
后台,求购、定制、询价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之前的“血沁寒梅”引发的热潮并未退去,反而因为那份孤绝惨烈的美感,吸引了更多猎奇和欣赏的目光!
陆烬生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地掠过每一条信息。他的手指在碎裂的屏幕上移动,带着一种与沈知白穿针引线同频的、孤注一掷的专注和狠戾!
筛选订单!回复留言!沟通细节!敲定价格!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时间、材料、沈知白的极限、以及……那如同悬顶之剑的三天期限!
光柱下,针尖跳跃,丝线穿梭,一幅新的、尚未可知的图景在真丝上缓缓诞生。
幽蓝的屏幕前,指尖飞舞,数字跳动,一场无声的、关乎生死存亡的战役在虚拟世界激烈打响。
在这间破败、冰冷、散发着霉味的顶楼囚笼里。
针线。
订单。
两个来自不同时空、被命运残酷捉弄的灵魂。
在这束刺破黑暗的灯光下,在这方寸的工坊之中。
以血为引,以命为注。
用千丝万缕的丝线,编织着他们唯一的、背水一战的——生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