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冷玉馔霜刃
[残羹刻漏]
禁闭室的月光被铁栅削成冰条。
白萍捧着半碗冷粥,米粒间浮着《膳底录》的碎屑。门外皮靴声骤停,楚江枫的马鞭敲响门板:
“两时辰内,做道解酒羹——若止不住蒋竹声的头痛...”
鞭梢掠过她腕间胎记,
“这靛青色倒像尹府库房的窖冰。”
墙角鼠洞忽滚出块腐乳,白萍捏碎红曲米外壳时,洞深处传来姜忍冬的烟嗓:
“后厨垃圾车卯时过!”
[秽烬藏珠]
馊水桶浮着蛋壳菜梗,如末世荷塘。
白萍捞出半截冬瓜,指甲刮去霉斑露出青玉般的瓤。破篓底蜷着条冻僵黄鱼,鱼鳃还沾着龙井茶渣——分明是昨日宴席剩的西湖醋鱼料!灶台忽被貂绒手笼按住,崔凌霄的珊瑚簪挑起鱼鳃:
“吕石斛教你用秽物宴客?”
汽笛尖鸣中垃圾车驶近后门,白萍猛地将冬瓜掷进馊水。腐乳红晕在汤面漾开的刹那,吕石斛的月白身影截住车夫:
“这桶我买了。”
[冰釜燃萁]
小膳厅的留声机卡着《梅花三弄》调。
吕石斛解开包袱:霉冬瓜雕成莲瓣盏,醋鱼裹着腐乳炸成金丝球,隔夜饭掺红曲米煨作胭脂粥。白萍舀起一勺递向蒋竹声,却被军医银针拦下:
“慢着!龙井茶性寒,混腐乳伤胃...”
话音未落,蒋竹声忽然夺碗啜饮。青瓷勺刮过碗底“铮”地轻响,他揉着太阳穴呢喃:
“这酸辣...倒像我娘生前腌的冬菜。”
吕石斛腕间石斛兰银章映着粥面,釉光里浮着几不可见的笑影:
“红曲米暖胃,龙井解酒毒——司令可觉头风缓了?”
[棘试青囊]
训导处钢笔尖在砚台刮出哭嚎声。
陈尚仪的金丝镜滑到鼻尖:
“既留你顶罪,考三道题。”
钢笔忽指向窗外枯柳:
“若你是树,取何入药?”
白萍指尖还沾着腐乳汁:
“柳皮退热,柳芽祛风,柳根治瘿瘤。”
满室哗然中戒尺劈向桌面:
“放肆!《本草拾遗》倒背如针砭?”
檀木柜门猛地洞开,上百药屉如蜂巢森列。崔凌霄的蔻丹指甲划过标签:
“第三题——找出能毒死全厅人的那味药。”
白萍望着抽屉间“石斛”标签下新沾的油渍,忽然想起昨夜垃圾车里那本破旧《饮膳正要》。
[烬余辨微]
药香凝成悬顶的剑。
白萍抽开“附子”屉又合拢:
“此物剧毒,但陈医官早收走钥匙。”
崔凌霄嗤笑声里,她突然踮脚勾向最高层——屉内“炙甘草”被扒开,底下竟压着包丹曲!
“红曲米炮制失当则生霉毒,混龙井茶引寒瘴。”
戒尺当啷落地时,她拈起沾在药包上的半片石斛叶:
“昨夜垃圾车里的药渣...原是有人偷换食材。”
陈尚仪的金丝镜闪过寒光:
“考校继续!诊诊我这陈年手痛!”
白萍捧起她浮肿的右手:
“可是用丁香煎水?”
满座死寂里忽响起楚江枫的拊掌声,白萍回头,见他指尖烟灰正落在自己偷藏的《膳底录》残页上。
[焦墨慈航]
藏书阁的灰尘在光柱里浮沉。
“苏木香昔年掌尹府药膳监,笔记最精妇科。”
吕石斛展开染血的帕子,露出夹层里褪色的妊妇调养方:“她总在‘石斛安胎饮’旁画并蒂莲——那是当年尹夫人与我的闺阁暗号。”烛泪淌过书页间干枯的忍冬花,白萍忽然指住方子边角的小字:
“‘木香十五岁冬至,误奉半夏汤于夫人案前’...”
窗棂忽被石子击响。白萍推开气窗,见姜忍冬举着油纸包晃悠:
“豆渣糕!你娘当年教我撒橘皮粉解豆腥!”
夜风卷走他下半句,吕石斛的银兰章却骤然捏紧——油纸渗出墨渍的印记,竟与《膳底录》被撕页的缺口严丝合合。
[兰烬刀砧]
女塾药圃浮动着艾草苦香。
吕石斛剪下石斛兰病枝递来:
“从今你专随我修药膳。”
白萍低头缠纱布时,墙根突然滚进个锡盒——正是退膳间遗失的尹府药盒!盒底黏着焦黑残纸,依稀是母亲字迹:
“...楚江枫襁褓饮毒,疑崔氏换药...”
霜刃般的目光忽刺透药架。楚江枫倚着月洞门,掌心的石斛叶已被捻成碧血:
“吕教导长可知?当年喂我毒参汤的婢女...”
烟蒂摁灭在锡盒上,
“腕间也有块靛青胎记。”
本章注脚:
1. 白萍 → (药膳天赋者)
2. 楚江枫 → (疑云笼罩的权贵)
3. 蒋竹声 → (头痛的新贵)
4. 姜忍冬 → (传递讯息者)
5. 崔凌霄 → (嫁祸主谋)
6. 吕石斛 → (慧眼庇护者)
7. 陈尚仪 → (严苛考官)
8. 郑伯苓 → (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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