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沈云谏望了望四周,目露困惑。
周围橘蒙蒙一片,仰头望去,能看见许多个高低不一的“尖顶”,“尖顶”随时在跳动,或高或低,像是竖着的海浪波纹,亦或者摇曳的烛火倒影……?
沈云谏收回目光,食指与大拇指摩挲一下,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尖仍残存着绸缎光滑细腻的触感。
他清楚记得,在被镜湖的湖水吞没之前,他拽住了周青余的衣袖,与其一同被七色棱光包围。
按理来说,他与青余应该在同一处秘境之中,但青余呢……?以及这片围住他的“尖顶”……究竟是什么?
思忖无果,沈云谏重新将目光投向四周。
这片方寸之地除了给他提供一个站立的地方以外,再无其他多余空间。往任意一个方向多走半步,都会撞上最边缘的橘红屏障。
且在这片空间中无法动用灵力、神识也被封禁、还感知不到空无的存在……
沈云谏微微蹙眉,心想,这个秘境可真够为难人的!
他扫视周围一圈,最后盯着近在咫尺的橘红波纹看了半晌,试着将掌心贴在其上。
这橘红屏障一定有古怪,总之,先弄清……
思绪戛然而止。
就在他触碰到橘红屏障的刹那,诡谲的漩涡凭空生成!
奇异的吸力传来,一阵晕眩过后,再次睁眼,他依旧在那个狭窄的地方,但屏障犹如水镜,映照出了奇异的画面——
青山碧水,静谧的佛寺以及一座垂眸、辨不清面目的佛像,香火旺盛,青烟袅袅,犹如云雾一般环绕在佛像身旁。
忽然,青烟化作实物,诵经念佛的呢喃与嘈杂的祈愿声随青烟一同涌出屏障。
沈云谏始料未及,贴着屏障的掌心因而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逸散的青烟,倏地,视角一变。
他似乎悬在房梁之上,而底下是……
看不清面目的佛像、蒲团、穿着袈裟的僧人、或是持香静默等候或是俯首叩拜的信徒……
有人持香叩拜时,沈云谏看到了“自己”,在那无数点猩红火光之中。
所以,那橘红“波纹”或是“尖顶”其实是火焰的形状,他被困在了烛火中?
思绪到此,熟悉的晕眩袭来,视角再变,眼前的景象重又化作橘红一片,只是多了许多缭绕的青烟,而他仍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
隐隐间触碰到什么诀窍的沈云谏若有所思,他又试了两三次,果然——
触碰青烟,佛庙再现。
思及烛火,则一切复原。
虽然知晓了原理,但动用不了灵力,骨哨又需要两人相距五里内才会有反应……沈云谏无声叹了口气,他要怎么从烛火中出去找周青余?
左思右想无果,他又将视角转了出去。
总之,先观察观察外面的情况。
……
像是神识被分成了几十份后同时注视着几十个不同的人,杂乱的人声与画面一股脑地挤在脑海中,看得沈云谏眼花缭乱。
……怎么回事?
沈云谏一边忍住晕眩,一边试着在不同画面中搜寻异样发生的原因。
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第一次转换视角时在猩红火光中看到的无数个自己,眯着眼睛在杂乱的场景中找到了佛庙。
他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在佛庙上,很有用,多余的人影与杂音渐渐淡去,他看见——
被梵音檀香包围的佛庙内,青衫书生将手中拿着的三炷香贴近前额,在心中不断念叨:“……南无阿弥菩萨,保佑我乡试顺利……不求高中,只求榜上有名……南无阿弥菩萨……”
随后,他虔诚叩拜三下。
咚咚咚。
呼~
香头处燃着的一点橘红亮光陡然多了抹金色。
书生并未察觉,只小心拿着燃香离了佛庙,往家中走去。
辨认出那抹金色里面存在另一个“他”,且脑中确实多了青衫书生的身影与祷告声后,沈云谏盯着底下香火旺盛的佛庙陷入了沉默:“……”
什么意思?这破秘境究竟要把他的意识分成多少份……?
……
月明星稀,聒噪的蝉鸣声中,随着点灯的房屋一间间暗下去后,耳边无休止的祷告渐渐停息,沈云谏浅浅呼出一口气。
经过一天适应后,他大概明白了自己身上的异常是如何运作的。
分灵——他暂且以这二字命名此事。
分灵条件之一,在佛庙中真心诚意地燃香祷告,并将附有金光的燃香带走。
条件之二,燃香不可离手且分灵燃尽则散。
一旦转赠、或是火光被风吹灭,分灵便会消散。
载有分灵的燃香曾被人插在田垄之上,他看见青色或金色的麦穗于风中摇曳,但燃香一从人手中脱离、扎进土里,翻涌起伏的麦浪便再无踪影。
……
理清思绪后,沈云谏神色微妙,能听见虔诚叩拜之人所愿为何物,下一步不会还真要他去帮人实现心愿不成?
