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声响了。
魏宣季的门又开了,这次院子里空的只剩下月光。
一路顺畅,穿过院子,又是那股药味攻击着他的鼻腔,他捏着鼻子想要是离开了,再闻到人身上有这个味道绝对不吃那个人。
光是闻着都想吐。
只是没想到他刚到大门口要开门的时候,门自己开了,魏宣季吓得一颤,门外的人也惊的骂了一声。
“江临?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干嘛?”
不是别人,正是忙了一晚上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的江大知县。好容易上头的抓捕行动确定下来,江寒想松松精神走一段夜路,本来还感叹说今夜月光亮的出奇,鸟鸣啁啾,十分惬意,谁曾想到家门口吓得差点把心吐出来。
“我…”
“在等我?”
魏宣季坚定的点头:“对。”
江寒盯了他的包袱:“这是?”
魏宣季脑子里飞速旋转:“这是…”“这是我…阿娘亲手做的,背着它安心。”
江寒给了他一个白眼:“出息。”说罢转身带上门。
“饿不饿?”
“啊?……有点。”
江寒沉默着走进厨房,点了一根蜡烛,一束光撕破黑暗。魏宣季跟在他身后,像个做错事等着被宣判的罪人。
只是罪名没有被宣判,宣判的人正熟练的掀开锅盖,任由一股香味飞出来,跳跃在两人鼻尖。这是兰婆婆的习惯,江寒总是早出晚归,兰婆婆怕他半夜饿肚子,每日都会在锅里温一些饭菜。
一碗猪蹄,一碗白菜,一碗饭。
这是兰婆婆说的荤素搭配,对身体最好。
厨房里的小桌四四方方的,两个大男人坐着正好,多一个人都坐不下。江寒把饭撇一半到另一个碗里塞到魏宣季手里:“吃。”
魏宣季捧着:“哦。”
“明儿还想吃什么跟兰婆婆说,她什么菜都会,特别是你们徐州菜。”
“真的吗?”
“嗯。”
“那你在家吃吗?”
“嗯。”
烛光摇曳,魏宣季看着面前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黑发里已经爬上几缕白色,凌乱的胡茬在下颌打上一层阴影,他的眉皱的很深,深的像地裂。
吃饱喝足,魏宣季被送回了房间,无缘过流浪的潇洒生活。
——
次日大早,江寒在院子里练拳。
裸着上半身,肌肉块块分明,细密的汗珠均匀的裹在他的皮肉上,像雨后的万顷荷叶。
江风早就醒了,他看到的第一眼惊呼了一声,就去厨房给兰婆婆打下手去了。
江临深了个懒腰,隔着窗户将外面的场景收入眼底。
晨光很柔,柔的像蒙上一层纱。
不止江风惊讶,魏宣季也惊的想哇一声,他在房间里,看到外面是光亮的、澄明的,而他总是隔着孔,在暗地里窥视着,他从来只有窥视者的身份。
光从不照自己,从不。
吃完早饭,江寒换上官服骑马走了,江风跟着一起去了。
没带魏宣季。
他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大摇大摆自己出了家门,兰婆婆从厨房里钻出来擦了擦手问他去哪?
魏宣季说:“出去看看。”
兰婆婆笑起来皱纹如猫爪:“去吧去吧,中午回来吃饭,我早上买了好些粉藕。”
魏宣季心放慢了一下:“好。”
徐州的粉藕最出名,加点排骨一炖香的打牙,晒出的藕粉白的像珍珠。这是他从江风嘴里套出来的,原本是用来应付江寒,没想到…被个老媪接住了。
魏宣季照旧逛一下城,栽了。
以前他一天就能把那些城里摸的一清二楚,这次…这卢燕城怎么这么大啊!大的他想骂人,逛了一上午才走完两条街…
……
离谱。
魏宣季累的两条腿成了面条,但还是在午饭前赶回了家。
远远的就看到江家烟囱上蜿蜒的白烟,他小跑着推开门,江寒正在院子里擦石桌,江风和兰婆婆在轮番上菜。听到动静,三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魏宣季。
静默。
只静默了两秒。
江寒两步走上来揪了他耳朵:“就离开一早上就玩疯了!”嘴里骂着,手上拿出一方帕子丢到他怀里:“把汗擦擦,准备吃饭。”
魏宣季呲牙咧嘴的揉耳朵,却没动那帕子,因为帕子虽然白净,但是被江寒腌入味了。
全是药味。
啧。
他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绕后院的井边洗脸去了。
——
这样的日子魏宣季过了七天。
七天后他终于走遍了这座城池,妓院、酒肆、茶馆、赌场、当铺,这些地方他都知道了具体位置,以及城里最有钱的商户府邸。
十月二十九,城中最大的商户沈府办寿宴。
邀请了城中大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家中开流水席,听说花重金买了一头老虎做菜,瞬间点燃了整座城的好奇心,江寒身为一县之长自然在名单中。
只是恰好这一日魏宣季病了,水土不服一个劲的跑茅厕。
江风说带他看大夫,他哭啊闹啊死活不去,没法,兰婆婆只好给他烧了个汤婆子暖暖肚子,用了些老家的偏方,煮了一锅什么野石榴水,好说歹说灌了他大半锅,总算止住了。只是人还有些发虚,躺在床上很快睡了。
江寒便带着江风和兰婆婆以及几个下属去吃寿宴。
沈府是做丝绸起家的,没几年就成了卢燕城最大的商户,几乎垄断了半个国家的货源,自己有染坊,有桑田,有绣娘,一个生意链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这次是他本人五十岁正寿,几个儿子合力搞了个大场面,提前一个月从京师请来最有名的戏班子,还有第一花魁娘子姬芙献舞曲,当然,重头戏还是那只老虎。
沈老板这次可是大大的炫耀了一回。
江寒被人灌了很多酒。
虽说他能喝,在这一场也差点没下来桌,流水席从早上开到了黄昏,沈老板哪能让他走,左一杯又一敬,真是热闹极了。
酒过三巡又三巡,在人声鼎沸里,一个府卫十分不和谐的一脸疾色冲冲,从库房逆着人群一路跑到沈大老板面前:“爷,库房被盗了!”
沈府库房被盗了!
喧闹的声音骤然下降,沈老板的酒杯碎了。
几个儿子搀着他,连同江寒一齐去查看被盗库房。
沈府库房在西侧,平日里都有十几个府卫把守,昼夜交替。今日也不例外,怕人多杂乱,沈老板还多加派了一倍的人手,三十多人看一个门,竟然还是被盗了!
江寒安抚着沈老板,走到现场,所有的府卫横七竖八全部倒在地上,探了探鼻息,还好只是昏过去了。门锁被人暴力破坏断裂,江寒仔细端详缺口,细细密密坑坑洼洼的,像是…像是被什么虫子咬开的?……
不过那怎么可能,这可是精铁打的锁。
等等、
精铁,
虫子…
江寒脸色一白,是赤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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