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啧，祝大律师，听说你出车祸了。”女人缓缓走进，步履无声，径直坐在了祝泊如对面的客椅。
纠缠多年，宋秋于自己是惩罚，是羁绊，是扎在心底的刺，是时刻提醒自己不配幸福的深渊，祝泊如的眼神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宋秋，我们没有任何工作上的交集，请你出去。”
“看样子你没有受伤呢。”
女人仿佛没有听见逐客令，嗤笑一声，双手撑在了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愈发靠近。
香水的味道愈发浓烈，祝泊如只觉得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红唇之下，墨绿色的真丝衬衫，领口解开恰到好处的两粒扣子，露出白皙而纤细的脖颈，祝泊如别开了眼睛，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请你出去。”
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反应，宋秋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带着近乎耳语的危险亲昵，“祝律师，我就喜欢你这样。”
直到祝泊如的眼底燃起一抹厌倦与愠怒，宋秋才像是得到了满足，直起了身子，双手插兜，慵懒地离开。
有什么比让冰山一样的人露出鲜有的情绪更有趣呢？只是那人，从前并不是如此，宋秋眼里染上一层落寞。
办公室又只剩自己，空气中却依然弥漫着那人乌木后调与玫瑰残香，像一张不存在的网束缚着自己，祝泊如猛地站起身，用力推开窗户，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手机微微震动，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提示，祝泊如收敛起情绪。
“祝律，考核我准备好了，一定不会让你丢脸。”
“考核过了，我请你喝奶茶！”
两条孩子气的微信，祝泊如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刚刚的阴霾已然驱散大半。
手机另一边，消息发出的瞬间，程郁脸颊飞上一片红霞，既期待着回复，又不由自主紧张的捏起手机。
“好”
手机振动，言简意赅的一个字，程郁松了口气，嘴角上扬。
短短两天，程郁救了祝律的事迹传遍了公司，顶着绷带虽略显滑稽，却无人敢嘲讽。
只是背地里，一些酸的冒泡的言论在偷偷发酵。
“新人就是有眼力见，这下可算是得了祝律师的青眼了！”
“可不是，当初小丁助理呗辞退，她可是巴巴就顶上了。”
“这祝律师从来不招男助理，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怎么，你眼红啊？好歹整个容再说这话吧？”
“去你的！”
……
风言风语总能传到当事人的耳朵，祝泊如一个电话，伴随着几个人事调动，谣言终究停止了发酵。
几天后，第一次考核如期进行，作为九江的头部律所，管理向来严格，对于员工的专业程度更是有着严厉要求。实习生试用期每个月都有一次难度颇大的考试，既是发掘潜力，又是优胜劣汰的另一种体现。
会议室里，实习生们挨个面对老师的提问，祝泊如因为工作安排缺席了考核，而这，也最大化为程郁避嫌。
考官们个个严肃，作为久经沙场的律师，这样的考核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简单，“周模拟案例中，原告主张‘丈夫出轨导致家风受损’，能否以此为由请求精神损害赔偿？”
“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九十一条规定，离婚时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的情形仅包括……”
法条的内容，程郁早已烂熟于心，能在程教授手底下出来的学生，这是基本操作。
程郁的对答如流让几位考官连连点头，就在考核即将结束，一声轻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程助理，听说祝律师很满意你，我这边也缺一个助理，你有没有兴趣？”
公然挖人！这也就宋秋敢跟祝律师叫板！几位考官面面相觑，不由怀疑，眼前这个优秀的女生到底是什么背景。
程郁同样愣住，只是她的关注点在于“听说祝律师很满意你”，心上泛起一阵甜意，这肯定是祝律师亲自说的，不然眼前这个女人怎么知道！
程郁迅速调整情绪，微笑回应：“感谢您的赏识，但目前我更想专注于在祝律师团队的学习。”
宋秋的眼神扫过面前的女生，藏起探究与不满，祝泊如，我不喜欢你旁边有别人。
“嗡嗡。”
垂眸看了眼手机，祝泊如又按灭了屏幕，意料之中的结果。
手上的案子略微棘手，当事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隐瞒部分事实，案件的进展陷入了僵局，今天下午最后一场约见，如果还不能突破，恐怕只剩下败诉的可能性。
“陈女士，您找我辩护，难道不是为了一个公道吗？”
“嗯，一定要阐述这部分事实吗？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吗？有些事情涉及**啊！”面前的女人略见苍老，端起咖啡的手微微颤抖，眼中尽是犹豫。
“陈女士，理解您的顾虑，但隐瞒事实可能影响判决公正，作为您的委托人，我需要了解所有，请您相信我。”
……
九江律所办公室，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程郁看着手机出了神，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得到回复。
通过考核的甜蜜被苦涩与失落一点一点腐蚀。
一个小考核而已，大律师怎么会有时间回复呢？
是自己期待的太多，才会落空。
下班时间到了，周围的同事一个接一个下班，程郁不死心的坐在工位上，祝泊如办公室一片沉寂，没有人。
路灯刹那间亮起，车灯汇成的长河淌遍都市的每一个角落，温热的奶茶已经凉透，程郁耸了耸鼻子，关上了办公室最后一盏灯。
灯光再度亮起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祝泊如拿着外套上了楼，约谈非常顺利，让自己一度忘记了疲惫。
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眼神下意识扫过程郁的工位，看到奶茶的瞬间，祝泊如停下了脚步。
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
拿起手机，那人的头像旁静静躺着一条未读消息。
“祝律，我考核通过了，给你买了我最爱喝的奶茶【调皮】”
下午三点的消息，看着那个表情，祝泊如仿佛看到了程郁的笑容，不知怎么，思绪一下被拉到车祸那天的怀抱。
端起已经凉透的奶茶，祝泊如认命一般插上吸管，轻轻喝了一口，甜腻混合着奶香，是年轻女孩喜欢的味道，只可惜，凉透了。
喝惯了黑咖啡，这个还是太甜了。
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祝泊如将奶茶轻轻丢掉，随手发了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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