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库房的金银珠宝很多,琳琅满目,分区管辖。
为了保存现场,第一个推开门进去的人是范嘉。范嘉是江寒的师爷,也是至交好友,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目前县衙的钱粮、刑案、记录都是他在负责,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眼睛小而精明。
第二个进去的是江寒。
两人共事十年,早已形成心照不宣的默契。
库房很整齐,一点被翻的痕迹都没有,左边的书画区没有痕迹,倒是后边的珍宝区少了一大箱珠宝。
沈大老板哀嚎了一声:“我的宝贝啊!!!”
这一闹,沈大老板的生日宴算是毁了。
江寒和师爷范嘉又到外面检查,跨出门槛的时候,范嘉的目光聚焦在那把断锁上,接着又查看了外围墙上下左右,草丛狗洞,这一查就到了晚上。
衙门的人二十几个,每人手里都举着火把寻找着角角落落,宅子里也燃灯,恍如白昼。两盏茶后,苍天不负,还真让范嘉和江寒两人找到了蛛丝马迹!
库房后墙根的折角处,有半个鞋掌印!
像是踩到了某处湿泥滑了半跤,很细微的滑痕。
范嘉急忙拿来白纸拓印了下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一行人回了县衙盘点线索。
师爷拿出另一张脚印图对比说:“这脚印跟上次提供的赤血将脚印一样,是他。看来,他已经到卢燕了。”
江寒闭上了眼:“这段时间城门如此严密,还是让他进来了,到底是哪里有差错?”
师爷:“只有一个解释,有内应接应他。”
江寒骤然睁开眼:“内应。”
师爷:“他今日只是夺宝没杀人,看来是没钱了。还是他要做什么事需要很多钱支撑。”
江寒:“……”
“不管他想做什么,抢了钱肯定要花!幸好都是沈家自己的珠宝,每一样都有沈府的标记。明日暗中盯着城中所有当铺!排查所有酒楼里的新进城人员。”
师爷:“还有一件事。”
江寒:“什么?”
师爷:“这脚印的红泥,只有西街附近有。”
江寒就住在西街。
江寒神色一凛:“那他一定在西街有落脚点,那么大一箱珠宝短时间他不可能堂而皇之搬太远。西街的林记当铺,他或许会去。”
——
当夜,江寒带着师爷以及三个衙役蹲守在林记对面的巷子里,蹲守一夜就为了等林记开门,一大早街上人不多,是最适合销赃的时候。
辰时,林记开业了。
果不其然,随后就有一个人,进了店铺。
所有人的睡意瞬间消散,瞪大眼睛盯着那个少年!
等会。
好熟悉啊…
江寒一愣,那不是江临是谁?
小半会儿,人从当铺出来了,手里多了一个褐色的荷包,鼓鼓囊囊在手里掂来掂去,笑的两个酒窝明晃晃的。
衙役没忍住笑出了声,撞了一下师爷,眼神却笑着江寒:“这不是大人的侄儿嘛,怎么大人不给孩子钱花啊?”
江寒一脸黑线。
那小子一蹦一跳的,到隔壁的糕点铺子买了三包蜜饯,自己把自己吃欢了,然后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四处观望着,结果就对上了一个幽暗的眼神…
魏宣季蹲在巷子里一脸委屈,蜜饯被抢了。
江寒:“你不是不舒服在家躺着吗?一大早来这做什么?”
魏宣季:“兰婆婆说家里没有零嘴了…我又想吃。”
江寒:“你没钱了?”
魏宣季:“好像是。”
江寒恨铁不成钢,一夜没睡本来就烦,气的不再看他,把蜜饯丢回给他:“吃吃吃,一边吃去。”
江寒的确是个合格的县令。
一蹲就是一夜加一个上午,目标始终没有出现。
街头人声渐渐多了起来,小商贩也开始吆喝,看来他不会出现了。
江寒揉了揉眼睛让几人散了,嘱咐道:“给城里的当铺都打声招呼,只要有人来当沈府标记的珠宝首饰一律报给官府,否则同罪处置。”
“城门口也不可松懈,严密监察出城人员和货物。”
衙役:“是。”
——
一高一矮两人并立走在大街上。
其实矮个子少年并不矮,在街上已经算高的了,只是高个子这个人太高了。
少年瘦的厉害,厚厚的棉衣像壳子,把他这副骨头架子隐没,只见他心事重重的抱着蜜饯,神色凝结。
江寒常年办案的习惯就是瞬间能捕捉到周围人的状态,所以魏宣季的小动作对他来说太明显。
“怎么不吃了?”
魏宣季:“没…”
江寒:“还拉肚子吗?”
魏宣季:“昨天夜里就好了,你们在这里抓谁啊?”
江寒:“沈府昨日被盗了。”
魏宣季:“哦这个啊兄长昨天回来跟我说了,有线索了吗?”
江寒沉默。
魏宣季看了他一眼,抓了把蜜饯塞到嘴里:“要我说啊压根不用管他,沈府这么多钱,少点就少点。说不定是侠客劫富济贫呢。”
江寒:“歪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的夫子难道没有教过你?”
魏宣季撇嘴。
两人相对无言,对于江寒来说,这样的话就是大逆不道。
沉默良久,魏宣季忽然又开口:“偷盗抓到了怎么判啊?”
江寒冷寂道:“诸盗窃,不得财鞭五十,得财按所盗财物量刑,按沈府那一箱珠宝,徒五年。”
魏宣季:“那,杀人呢?”
江寒停下脚步,看着他:“斩。”
魏宣季莫名一抖。身上的汗毛竖立,仿佛有寒风穿过他的身体。
江寒收了那股戾气,伸手拭去少年嘴角的碎屑:“抖什么?”
魏宣季:“……怕你。”
江寒弯唇:“怕就对了,你也不小了,你阿娘把你送过来知道干嘛的吗?”
魏宣季呼吸一滞,他怎么可能知道。
见他不回答,江寒以为他是委屈,只好用略柔和的语气哄人:“放心吧,既然你阿娘把你兄弟二人托付给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不过你来了这么久了,还没正式叫我一声叔父呢。”
魏宣季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慷慨的漏出一对酒窝:“叔父~”
江寒鸡皮起一身,暴击他的头:“不许撒娇。”
魏宣季抱头:“哦。”
到了分岔路,江寒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衙门。”
魏宣季:“叔父不用睡觉的吗?”
江寒:“衙门里有床。”
魏宣季:“叔父~我想去衙门看看。”
江寒现在有点害怕魏宣季的大眼睛了,那双眼睛像羽毛,冷不丁的就滑过你的耳侧,让人措手不及。其实更怕的是那两个字…
魏宣季:“叔父?”
江寒后颈肌肉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行。”
衙门里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派出去查酒楼了。
穿过大堂,又拐过两个长廊就是江寒在衙门的住所,魏宣季乡巴佬一样,看到后院的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惊叹不已。
连江寒的卧室也宽敞不少,从里头的窗台刚好看到外面的流水潺潺,这真是不一样啊。
魏宣季:“我要住这里。”
江寒:“只有一间房。”
魏宣季睁大眼睛:“叔…”
江寒让人在他宽敞的房间里打了个地铺:“还有一点公文要处理,你累了就在这睡个午觉。”
江寒关上门,那个声音像蛇一样钻进他的耳畔,一路钻进脑子里:“叔父对我真好。”
江寒不自觉,在鼻间溢出一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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