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烛火盈满室,光影映在孙雾纯面庞上,温柔恬静。
她在微弱的光下绣着手上的帕子,孤高清傲的竹子被一针一线勾勒出来,挺拔的身姿栩栩如生,有任尔东西南北风之势。
箩筐里装满了用具,各色丝线、绣花针、剪刀,一应俱全。
缝完最后一针,刀落线断。
孙雾纯举起那方帕子,在火光下细细端详。
在药庄里,她忙碌采药晒干磨粉,一天忙碌下来几乎没有时间去绣东西。
绣功生疏不少,却也勉强过得去眼。
孙雾纯绞着帕子,忽然想起白日里和王伯的对话。
“小姐,您找木匠做推车干什么啊?这推车虽然比租铺子划算,但是它不是长久的生意。若是店铺,我们还能做些成衣。可是推车的话,大概就只能卖些小东西或帮人缝补了。”
王伯几乎是一眼看穿了孙雾纯的想法,不过他觉得此举过于鲁莽,不利于长久发展,苦口婆心地劝孙雾纯三思。
“王伯,我知道。可是花了钱,也是要慢慢才能做出名堂,并且还要一个合适的机会。这些日子划下来的钱,光是房租我目前还无法承受。”
“我要做就做最好,要做就要一鸣惊人,我要让全京城都知道我。”
最后一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孙雾纯握紧了王伯干枯起皱的双手,他指节上的茧子厚重,是年轻时过多劳动留下来的。
孙雾纯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王伯,充满渴求,迫切得到王伯的同意。
心里再不赞同,可是对上孙雾纯盈满水光的眸子,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神情,王伯还当她是个孩子,心软下来。
也罢,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成,还有他来兜底。
得到认同,孙雾纯泪水滚滚,又破涕为笑。
泪水打湿帕子,洇出点点深痕,像是自然的雨水,给予角落里的翠竹水分,助它野蛮生长。
孙雾纯吸了吸鼻子,将帕子叠好收起来,趁着时间还不晚,她准备再多绣几方留着王伯明日带去展示。
她面容不便出面,只能麻烦王伯一把年纪跟着自己折腾。
王伯推车来时,孙雾纯正在给后院里的土地翻土。
听到声音,孙雾纯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一把额头,擦去手上的泥土。
“小姐,您来看看这车好不好?”
孙雾纯走近,上看下看。锤了锤底板,摇晃四角支撑的柱子,确定坚稳牢固。
“挺好的。”孙雾纯手撑在推车的小桌面上,笑着说。
王伯办事一向靠谱,昨日有的想法,今日这车就做出来了。
“小姐今日下午便可推着车去集市摆摊。”
“王伯,”孙雾纯将自己绣好的手帕香囊,和一些丝线装在笸箩里,放在小车上,有些为难,“我这面容不便见人,还望王伯替我出摊。放心,工钱我不会少了您的!”
孙雾纯说完就急忙要证明,伸手就往钱袋子里掏,被王伯紧急拦了下来。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都是老奴份内的事,摆个摊用不上多大力气。这生意刚开始,工钱不急着发。”王伯将她递钱的手推了回去。
手心里的钱币被推来推去砰砰作响,王伯执意不收,孙雾纯也只好作罢,收起了钱。
一根细线两端分别拴在前面两角的柱子上,挂满了各式香囊,压成了弧形。手帕叠成三角形,一个一个交叠排列整齐,特意露出花纹绣样。
旁边还摆了几个线板,接点缝补生意。
孙雾纯陪着王伯出了巷子,在人流稍多的岔口停下。
“王伯慢慢来,不着急的。”
一个新开的小摊,多少都要冷清几天才能慢慢接到生意,她不急于一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她要做的,就是时刻为这机会做准备,随时抓住它。
就像逃离药庄,她等了十二年。
如今她是自由的,必有许多办法。
王伯已经走出很远,却频频回头,看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停摆手要她回去。
孙雾纯转身归家,又将襻膊重新穿好,继续翻着后花园里的土。
过几日,她会去山上采些草药种下,在药庄学的东西,足够了。
一直忙碌到晚霞染红半边天,夜色涨水一般慢慢上涌,整个院子才被翻完一遍。
歇息片刻,王伯也推着车回来,车轮滚滚碾过不平的石板路,晃晃悠悠。
大致扫一眼,孙雾纯就明白得差不多了。
今日大抵是没有卖出去多少。
“没关系的王伯。”孙雾纯看着王伯有些低落,主动上前安慰,将车推进院子里。
王伯坐下喝了口茶水润嗓子,忍不住叹道:“吆喝半天,要么不是没有人,要么就是看看就走。”
“一开始难免会冷淡些,”孙雾纯低头想了想,又开口问,“我记得,科考还没有放榜吧?王伯可知何时放榜?”
