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尽心尽责护送孙雾纯到京城,一路平安没有遇到什么事。
只是她太过公事公办,孙雾纯想拉近两人距离都没办法。
客栈里,孙雾纯几次披衣起身,邀请门外看守的落樱进屋来睡。
落樱就板着脸,紧抱着她的佩剑拒绝她。
“夫人不用担心,我在外面为姑娘守夜。”
孙雾纯睡前她是醒着的,孙雾纯醒后她也早就张罗好了早饭。
她真的好奇落樱什么时候阖眼歇息。
慢慢行了半月有余,终于入了京城。
一入京,繁华如潮水般卷涌而来。
脑海里灰败的记忆也慢慢镀上颜色,喧闹的市井如同画卷慢慢铺展开。
小摊的叫卖声,飘然相融的香气,稻草把子肩上扛走街串巷的冰糖葫芦。
感受着热闹的氛围,孙雾纯忽然有些恍惚。
一别十二年,大多数建筑店铺都换了样式,唯荣盛一如既往。
“王妃可要去淮南王府先落脚休息?”
落樱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开口询问。
孙雾纯这才转头,想起身边跟着的她。
这几日里孙雾纯没告诉落樱婚事是假,任由她夫人夫人的叫着,后面倒也习惯了,今天突然改口叫得她一惊。
拿出一直好好保藏的淮南玉佩,孙雾纯把她交给落樱。
看着落樱一脸疑惑,她开口解释。
“你自己回去吧,我和你们王爷只是各取所需,当不得真。”
“王妃不可,我是王爷派来保护王妃的,怎可自行离去?”
落樱手臂动了动,却忍住没去拉她。
“我和你们王爷之间真的是假的,他只是报恩借成婚之由助我奔赴京城而已。你若不信,去信给徐行青问问,反正我人在京城,总不会跑了。”
孙雾纯再三解释说了很多,但是落樱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摇摇头,当孙雾纯准备再次开口劝说之时,她手心一凉。
低头一看,那玉佩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
现下轮到孙雾纯疑惑。
“既然姑娘与王爷成婚只是缓兵之计,那落樱不再强留。只是主子有交代,让属下照顾姑娘,姑娘若有难,可拿玉佩去淮南王府寻属下。”落樱后退一步,拱手行礼,“望姑娘保重。”
孙雾纯扶她起来,看着她远去。
心里难免有些低落,但她很快收敛情绪,顺着记忆准备摸回以前的家。
孙雾纯不确定宅院是否还在,或许又早已易主。
只不管如何,她都要重新夺回来的。
走过喧闹的集市,人流渐渐稀少,孙雾纯观察四周,一草一木都和记忆里高度重合。
终于,在街边尽头,她寻到了记忆里的宅院。
门上高悬的牌匾摇摇欲坠,布满蛛网,灰尘厚积,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孙雾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托起已经锈迹斑斑的门锁,泪水不知所措地滑落。
忽然,腰上撞上一个异物。冲得孙雾纯向前踉跄了一步,门环上的锈迹摩擦,发出沉闷刺耳的声响。
“你是谁?这是孙家宅院,还往姑娘趁早离开!”
听到熟悉的声音,孙雾纯连忙转过身去。
是父母旧仆,王伯。
王伯比记忆的样子苍老不少,皱纹横生,鬓边白发郁郁。
“王伯。”孙雾纯忍住哭腔,声音却还是颤抖轻虚,刚说出口就碎在了风中。
王伯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手中的棍子放下,不再防备似的直指孙雾纯。
孙雾纯感觉到王伯的不信任,连忙拿出自己从小佩戴的木簪。
一路上她都不敢拿出来,生怕弄丢,长发编在一起,是姑娘样式,不戴首饰,素得很。
一看到木簪,王伯什么都明白了,手中木棍咣当落地,噗通跪了下去。
孙雾纯连忙扶起,两人均是泪流满面。
“小姐,没想到你还活着!”
“那场大火是父母拼尽全力助我脱逃,我在谢家生活十二年,今日才得以归京。本来只是侥幸来寻家,没想到还在。这么多年可是王伯在打理?”
王伯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拉着孙雾纯颤颤巍巍去打开门锁。
“瞧我这脑子,一时高兴,竟然忘了事,小姐我们进去说。”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圈,锁落,厚重的门被推开。
没有灰尘袭面,只是院子有些荒芜,但到底是干净的。
孙雾纯心里一下明白了,轻拍了拍王伯的手,“这些年,辛苦你了,王伯。”
“小姐一家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是小人分内之事。若不是,”王伯把钥匙塞进孙雾纯手心,“当年有关消息半点也无,否则小人竭尽全力也要寻回夫人老爷骨骸让其入土为安,也不至于小姐寄人篱下十二年。”
孙雾纯看着已经破旧的钥匙,儿时很多记忆忽然涌上心头。
两人进了前堂,王伯煮了茶,端到桌上。
孙雾纯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只是她并没有卸下自己的面纱,而是手从底部探进去,另一只手微微提起。
王叔见此一愣,不免心生困惑,于是开口问道:“小姐为何不摘掉面纱?”
