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从木板缝隙钻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在月光里打着旋。陈小禾是被冻醒的,膝盖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蜷成了一团,头还靠在禾叙的肩膀上,而他的外套正盖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和他的体温。
她悄悄抬头,看见禾叙靠在床板上,眼睛闭着,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银白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月光落在他的侧脸轮廓上,柔和了平日里的冷硬,连左眉骨那道浅浅的疤痕,都显得没那么凌厉了。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膝盖上,掌心温热,像是怕她再疼似的。陈小禾的心跳漏了一拍,轻轻把他的手挪开,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月光。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将外套盖回他身上——他后背还有伤,不能着凉。
走到窗边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灰蓝色的天幕上,最后几颗星星正慢慢隐去。加油站外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断墙的呜咽声,远处的废墟在晨光里露出模糊的轮廓,像沉睡的巨兽。
“醒了?”身后传来禾叙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去看看罐头还有多少,今天得赶远路。”
陈小禾回头,看见他正揉着眉心,浅紫色的眼眸里带着点惺忪的倦意,后背的纱布又渗出了点血渍,大概是夜里翻身时牵扯到了伤口。“不多了,只有三罐黄桃和两罐午餐肉。”她把罐头摆到桌上,“我去外面找些枯枝,煮点热汤?”
“我去吧。”他站起身,动作还有点僵硬,“你守着东西。”
“不行,你的伤……”
“没事。”他打断她,拿起那把消防斧,“手册说,晨间的枯枝最干燥,容易引燃。”
陈小禾知道他的性子,决定的事很难改,只好叮嘱道:“别走太远,就在加油站周围找找,听见动静立刻回来。”
他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便利店门口。
陈小禾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融进破晓的晨光里。他走得不快,后背微微弓着,显然还在忍着疼,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像在丈量脚下的路。她突然想起在主神殿时,他总说“主神无需在意凡俗伤痛”,可到了这末世,他却比谁都懂得“活着”二字的分量。
她转身回房间,从背包里翻出手册,最新一页写着“23日晨:检查装备,补充水分,目标西北废弃医院——据地图标注,距研究所仅剩10公里”。字迹是禾叙的,清隽有力,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旁边标着“注意绕行丧尸聚集区”。
原来他早就研究过路线了。陈小禾的指尖划过那行小字,心里暖融融的,像揣了块刚烤好的红薯。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熟悉的嘶吼——是丧尸!
陈小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抓起消防斧就往外冲。加油站的空地上,禾叙正背对着她,手里攥着几根枯枝,而他身后,三只丧尸正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腐烂的手臂几乎要碰到他的后背!
“小心!”她嘶吼着冲过去,消防斧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劈在最前面那只丧尸的头上。黑血溅了她一脸,她却顾不上擦,反手又是一斧,劈开了第二只丧尸的胸腔。
禾叙也回过神来,钢管挥舞得像道银弧,砸烂了最后一只丧尸的头骨。他喘着气转过身,浅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惊魂未定,看到她脸上的血时,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谁让你出来的?!”
“我听见声音……”陈小禾的声音还在发颤,刚才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失去他了,心脏像被一只手死死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说了让你守着东西!”他的声音带着怒气,却伸手擦掉她脸上的血,指尖的力道很轻,像怕碰碎什么,“要是你出事了怎么办?”
“那你呢?”陈小禾看着他后背渗血的纱布,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你后背还有伤!刚才要是被丧尸抓到……”
“我没事。”他别过脸,耳尖泛着红,声音低了些,“手册说,成年男性的反应速度比女性快0.3秒。”
“手册没说你后背有伤!”她吼道,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
禾叙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攥着消防斧、指节泛白的手,看着她脸上还没擦干净的血污,浅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好了,别哭了。”他的声音很轻,像哄小孩似的,“是我不好,没注意周围。”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草药和尘土的气息,后背的伤处隔着衬衫传来微弱的疼,却让她瞬间安下心来。陈小禾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像要把刚才的恐惧都哭出来。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她闷闷地说,声音带着哭腔,“要走一起走,要打一起打,不许一个人逞英雄。”
“嗯。”他应了一声,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笨拙却温柔,“不逞英雄了。”
晨光彻底漫过加油站的断墙,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风里的寒意渐渐散去,带着点春日的暖意,吹得人心里发软。
回到便利店时,陈小禾重新给他包扎伤口。解开纱布的瞬间,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伤口边缘已经发炎红肿,甚至有些化脓,显然是刚才的剧烈动作让伤口恶化了。
“都怪我,刚才不该让你去捡柴的。”她的声音发颤,酒精棉碰到伤口时,手控制不住地抖。
“不关你的事。”禾叙的额头渗出冷汗,却忍着没吭声,只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是我自己没注意。”
他看着她垂着的眼睫,看着她抿紧的嘴唇,看着她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的关节,突然觉得后背的疼好像没那么难忍了。主神殿的手册里写过“疼痛是神经的预警机制”,可他现在觉得,有些疼痛里,藏着比预警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她眼里的担忧,比如她指尖的温度,比如此刻房间里流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包扎好伤口,陈小禾用捡来的小铁锅煮了罐午餐肉,又把黄桃罐头倒进水里,煮成了一锅甜咸交织的汤。汤煮得很稠,冒着热气,香气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驱散了末世的冷硬。
“慢点喝,小心烫。”她把勺子递给他,看着他一口口喝着汤,浅紫色的眼眸里渐渐有了暖意,像被汤熨帖过似的。
“你也喝。”他把锅往她这边推了推,“你的膝盖也需要热量。”
