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窟几百年来都未如此热闹,昔日三大魔神争得你死我活,手下也相看两厌,如今他们却都聚在麟灏殿外,目光所望之处,皆是那殿前女子。
姜妘身着黑衣,手握红伞,蹙眉立于众人面前。
她环顾一周,都不见赤血鼓身影,不禁心生困顿。
“你们赤血魔侍呢?”
“回大人,魔侍大人有急事走了,好像是去得契丹王宫。”
“你叫什么名字?”
那魔兵受宠若惊:“我没有名字。”
“那你今日起就叫洛枳,洛枳,你家魔神还在休息,我与赤血不在之时,便由你守护。”
言罢,姜妘便手握须回,飞身离去。
洛枳感激涕零,喊道:“可是魔后大人,我魔力低微!如何护得住麟灏魔神啊!”
此言一落,姜妘声音远远传来:“不要喊我魔后。”
随此话一道而来的,是一缕红烟,烟气落入洛枳体内,他只觉得气海充盈,魔力大增。
复又感恩戴德道:“多谢魔后……多谢执伞大人!”
上京临潢府,契丹行宫。
月色刚起,行宫内燃起烛火,有侍女只是打了个盹的功夫,就被侍卫的脚步声吵醒。
她抬头时依旧迷糊,揉着眼的刹那,却好似瞧见那高耸的屋顶处,月光之下仿佛有个黑衣身影。
那身影瘦弱纤细,可衣袍却宽大,想来并不合身,只她眨眼的功夫,除见到一只海东青疾飞而过,哪里还有什么黑衣人,顿觉自己是睡迷糊了。
侍卫依旧脚步声急促,夹杂在脚步声中的,还有女子的求饶声,以及男子的□□。
“哎,这燕郡主也太可怜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小侍女哀惜一声,提着宫灯离开了。
女子的哭声止住了,门一开,走出来一名男子,透过门缝,能瞧见屋内场景,触目惊心。
女子衣不蔽体趴在床前,背后鞭痕鲜血淋漓,脚边都是碎裂的瓷片,她捡起一片瓷器时,露出了红肿的半边脸,面若死灰,眼里空洞一片,毫无生气。
“那姑娘要自杀呀,小姜水,我们不去阻止吗?”
“赤血在。”
“嗯?”
忽然一缕血红飘过,守卫瘫软在地,鼓声一响,刹那光景,赤血鼓便出现在了女子跟前。
她一把夺过瓷片,啪得一声,瓷片碎在了远处。
“阿燕,你别做傻事,我已经找到救你的方法了,你放心,你马上就自由了!”
女子眼底闪过泪光,哭泣声丝毫止不住。
“赤血,谢谢你。”她欲抱住陈瑁,可后者却退了一步,低着脑袋,捏着皮鼓。
耶律燕眼底泛上心疼。
陈瑁见状,立马摇了摇拨浪鼓,笑盈盈看她:“没事的,我浑身是血,怕弄脏你嘛!没事的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嘛!好朋友之间不要这么愁眉苦脸嘛!开心一点!阿燕,你笑起来很好看!多笑笑嘛!就当是笑给我看看嘛!好不好!”
耶律燕当真被她逗笑了,含泪的眸子里挂上久别的笑意,果真如明珠般璀璨。
“赤血,我不怕。”
言罢,她便一把抱住了陈瑁,后者愣了住。
“赤血,人心比鬼域更可怕,你是鬼又如何?比这世上的人好千倍万倍。”
赤血鼓心头一暖,血红的泪自空白的眼底流出,她想伸手回抱住耶律燕,那双手在后背隔着伤口停留半寸,最终移到了腰间。
“阿燕,你是我见过除了魔神大人外最最好的人,哦对了,还有一个执伞大人,她也是个顶好的人!对了执伞大人你应该没听过吧?她可厉害了,她可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我找来救你的人就是她,你都不知道,她救了我爹娘……”
屋子里絮絮叨叨满是陈瑁话音,她正在向耶律燕诉说姜妘的英雄事迹。
自陈家村一事了解后,麟灏便将陈瑁的记忆还给了她,所以她才会什么都记得。
若陈家村是陈瑁的执念之一,那耶律燕应当是陈瑁成为赤血鼓后的执念。
只是姜妘有一事不明,依陈瑁的力量,如何会救不了一个凡人,就算陈瑁力所不能及,那麟灏呢?
