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应好像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初雪这个人,无论你对她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事,只要道歉,她就会没办法不在口头上原谅你。
周一自习课,她端正地坐在课桌前写卷子,微垂的眉眼有一股莫名的早春山茶花一样清冷的美感。
沈嘉应和一众男生打完球,胳膊肘下夹着篮球走进来。他一进来目光就落到了她身上,状似没站稳,直直撞上她的桌子。
她手下的钢笔随着这一震动在字迹整洁的纸上划出浓墨的鲜明一笔。
“不好意思啊,班长,打完球腿有点软。”他手撑在膝盖上,半蹲着打量她,语气犯贱。
初雪眉头很轻地皱了皱,又恢复神像似的波澜不惊的表情。
“没关系。”
她那有着纤细指根的手缓缓地抚平被挤出压痕的卷子,说话的调子就像白开水一样地平淡
沈嘉应把她的动作纳入眼里,弯了弯唇,玩着篮球起身回了座位。
周二体育课,初雪和苏芷禾、许梦然一起打羽毛球,结束路过篮球场时,一个篮球直直的飞过来,撞上了她的右边手臂。
初雪立马感到一阵痛麻,抚着手臂蹲下来缓解。
苏芷禾一个暴脾气对着篮球场破口大骂:“谁抛的球,给我滚出来!”
齐骏非条件反射性地看了一眼苏芷禾,头疼地对沈嘉应说道:“应哥,你传球从来神准,这一把怎么回事?打到初雪,我又要被苏芷禾收拾了!”
沈嘉应拍拍他的肩膀:“这次我来。”
“啊?”
他步调闲散地走过去,思来想去又稍微加了点忧心的表演,说道:“不好意思啊,今天打球不在状态,没想到会伤到你。”
“我扶你去校医院吧,医药费我全出。”
初雪瞅了他一样,像是在隐忍什么,好半天只说了一句:“我有学生医保,不用你出。”
“哦,这样。”沈嘉应拼命地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保持担心的语气。
“应哥,你怎么回事?你不能长点眼...我的意思是,注意点!”苏芷禾气不顺地数落。
“是是是,我的错,实在对不起初雪同学,你能原谅我吗?”
初雪没有正面回答,对两个好友说道:“我先去校医院看看,你们先回去吧。”
苏芷禾和许梦然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说陪她一起。
“那你们也不用这样架着我,我只是手臂有点痛,不是腿。”
沈嘉应跟在三个人后面走了一段,见她们的话停了,才好整以暇地说道:“初雪,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我说,实在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又走了几步,前面的人才闷闷出声:“我知道了,没关系,你回去打球吧。”
沈嘉应满意地点点头:“行,要是有医药支出,你后面来找我报销。”
许梦然在他走之后,才无语地说道:“他怎么道个歉也这么拽巴巴的,也就你教养好,还接受了。”
“沈嘉应就是那样的,虽然我和他们在一起玩挺开心的,但是他这次伤了你,我决定这个月都不和他们出去玩了。”
初雪忍不住莞尔,因为手臂的痛感而有些苍白的脸上一抹笑意,像是枝头鲜艳绽放的小白花一样令人挪不开眼。
“那就好了,这个月你也该把论文写写了。”
“但是下个月我还是要和他们一起去喝酒的。”
“你是要逼我再被球砸一次手臂留住你吗?”
苏芷禾噎住,瘪瘪嘴说道:“好吧,下个月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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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沈鸣伟再次从沪上来了北城,还破天荒地通知沈嘉应晚上一起吃饭。
沈嘉应见鬼似的看着那条微信消息,确认不是假的后,才从懒人沙发上弹跳起来,冲进衣帽间选了一身衣服。
餐厅订在“芫庭”,坐落于城东中心的处的一方大四合院里。
沈嘉应跟着服务员进了包厢,也不打招呼,在沈鸣伟旁边落座。
包厢里除了沈鸣伟,还有另外的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想来是他爸公司的高管。
“没礼貌,叫人,这王叔叔,连叔叔。”
沈嘉应闻声,还是听话地照做。
包厢装潢古朴古色,茶座区还燃着熏香,四周摆放着幽美的高级兰花,雅致而尽显格调。
主位特意空了出来,沈嘉应不由得问:“请的谁啊,还劳烦你等。”
沈鸣伟看了儿子一眼,难得地耐心地解释:“我把生意开拓进北城需要争取的一个重要人物,他有个妹妹要一起来,据说是你们班的,到时候人来了你好好招待。”
他说今天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要和他吃饭。
“我们班的?谁啊?还有这面子让我来招待?”