两人头凑在一起,共用一个铁锅喝汤,汤汁沾在嘴角,谁也没在意。晨光透过木板缝隙照进来,落在汤里,泛着细碎的金光,像主神殿的星絮,温柔地落在他们之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声音很脆,带着金属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惊得几只鸟从断墙后飞了出来。
禾叙的动作瞬间顿住,浅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警惕:“是拾荒者。”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陈小禾的心沉了下去,握紧了身边的消防斧,“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一定。”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声音是从西北方向传来的,离这里大概两公里……像是在交火。”
枪声又响了几声,还夹杂着人的惨叫和嘶吼,显然是和丧尸或是别的什么起了冲突。禾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西北方向,正好是去研究所的路。”
“那我们怎么办?”陈小禾也走到窗边,心揪成了一团,“绕路的话,至少要多走半天。”
禾叙沉默了片刻,浅紫色的眼眸在晨光里亮得惊人,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不绕路。”他拿起钢管,声音冷得像冰,“去看看。”
“可是……”
“手册说,未知的危险里,往往藏着关键线索。”他打断她,眼神却软了些,“放心,我会保护你。”
陈小禾看着他坚定的侧脸,看着他后背那片还在渗血的纱布,突然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他不是想去冒险,是怕错过可能存在的“疫苗线索”,怕辜负林晓星的托付,更怕……让她失望。
她握紧了消防斧,指节泛白:“一起去。”
他回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像晨光落在湖面,漾起细碎的涟漪。“好,一起去。”
两人收拾好东西,把罐头和水塞进背包,并肩走出加油站。晨光已经洒满了废墟,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远处的枪声已经停了,只剩下风穿过断墙的呜咽,像在诉说着刚刚结束的厮杀。
路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暗红色的血渍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偶尔能看见散落的弹壳和破碎的衣物。陈小禾的心越揪越紧,紧紧跟在禾叙身后,消防斧握得死紧。
转过一个街角时,禾叙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把她拽到断墙后。“别动。”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浅紫色的眼眸里满是警惕。
断墙的另一边,几个拾荒者正围着一个人殴打,那人蜷缩在地上,怀里死死抱着个帆布包,发出痛苦的闷哼。而那帆布包的样式,陈小禾记得——是林晓星的!
“是晓星!”她的声音发颤,差点冲出去,被禾叙死死按住。
“别冲动,他们有枪。”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扫过拾荒者腰间的猎枪,“等他们放松警惕,我们再动手。”
地上的林晓星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却还是死死抱着帆布包,嘴里含糊地喊着:“放开……地图……这是……能救大家的……”
拾荒者的头目啐了口唾沫,一脚踩在她的背上:“死丫头,还嘴硬!把地图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就在这时,禾叙突然动了。他像一道银色的闪电,手里的钢管精准地砸在最近那个拾荒者的手腕上,猎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他反手一肘撞在另一个人的下巴上,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动手!”他低吼道。
陈小禾立刻冲出去,消防斧劈向那个踩在林晓星背上的头目。那人没想到还有埋伏,被劈得踉跄后退,她趁机拉起林晓星,把她往断墙后拖:“快跟我走!”
林晓星已经意识模糊了,脸上全是血,却还是死死攥着帆布包,看见陈小禾时,突然哭了出来:“陈姐……他们抢地图……张叔的心血……”
“我知道,我们帮你抢回来!”陈小禾把她藏到断墙后,转身想去帮禾叙,却看见他被两个拾荒者围住,后背的伤口显然又裂开了,动作慢了许多。
一个拾荒者举着匕首刺向他的后背,陈小禾想都没想就冲过去,用消防斧挡住了匕首。金属碰撞的脆响震得她手臂发麻,那拾荒者狞笑着用力,她的膝盖突然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伤口又裂开了。
“小心!”禾叙的声音带着惊慌,他猛地推开面前的人,钢管狠狠砸在偷袭者的头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他一把将陈小禾拽到身后,后背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红得刺眼。“谁让你过来的?!”他的声音带着怒气,却更像在掩饰慌乱,“不是让你躲好吗?”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陈小禾的声音发颤,膝盖的疼让她站都站不稳。
拾荒者的头目趁机捡起地上的猎枪,对准了他们:“妈的,今天让你们全都死在这!”
枪声响起的瞬间,禾叙猛地将陈小禾扑倒在地,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过,打在断墙上,溅起一片尘土。他压在她身上,后背的伤口正好撞在地上,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禾叙!”陈小禾的声音都变了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拾荒者的头目脸色一变:“是军队!快跑!”他带着剩下的人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废墟深处。
穿着迷彩服的士兵们冲了过来,为首的人看到地上的血迹和昏迷的林晓星,眉头皱了起来:“这里发生了什么?”
陈小禾顾不上回答,扶起压在身上的禾叙,他的后背已经一片血红,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却还死死攥着她的手,浅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混着他身上的血,“你撑住,他们是军队,他们有医生!”
士兵们围了上来,有人在给林晓星做急救,有人抬着担架跑过来。禾叙被抬上担架时,还在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晕了过去。
陈小禾紧紧跟着担架,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渗血的纱布,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晨光洒在他的银白发丝上,泛着刺眼的光,她突然明白,有些牵挂一旦生根,就再也拔不掉了——不管是他对她的,还是她对他的。
军队的卡车呼啸着驶向远处的营地,车窗外的废墟在晨光里渐渐远去。陈小禾握着禾叙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焐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撑住。
因为他们还要一起找研究所,一起喝南瓜粥,一起看主神殿的星絮,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
绷带下的伤口还在流血,但藏在伤口下的牵挂,却比血更滚烫,比命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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