这位虽是魔神,但也不是无恶不作之徒,对手下更是极好,陈瑁定去求过他,可他却并未出手。
或者说他出过手,但因离开魔神窟后,魔神之力会折损近一半,而一半之力的他打不过那幕后之人。
看来这契丹王宫,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姜水,有人来了。”须回小声提醒。
蹲在屋檐之上,姜妘望见不远处火光通明,急促的脚步声朝此地而来,是那施暴男子折返了。
那男子虽瞧着武艺高强,单只是凡人,不该是陈瑁对手,
可姜妘还是出手了,她不仅出手了,还扇了他许多耳光,打得他满脸红肿,哄然晕倒过去。
“小姜水,那我们现在现身吗?”
“让她们多相处一会儿。”
“也是,若你提早现身,便是接下了祈伞,那赤血的生命便开始流散。果然还是我的小姜水最善良了!”
“彩虹屁就别拍了,干活了。”
姜妘带着唠叨的须回,将那男子丢在了宫殿门外,再回王宫时,正巧碰上宫宴。
契丹自古有南侵之心,其行宫建造,皆仿造大唐皇宫,就连宴席制度,都依造北宋宫宴,只那饮食佳肴,稍显不同。
契丹人喜食天鹅,常以海东青捕之,九月虽非天鹅北归之际,但常有大臣自南方捕获,千里迢迢运回契丹,供王公贵族享用。
“听闻今夜飞走了一只海东青?”
“可汗恕罪,那只海东青不知怎么突然挣脱桎梏,飞向月光,然后就消失了,臣等已派人前去追寻。”
耶律隆绪端坐主位,切着天鹅肉,只吃了一小块,便放了下。
“海东青是神鸟,凶猛无比,难以驯服,既然寻自由而去,便让它去吧。宗业呢?怎么不在?”
众人这才发觉席间少了一人。
“回可汗,宗业殿下去后殿了,应当是找燕郡主去了。”
席间多人听闻此事,目光皆是一变,唯有耶律隆褚波澜不显,只吃着天鹅肉。
“还从未听说大辽有一位燕郡主呀。”女真使者出声道。
有人解释:“这燕郡主可是韩德让韩大人的养女,我那好哥哥的妹妹。”
韩德让三字一出,众人瞬间噤声,女真使者察言观色,自觉不该追问,忙打了圆场。
“此次拜访,女王殿下特让臣进献海东青五只,明日应当就能到达上京,以祝愿两邦友谊常驻。”
宴席之中,气氛活跃起来,耶律隆绪目露喜色:“两国邦交深远,自然友谊常驻。”
歌舞声响起之际,宴席内觥筹交错,纸醉金迷般奢华。
姜妘站在屋顶瞧了半晌,依旧瞧不出端倪。
这群人里头并无高手,行宫她也探查了一遍,未发现有何禁制。
只怕是对方修为远高于她,若真如此,怕是不好办。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执伞,在伞中世界,无人是她的对手。
思及此,她便带着须回离开,回到耶律燕屋内。
屋子里二人仍旧在闲话家常,好友之间总是话题不断,姜妘冷不丁出现时,吓了屋内二人一跳,
“执伞大人?你,你怎么穿着魔神大人的衣服?”陈瑁上下打量了眼那件衣裳,神色惊恐,“你不会,你不会真的嫁给我们魔神了吧?”
姜妘一脸无语,只轻声一叹:“我是来办正事的,陈瑁,时间到了。”
话音方落,便见她手执红伞,脚下漫出丝丝冰痕,直至冻结了院中花草,方停罢。
姜妘柔柔望着地上二人:“陈瑁,你祈伞,我来了,那么现在可否告诉我,你所求为何?”
