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蝉意的疑问,孙雾纯只是摇了摇头否认。
“我不懂医,只是在药庄上做过几年活罢了。这草药是按照你摘的那些样子在附近找的。”
“这样啊,”蝉意低着头,发丝垂落挡住了脸,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她抬头,指着被用了一半的赤月刹,“剩下的半株能给我吗?”
孙雾纯捡起被随意扔在一边的赤月刹,捡起递到蝉意手里。
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和无法忽视的重量,蝉意可以确定这是一株药效极佳的赤月刹。
毒刚刚解开不久,蝉意身子还发虚,欲要撑起身却还是松懈了力气再次跌落坐地。
孙雾纯赶忙伸手托住她的后背,好让她不至于摔到在地。
“我叫蝉意,不知姑娘芳名?”
“孙雾纯。”
蝉意听她说完笑了笑,“今日多谢孙姑娘,若是他日家人有疾,可以来山上找我,我必倾力相助。”
蝉意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她家住在半山腰往上的地方。
顺着手指方向抬下巴看去,孙雾纯忽然想起谢家药庄也是盘了山上一处宽阔之地所建。
她小声嘀咕:“怎么这从医之人都爱住在山上。”
“山上辽阔种草药最适不过,而且有时在山中行走,也能有意外之喜。山上挺安静的,适合专心做一些事情。”
蝉意听到了孙雾纯的问题,开口解答。
孙雾纯有种背后说话被抓到了的心虚感,忸怩地偏低着头。
天色不早,树林暗了下来,若是再待下去,怕是不好下山,一些动物也会出来活动。
“孙姑娘,你先回去吧,今日之事真是麻烦你了。”蝉意身体还是不太恢复,怕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不能任由孙雾纯陪着自己。
孙雾纯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我的家就在附近。”
倒不是为了让孙雾纯宽心,而是她的家真的就没有多远。
孙雾纯放心地点头,重新背上靠在石头上的药篓。
“那你多加小心。”
虽然嘴上答应,但孙雾纯还是不放心,一直回头看。
蝉意露出一个笑,示意她自己没事。
下山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在路并不难走,孙雾纯赶在宵禁的时间之前进了城门回家。
府上前堂闪着光亮,孙雾纯一愣,随即丢下药篓向门口跑去。
一开门,竟然是王伯。
桌子上点着燃烧过半的蜡烛,王伯趴在桌子上,一副睡熟了的样子。
孙雾纯连忙关上门隔绝夜晚的冷风,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前。
大片阴影压下,感受到周围的不同,王伯慢慢从睡意中脱身。
“王伯。”孙雾纯喊了一声。
王伯看她回来,扳着她的肩膀转了一圈,前后左右都被仔细检查了个遍。
“王伯,我没事的。只是上山采了些药,夜晚山路难走,这才晚了些。”孙雾纯无奈解释。
隐去了救人之事,也是怕王伯多虑担心。
王伯听完她的话松了口气,却还是慈祥地教她,“日后别回来得这么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要什么药材这城中的药铺没有?非要自己冒险去山上。”
“诶呀,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嘛。对了王伯,我要的布料您帮我买到了吗?”
说到采药,孙雾纯想起了自己最终的目的。
王伯也是急上心头便给忘了,连忙拿出孙雾纯托他买的布料。
花了孙雾纯手上几乎所有的现钱才换来这么几匹布料,也就堪堪够做一套衣裙。
手指轻抚过布料,冰凉柔软,如同一条清溪缓缓流过。
“王伯,今夜便歇在府中吧。”
宵禁已过,如今再出去被巡街的官兵抓到就不好了。
正因如此,王伯才没有推脱,拿出一支新的蜡烛,凑近那支正在燃烧的蜡烛,引了火。新的蜡烛留给了孙雾纯,他拿走了马上就要燃尽的蜡烛。
“小姐早些睡。”
王伯嘱咐了一句,转身离去,轻轻带上门。
孙雾纯笑着应下,那点光亮越走越远,她踮脚抬头确认光亮消失,端着布料和笸箩偷偷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柜子里拿出早已画好的图稿,布料展开,白色的记号笔不断游走,勾勒出成衣的雏形。
襦裙和外衫都已完成,白线引领着剪刀切割。新开的刃就是好用,一刀到底,连腋下的拐弯处也流畅丝滑。
剪裁利落的布料被小心叠起收好,剩余的边角孙雾纯也不打算浪费,挑几个尺寸大小富余的布料,缝了荷包之类的也能卖,而且借了布料的好,价钱低不了。
孙雾纯几日都忙着衣服的缝制,已经良久没有绣过手帕了,不过好在之前绣得够多。
裙装做好,还差最后一步。
孙雾纯将衣服挂在院中,寻出之前上山采的药,用火点燃。
要想让衣服好卖,做些创新是必定少不了。之前在药庄待那些年,遇见在熬药房做活,连天熏着蒸腾的药气的人身上,味道是散不去的,附着在衣服上的每一个缝隙里。
所以孙雾纯凭着记忆找来了能引蝶的迷蝶香草,这味药与普通的药材不同,它的味道是一股花香,因此才常常用做香料。她试图燃烧,让衣服染上它的气味。
只是草药燃烧不止冒出了烟,火焰也攀上来,烧焦了叶子,风一吹就碎成灰烬。
孙雾纯看着嚣张的火焰,直接扔在了地上几脚踩灭。
烟没飘出来多少,反倒火不小,差点烧毁了衣服。
缎料难得,若是毁于一旦,便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雾纯又尝试将草药晒干磨成粉,再用火去点燃。
这次是没有明火了,但是缕缕细烟慢慢飘,七拐八扭,效率根本不行。
孙雾纯把盛粉末的碗随意搁在衣服下面,任由烟气慢飘。
坐在旁边,她眼神空洞地盯上烟气,脑海里不断想着办法。
忽然,艾灸这个中医疗法蹦出来。
孙雾纯腾一下就站起身。
用制作艾条的方法,加工迷蝶香草,或许可以达到效果。
没有明火,烟气还大,弥散得也快。
但她不会制艾条,只是在药庄看见别人用过。
脑海里空白了一瞬,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又虚幻的声音。
“我必倾力相助。”
蝉意!她是医女,可以帮助自己。
想到解决方法,孙雾纯一刻也不敢耽误,打包好衣服就出城上了山。
按照蝉意所指路线,一个小屋在山林之间显现。
院中挂满草药,一个身影正在忙碌。
孙雾纯抬脚就跑,高声喊她的名字。
“蝉意!”