“……”
沈云谏摸了摸手腕上戴着的骨哨手链,“啧”了一声。
人界不是有信仰一说?说不定这个秘境便遵循着这一规则。先去试试,总好过在这里干站着,什么都不做。
他在剩下的人影中挑挑拣拣。
“……保佑二麻子明日能摔断腿……”
“求求佛祖,让阿微对我一见钟情吧……”
“菩萨啊!佛祖啊!不求高中和榜上有名了,保佑我今夜牢记诗文……”
沈云谏长眉一挑,这个倒是看上去简单一些。
他紧盯最后一个人影,将思绪沉浸进去,眼前的一切如同墨痕般徐徐晕染开。
一间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的屋子,一根燃着的蜡烛,一位青衫书生。
昏黄的烛光下,青衫书生正一手握着燃了一半的香,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一手翻着书页记着诗文。
沈云谏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发现此人说着要牢记诗文,实则只嘴上反复念那几句“之乎者也”,每念上两三遍,他就在心中求神拜佛。
读了没几句,书生就合上书,喃喃自语一句:“今日差不多了!有佛祖庇护,若日日如此,三月后的乡试,我必能如愿!明日再去庙内请三柱香。”
他“嘿嘿”一笑,随便将外衫丢至一边,搁置燃香,吹灭蜡烛,悠然入睡。
“……”
沈云谏盯着已然潜入梦乡的书生,冷笑一声:我看真佛祖来了也无能为力!
燃香依旧飘着丝丝缕缕的烟雾,渐渐缭绕在身侧,沈云谏陷入沉思,指尖无意识地逗弄着青烟。
接下来该如何借这青烟之能寻出青余的踪迹?他想起人界种种传闻,散漫地想,总不好学人界仙佛,给俯首叩拜的信徒都托个梦……
——!
想到“梦”字的瞬间,熟悉的吸力传来,眼睛一睁一闭后,他落到了黑漆漆一片中,只有左前方还飘着一个熟悉的人——是那早早入睡的青衫书生,其双腿处拢做一缕青烟。
沈云谏的视线从书生身上移到自己掌心:“……”
他方才不过心念一动,想到了明月,掌心就真的多了一轮明月。
还真让他当托梦的仙佛?
既然如此,沈云谏若有所思,目光重又移到闭目咂嘴、一看就睡得很香的书生脸上。
许愿牢记诗文是吧……?
……
“喔喔喔——!”
尖锐且极具穿透力的公鸡打鸣声叫散了夜幕,也叫散了沉溺在梦中的人。
周厘猛地从床上惊醒,眼神发懵,神情惊恐,双手胡乱挥舞嘴里止不住大叫着:“不不不……不要杀我!我会了我会了……!我真的背会了!”
木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周厘!你这呆鹅!大早上乱叫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周厘才慢慢缓了过来,他僵硬地转了转头,窗外天色已亮,周围也没有一个他一走神,就自顾自地用剑将木桌砍碎,随后转头笑着问他可要帮他换个脑子的狂徒。
他背不背书究竟与这人何干啊!
梦中的周厘敢怒不敢言。
所以……是梦?
恐惧渐渐散去,感觉自己仿佛困得一夜没睡的周厘看了看桌上合着的书页,强撑着睡意走到了木桌旁。
不是吧……他背了一整宿,觉都没睡好,结果告诉他是梦!?
周厘心里憋着气,他持笔悬腕,盯着草纸看了许久,随后泼墨、一气呵成写就。
翻开书卷对了一遍。
周厘猛地拿着草纸起身,状若癫狂:“哈哈哈哈、菩萨在上,佛祖保佑,背会了!我竟真背会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时瞥见三抹烟灰,手舞足蹈道:“哦对对对!昨夜一定是菩萨显灵!要记得给菩萨还愿!”
一缕金光悄无声息地从烟灰中钻出,没入天际。
……
另一处,沈云谏轻轻逗弄着游鱼似的金光,打量了一下眼前橘蒙蒙的一片,自语道:“这鬼地方还真变大了……”
至少够他坐下了。
“咚咚咚——”
佛庙内,撞钟声一圈一圈荡开,紧闭的朱红大门外,前来叩拜祈愿的人排成了一条条长龙。
沈云谏触碰青烟,视角旋转,他注视着底下的佛像以及佛像前暂且无人跪拜的蒲团。
昨夜一过子时,所有人影与杂音一同消散,想来,这便是分灵的最后一个条件——当日愿当日毕。
而今,又是从头开始的新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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