陈瑁跪于姜妘身前,神色坚定:“信女所求,耶律燕能逃脱魔笼,重获新生。”
“好,如君所愿。”
只见她鼻梁处架起一眼镜,《执伞祈事录》出现刹那,须回便飘于半空,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白毛笔。
她左手持书,右手执笔,笔尖轻轻一点,便有一页准确无误显于眼前。
“陈瑁,陈家村人,元贞明元年生人,所求,好友周楚脱离魔笼,重获新生。共收取,其剩余寿数之一成。故,卒年,天禧五年九月。”
“周楚?原来你本名叫周楚!”陈瑁兴奋地拉着周楚的手,“太好了,你有名字,你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可周楚却愣在原处,颤音问她:“为我祈伞,你会死,我不要你死,我不要祈伞了!执伞大人,我不祈伞了!求求你把寿数还给赤血,我不祈伞了!”
陈瑁忙安抚她:“阿楚,我本来就是个死人,是魔尊吊着我一口气,撑到了现在,原本所剩寿元就不多,能用它们来为你祈福,我此生无憾。”
“不,我不要你死,赤血,我不要你死!”
她二人就是否祁伞一事,争执不下,姜妘安静等于一旁,哈气连天。
“她们到底还祈不祈伞了。”须回的语气之中都是困意。
“不知道啊,问问吧。”
言罢,她终于忍不住出声:“两位商量的如何了?一成寿元呢是三个月,我们从不强买强卖,你们若后悔了,那这桩生意也就作罢,或者,也可以换个心愿,我们很灵活的。”
“祈!”
“不行!”
二人依旧无法达成一致。
“行吧,给你们一日时间考虑,我先休息一下,周娘子这里可有干净的衣物?我实在不想穿着这套扎眼的黑袍。”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
沐浴更衣后,姜妘便在周楚殿中歇下了,她今日实在太累,一沾床就睡死了过去。
一觉睡到后半夜,被一股疾风惊醒。
姜妘起身时,须回已然作警惕状,护于主人身前。
“陈瑁回去了吗?”
“嗯,她不能离开魔神窟太久。”
“看来只能我们自己应敌了。”姜妘道,“对方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啊?”
须回尤在云里雾里,听不懂姜妘所言。
此时,一缕白烟悄然飘入屋内。
瞬息汇聚一抹人影,只那人影没有脸,依旧是烟雾状。
“不愧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就是聪明。”
“自然比你聪明。”须回怼道。
“是吗?”那白烟不屑一笑,“使者这次怕是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你什么意思!”须回喊道。
姜妘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声音一沉:“你的目的不是我,是麟灏?”
那白烟明显愣了下,但瞬息又是那副自负模样。
“虽然你猜对了,但是来不及了,魔神窟平时可抗神明全盛之力,可方才那位麟灏魔神可是被使者亲手冰封,想来此刻,那位也该到魔神窟了。而你若是走了,我就杀了这个女人,两者只能选其一,使者准备怎么选?”
白烟咯硌笑了起来,笑得难听至极。
姜妘冷眼瞧他:“你太啰嗦了。”
许是她的表情过于平淡,白烟又愣了一下,但又只瞬息便嘲笑她负隅顽抗:“我身上可是有远高于你的神明之力,难道你还能够………啊啊啊啊啊你做了什么!”
剩余话音淹没在尖叫之中,眼前那白烟已然化成了一滩水,随后,便被那幻化出来的蔷薇尽数吸收,一滴不剩。
“小样!还治不了你!小姜水可是化学天才!专克花里胡哨!区区水妖还不是手到擒来。”须回得意不已。
姜妘收好蔷薇,方道:“这是物理不是化学,植物吸收水分是生物,也不是化学。”
须回听得晕头转向:“好吧好吧,我记住了……应该记住了吧……”
“你在这保护周楚,我回一趟魔神窟。”
言犹在耳,姜妘便一溜烟没了人影。
须回不禁感叹他家小姜水自身神力又加强了,如今都能腾云驾雾了!
不对……他猛得反应过来,脑子里竟开始生起了闷气。
可到底为何?须回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只觉得有另一个灵魂在自己身体里,生着闷气。
“咦~真吓人!”他抖了抖身子,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剔除,飘飘然至周楚床边,靠在床沿,守着那陷入昏睡之人。
元贞明元年是五代十国时期915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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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燕云孤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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