挂晾草药的蝉意,听见在广阔天地山林里被无限放大的声音,看见了孙雾纯飞舞的身影。
蝉意有些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面,推开矮篱笆门。
“先进屋坐坐,喝口水。”蝉意看孙雾纯胸口快速起伏大喘气,迎她进来就进了屋,倒了些水给她缓缓。
孙雾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水滑过喉间,祛了些燥意。动作太快,孙雾纯轻咳了几声,感觉到喉咙不再发紧,擦了擦溢出的水。
“我有一事想求姑娘相助。”
孙雾纯打开怀抱的包裹,放在桌上。
“我想让这衣服染上迷蝶香气,或许可以用艾灸的方法,只是我不会制作艾条。想请姑娘帮我加工迷蝶香草。”
蝉意听完了她的要求,觉得并不是什么难事,一口答应。
“我可以帮姑娘制作艾条。若是放心,也可将衣服放在我处,我来帮姑娘熏香,可以帮姑娘保留持久些。”
“可以,真是感谢姑娘。”孙雾纯几乎是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自己只是个行外人,是不如蝉意专业的。
目的已经达成,孙雾纯注意到蝉意院中还有许多草药没有晾晒,主动提出帮忙,却被她一口回绝。
“我做习惯了的,用不上多累。”
“好,那我便不再叨扰,月底前就来取衣。”
见蝉意不愿,孙雾纯也没有强求,便提出离开。
蝉意起身想送她,孙雾纯连忙开口阻止。
“姑娘留步吧。”
等待的日子孙雾纯是数着手指过的,在放榜前一天,她再次拜访了蝉意。
去时正好逢蝉意在熏衣服。
药条冒烟的一端沾了点炭黑,袅袅烟气围绕着架上衣衫。没有焰苗,就是贴得衣衫极近也没有引火的威胁。
见蝉意忙着,孙雾纯也没有上前打扰,静静地站在门外。
直到一条燃尽,蝉意准备换上一条新的继续时,才发现外面的孙雾纯。
“来了怎么不进屋?”蝉意拉她走进,“你闻,这衣衫上是不是已经有了味道?”
不用俯身,只要站在几步开外便能闻到香气。
蝉意点燃了药条,重复之前的动作。
“山里蝴蝶少见,若是在你们后花园里,能惹来不少蝴蝶。”
迷蝶香草气味独特,虽是花香,却不引蜜蜂,只会让蝴蝶着迷。
“差不多成了。”蝉意取下衣衫,递给孙雾纯。
接过衣衫抱在怀里,顷刻间,一呼一吸便全盈满了花香。
“多谢姑娘。”孙雾纯感激涕零。
“无碍。”蝉意突然想起了和孙雾纯的第一面。
她肯救自己,帮她这点忙算不上什么。
下山之后,孙雾纯还是怕计划有失,又跑去寺庙开辟的花园里捉了几只蝴蝶,顺便祈祷自己成功。
次日,孙雾纯反复调整了好几次面纱,确保它不会忽然落下,才安心地跟着王伯出摊。
金榜周围满是小摊小贩,他们来得有些晚,位置比较靠后。
到了放榜时间,一群书生模样的人蜂蛹而上,围得水泄不通,外圈的人根本挤不进去。
个个都努力地踮脚,顺着寻找自己的名字。
寻到的高兴大喊,其他人也真心送上祝福。没寻到的也不气馁,立志要再来一次。
高声此起彼伏,喧闹不已。周围酒楼上包厢里的几乎都是女子。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一方丝帕落下后,接连落下许多。
一时间,抬眼便只能看见花和丝帕。
孙雾纯摊子上的商品也自然成了抢手货,手帕洗劫一空,就连香囊也没剩下一个。
买来便扔,扔了又买。怕是结束之后,满地只剩手帕。
里面正是一片热闹情形,有辆马车却始终在那喧闹之外。
孙雾纯适时拿出衣衫,给对面巷子里的王伯递了个眼神,玻璃罐被打开,蝴蝶扑棱着翅膀,直直向孙雾纯的方向飞去,落在她手中的衣衫上停留。
孙雾纯笑了,这招还真有用。
“你过来。”
猛然传来一句命令,孙雾纯四处寻找声源,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那辆马车上。
孙雾纯勾起一抹笑,款款向前。
“贵人有何吩咐?”
从看清马车第一眼,孙雾纯便察觉出里面的人身份不简单。
四角挂着玉饰,穗上打结出串着西域进贡而来的琉璃珠,车厢所用木料上镶银制的镂空花纹。
车帘被掀开,孙雾纯抬眼对上女子有些冰冷的眼眸。
蝴蝶还停留在衣服上,迟迟不肯离去。
女子见这衣服如此奇特,忍不住开口。
“这衣衫,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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