“日子也不远了,就这个月底。”
王伯低头想了想,随后开口回答。
孙雾纯听完心里已经有数,点点头:“这几日倒不用着急出摊,待我多绣些帕子,您先休息几天吧。”
在天黑之前送走了王伯,孙雾纯自己随意对付吃了两口饭,就又开始绣帕子。
不过这次她绣的都是些花。
等着放榜那日去附近摆摊,大兴民风开放,不少女子都会趁着放榜向心仪的男子主动扔帕子。这扔出去了,当然要有补的。
或许,借着这个好时机能卖出去些。
孙雾纯不再去想其他的事,只专注手上的活计,加快了动作。
-
“王爷,京城来信。”
一身黑衣的侍卫阔步进屋,弯腰向座上的徐行青递上一小卷起来的信纸
徐行青接过侍卫手里的信,阅后原本平直的唇线忽然弯了起来。
侍卫虽然低着头,却也感受到了周遭氛围的变化。
纸条又一次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去给京城回信,叫落樱躲在暗中,切勿打草惊蛇,有要事再报。”
“是。”侍卫领命退了下去。
自上次落樱来信,徐行青便叫她多注意些孙雾纯的动作。
虽然约定成婚为假,但他可没当那是假的过。
不过既然和她约定好,徐行青就不会违约。
看完汇报她现状的信,徐行青也没心思再去看手中的书,只是随意地拿在手里。
徐行青垂下眼睑,左右微晃的烛火映亮他的半边脸庞,明暗分界模糊,光影跳脱。眼底复杂的情绪在火光中浮现翻涌。
-
京城外的山算不上好攀,路也是七拐八弯,石子严严实实地藏在土下,只露出个尖儿来,一不小心就被绊倒。
气温偏凉,但也耐不住走了许久,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孙雾纯随意拨开碍事的发丝,向密林伸出走去。
枝枝相接交错,阳光只能透过重叠绿叶间细小的缝隙下溜下来。
孙雾纯小心着脚下的路,生怕不小心掉入陷阱。
这可没人能救她。
光线昏暗,孙雾纯没法一眼确定,只能蹲下身来,轻捏起叶片细细观察。
安静间,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
孙雾纯整个人警惕了起来,维持着低头姿势,不敢轻易妄动。
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没有野兽狩猎时发出的闷声,孙雾纯忽然有些疑惑。
“姑娘救……”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哗啦一声。
孙雾纯起身赶去查看,人倒入了树叶堆里。
有了救徐行青的经验,孙雾纯倒是轻车熟路。女孩身体轻,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将人翻过身。
只是一看,孙雾纯也不知如何是好。
嘴唇发紫,一张小脸苍白。
明显的中毒症状,她帮人止血没问题,但是她根本不会解毒啊!
孙雾纯一下有些慌,将人抱在怀里,手悬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她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怀里的女孩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嘴唇轻微蠕动着,应该是在说什么话。
孙雾纯弯下腰,紧贴在她的唇边,屏息凝神地听着。
“草……草……”
孙雾纯只听见虚弱的气音,猜着女孩什么意思,忽然瞥见女孩微微伸出的手指,似乎在指着一个方向。
见到救星般,孙雾纯将女孩小心翼翼放平,向她所指方位寻去,果然见了几株拔出的草药。
孙雾纯拾了草药,跪在女孩身边,俯身贴近,“你说,我要如何做?”
“弄出汁……喂我……”女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告诉了孙雾纯完整的使用方法。
没有捣药器皿,孙雾纯只能手忙脚乱地将草药放在手心里,不断用双手碾压揉搓,指腹再沾上手心里的汁水涂抹在她的唇上。
女孩用力的伸出舌头舔唇上的药汁。
用手碾汁的效率较低,孙雾纯谨慎地规划每次碾的药量,确保有限的草药能发挥最大的药效。
手已经被怪味汁水布满,糜烂的叶肉缠着叶黏在手掌上。
可是看着面前女孩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孙雾纯急促地大口大口喘气,四处瞟着寻找刚刚的草药。
解毒的草药就在附近不远,女孩应该是毒发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中毒,否则也不会连解药都没有功夫去吃。
孙雾纯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回想着刚刚草药的样子,在四周寻找着。
她扒开一处又一处草丛,一次又一次地满怀希望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闭了闭眼,孙雾纯又去拨开另一处较大的草丛,迟迟不敢睁眼,怕再一次失败。
眼皮颤颤巍巍睁开时,入眼的是高耸、茎身上长着层层细叶的植株。
和刚刚给女孩用的药一模一样。
孙雾纯欢喜地伸手牢牢扒在土上,在根的周围刨出小坑,将草药连根拔起。
拎着大朵的药就往回跑,孙雾纯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到。
回到女孩身边时,她唇上的紫色浅淡了些。应该是草药解毒起了作用,只是量不够罢了。
看着身边手臂一样长的草药,孙雾纯心里的波澜才慢慢平复,继续用手碾汁,重复着给她解毒的动作。
新的草药只用了一点,躺在地上的女孩便有了些浅淡的意识,眼睛缓缓睁开。
看见孙雾纯脚边那株大得有些惊人的草药,蝉意有些震惊。
她找到的不过是几株刚刚长成的赤月刹,眼前生长了几十年的,应该是救她的女子寻来的。
蝉意舔了舔唇,上面还残留着药汁的涩苦。
“姑娘可是懂医?”
赤月刹好像是有毒,之前搜了一下[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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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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