沈鸣伟俨然一沉脸色,正想再出言训斥,包厢门就被推开了。
他和两位高管连忙起身相迎。
“初总来了,快快上座。”
“这就是初总家妹吧,果然也和初总一样文质彬彬,气质不凡啊。”
沈嘉应和初雪目光一对,两人皆是面露惊讶。
沈鸣伟踢了他一脚,暗示:“去给人拉椅子。”
沈嘉应表情很臭地看了一眼爸爸,终是在他爸发威之前为初雪拖开了椅子,阴阳了声音说道:“坐吧,初大小姐。”
沈鸣伟一记眼风刮了过来。
今天初雪正好在附近的福利院做志愿活动,忙的忘了吃饭,哥哥打电话过来知道后,就干脆捎了她一起来应酬蹭顿饭。
她没想到这样也能遇到沈嘉应。
初旸那边听了沈鸣伟的介绍,才得知两人是同学,一时倒是对这人多了一分好感。
“沈总有心了,我还担心家妹过来一起吃饭会感到拘谨,令郎能过来,着实是感谢。”
“哪能哪能,应该的,听闻初总的妹妹品学兼优,我这玩世不恭的儿子能有机会向初雪小姐学习,是他的荣幸才是。”
大人们一嘴一舍地说着场面话,初雪和沈嘉应则相看两烦厌。
只是初雪面上仍然表现得十分得体。
“初大小姐,吃点啥,我好好招待招待你。”
“不用,我自己来。”
她话音还未落,沈嘉应已经把一勺堆满香菜的海参舀进了她碗里。
他可是好几次在食堂听到她在窗口买面,特意强调不加香菜。
初雪抬眼看他,情绪不明。
“怎么了?”他眨眼,做出无辜的表情。
“初大小姐,不赏个脸吃点?”
初雪没有说话,也不动筷子,就那样干干地盯着他,眼里满是探究之意。
见两人气氛古怪,初旸以为妹妹不好得拂了同学的意,出面温和地解释:“小沈同学,初雪不吃香菜的,好意领了,你多吃些,不用特意关照她。”
他于是又招手,让服务员再拿一个新的碗给妹妹。
饭桌上谈话声一直不断,初雪没有再与沈嘉应说话,低着头认真地喝单独的一盅藕汤,直到把汤喝到见底。
两人不知道这样相安无事了十几分钟,初雪放下勺子,朝他说道:“沈嘉应,你为什么老是针对我?”
他没看她,也在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嘴角弧度很淡。
“哦?此话怎讲?”
“你不用和我打太极。我承认一开始因为芷禾,我把你衣服弄上颜料那次是故意找茬,我可以为这件事道歉。”
“但是之后的交集,我并不是没有感受到你的不善。”
沈嘉应侧头,云淡风轻地杵了个下巴看她:“所以呢?”
“我们和解吧,心无芥蒂地做同学。”
初雪是骨相型美人,不笑的时候就仿佛画上的观音像,美而带有高寒的清傲。可是此刻她只是微微一笑,眼里的笑来的很和煦真切,看他像看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一般,无端让人感受到被包容谅解的柔和。
竟是不知道长得高高冷冷的她可以笑的如此地,甜。
沈嘉应全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甚至带了些怀疑地凑近观察她的表情。
“真心的?”
初雪无奈一笑,又是那种让人心窝都变暖的带了包容意味的笑。
“真心的。”
“行啊,那做出点行动看看。”
初雪真是有点被气笑的兆头了,她点点头:“行啊,吃完饭你等我一会。”
因着有两个孩子在,这一场饭局只是意思意思地沾了一点酒。散席的时候,四个正装打扮的男人不见丝毫醉意地清醒地告别。
初雪和沈嘉应跟在后面出来。
天气已经有了换季的迹象,初雪秀气地打了个喷嚏,看了他在十月底仍然一件短袖的穿搭,询问道:“你不冷吗?”
“少跟我套近乎。”
“........”初雪觉得他怪幽默的。
“你等我一下。”她说完这句,到哥哥耳边说了句啥,就快步先出了餐厅。
等到沈嘉应跟大人们谈笑漫步走过餐厅花厅达到门口,初雪拎着一个白色包装袋走近他,悄悄递给他。
“什么东西?”沈嘉应接过,有些不自然地皱了皱眉。
“赔你的衣服。”
他小指勾着包装袋子,往里瞥了眼。
全球仅100件的球星联名限量款,新的,吊牌都还在。
“不愧是初大小姐,有门道。”
“如果这是你个人本来的说话方式,我会尊重你。”初雪歪头看他,眼里还存留着些许未完全散去的笑意。
“总之,不好意思了,沈嘉应,弄脏了你的衣服。但是既然我屡屡接受了你的道歉,你这次也得接受我的道歉才对。希望下周见面,不会再出现你突然撞我的桌子,用球砸我,错把我的书包当垃圾丢掉,或是其他什么偷偷给我使绊子的事。”
在黯淡下来的天光里,她眼睛清亮。
沈嘉应怔了一瞬,莫名地感觉耳根有些羞愧的红温。
“知道了,回吧,初大小姐。”他懒洋洋地往石墙上倚住,貌似不耐地挥挥手。
初雪转过身,跟上哥哥的步伐上了车。
人送走了,沈鸣伟才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和初家这小姐关系不错。”
用的肯定句,不是问句。
沈嘉应反驳:“你想错了,我和她之前是死对头。她对付不过我,所以给我送礼休战。”
他甩了甩手里的袋子,仿佛在彰显什么战利品。
沈鸣伟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斥道:“孩童把戏!”
“初家可是北城顶豪之家,你既然与初雪有这个缘分当同学,就给我好好和人打好关系,以后对我对你自己,都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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