孙雾纯放下茶杯,又调整了一下面纱。
“那场大火我虽捡回一条性命,但是面容遭毁,右半张脸眼睛以下部分被烧伤。虽有谢家医治,却难以恢复如初。伤疤骇人,我已习惯以纱覆面。”
听完孙雾纯的解释,王伯的心里更痛了。
想起自己的目的,孙雾纯直接开口:“王伯,我这次回来,是有想振兴父母遗业的想法。只是不知,绣庄情况如何?”
说到此事,王伯叹了口气,“绣庄在你父母身亡消息传来之后就散了,现在除了这座宅院,什么都没有了。”
孙雾纯心下明白。其实根本不用问,过去十二年,大家早已各奔东西,不过是她不死心罢了。
“那就从头做起吧。”孙雾纯说的话很简单,却透着不可摧毁的坚定。
王伯见孙雾纯有此决心,目光里充满了钦佩:“老奴虽已年迈,但在经营上跟了老爷夫人不少年头,可助小姐一臂之力。”
孙雾纯点点头,“王伯明日陪我去看看店铺吧,我对这京城也不甚熟悉了。”
“自是当然,既然小姐以归,那我就先回了。”王伯说完就要走。
孙雾纯出言阻拦:“府上多得是房间,王伯为何不留下居住?”
“我在自己家中住习惯了,况且有一家人等我回去呢。”
得知原因后,孙雾纯松了手。
“那明日我与王伯再商议店铺之事。”
王伯点头应好。
偌大的庭院中只剩她一人,风卷着不知从哪里吹落的绿叶而过,发出的刺啦声大得明显。
孙雾纯闲来无事在院中绕了绕,后花园里原本繁茂,现在只剩一片**的土地。
池子里的鱼早已不见踪影,孙雾纯坐在亭子里,看着清亮透彻的池水,难免有些伤怀。
房间里依旧如初,就连小佛堂里的香火也没有断过,香炉里的灰烬是近几日留下的。
过去的十二年里,王伯日日耐心地打理着宅院,虽已和记忆里的不同,但也保留了大致的模样。
孙雾纯回到自己原先的院子,屋内陈设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父母幼时送她的那对陶娃娃还在。
孙雾纯忍不住泪落,攥紧了那对陶娃娃,泣不成声。
爹娘放心,我一定会重建绣庄。
暮色灼灼绮丽,大片晚霞穿过窗棂被切割成束束光影,落满了地板。
一只鸽子落到窗边。
塌上的徐行青支着腿,手臂搭在膝盖上,茶杯里的茶水都要洒出。
听到动静,他抬了抬下巴,身边属下立刻会意,接过鸽子,解下腿上绑着的小筒递上前去。
书被翻过一页,徐行青收回了屈起的腿,坐正身体,展开信纸。
【孙姑娘不愿同我回府,并欲将玉佩还于属下。属下不敢妄接,却又不能强留孙姑娘,只好叫她离去,有难再寻。属下不忘王爷所托,会暗中保护。】
徐行青看完没忍住笑了。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裴原义此行来找徐行青商讨下一步计划,却意外得见此幕。
“没什么,”徐行青淡淡地回答,将纸条藏在手心里,越过他,向香炉走去,“不过是遇见了一个有趣的姑娘,我很喜欢。”
纸条落进香炉,火舌舔舐,焚为灰烬。
孙雾纯提前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待王伯。
定好的时间快到时,王伯匆忙赶来,还带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
“这是李婆,京城的店铺出租,她最熟!小姐可以听她介绍介绍。”
孙雾纯连忙起身问好。
“李婆,我离京已久,也不太懂现在的行情。您给我介绍一下这京城大概的物价情况吧。”孙雾纯递了碗酒过去。
接过酒,李婆没喝,先是跟孙雾纯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这京城啊,寸土寸金的地方呦!”李婆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向孙雾纯勾手,示意她凑近。
孙雾纯歪着身子凑近,李婆竖着手虚虚掩着,压低了声音:“我这有最繁华地段的商铺,只要二百两白银三个月。”
孙雾纯有些为难,她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钱,谢家给她备的那些金银细软都一路上花了出去,剩的不多。
租店铺是够的,但是她租下一个空房子又没有用,还有置办其他东西的。
她有些难为情,委婉拒绝:“李婆,有没有再便宜些的?”
李婆大手一挥,又给她介绍了几个地段的铺子,位置条件各有优劣。
“我回家想想,毕竟除了店铺,其他也需要钱。”
李婆没说什么,只道有事找她。
送走李婆后,孙雾纯带着王伯四处转悠,考察各方面的情况。
“姑娘,要不要来吃几个包子?”
日头偏西,已经过了晌午十分。
孙雾纯扭头看向招呼的摊贩。
他推着一个小车,面前摆着碗具,蒸笼里冒着浓浓的热气熏人。
小车……
孙雾纯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兴奋地抓着王伯的胳膊询问。
“王伯可有相熟的木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