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医疗帐篷格外安静,只有输液管“滴答”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像在数着时间的脚步。陈小禾趴在床边睡着了,手还紧紧攥着禾叙的手腕,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比前半夜有力了些,不再是微弱的颤,而是带着韧性的、沉稳的节奏。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轻轻的骚动惊醒。睁开眼时,晨光正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落在禾叙的手背上,映得输液管里的液体泛着淡淡的金。
“醒了?”军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正拿着体温计,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烧退了,37度2,总算熬过来了。”
陈小禾猛地抬头看向禾叙,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浅紫色的眼眸里虽然还有些疲惫,却清明了许多,不再是昨夜那片混沌的水汽。他看着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水。”
“哎,马上来。”她慌忙起身,差点碰倒床边的输液架。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他的睫毛颤了颤,像被晨光惊起的蝶。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晨光里格外清晰。陈小禾坐在旁边看着,突然发现他银白的发丝里,竟藏着几根极浅的金色,大概是被主神殿的星絮染过的痕迹,此刻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柔和得不像平时那个冷硬的主神。
“感觉怎么样?”她忍不住问,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输液针,那里已经有些发青,“手疼吗?”
“没事。”他放下水杯,目光落在她眼下的乌青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没睡?”
“睡了,在你旁边。”她随口答道,转身想去叫林晓星,却被他拽住了手腕。他的力道很轻,像怕弄疼她似的,指尖带着刚退烧的微凉,却烫得她心口发麻。
“别去。”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再坐会儿。”
陈小禾愣了愣,还是坐了回去。帐篷外传来士兵训练的口号声,还有食堂飘来的米粥香,混着消毒水的气息,竟有种奇异的安宁。她看着他手背上的血管,看着晨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的阴影,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刻,比主神殿的星絮更让人安心。
上午十点,军医拔了输液针,嘱咐道:“伤口还得换药,这几天别乱动,最好能喝点流食。”
陈小禾把军医的话记在手册上,刚合上本子,就见林晓星端着个粗瓷碗跑了进来,碗里冒着热气,是白米粥。“陈姐,食堂刚熬好的粥,我给禾大哥端了点。”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眼睛亮晶晶的,“听说喝白粥养伤。”
碗里的米粥熬得很稠,上面飘着几粒枸杞,是军营里难得的新鲜东西。陈小禾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凉,递到禾叙嘴边:“喝点吧,医生说要吃流食。”
他看着勺子里的粥,又看了看她,突然别过脸:“不用,我自己能吃。”
“你手还有劲吗?”陈小禾挑眉,故意把勺子往他嘴边送了送,“难不成要我喂到你鼻子里?”
林晓星在旁边偷偷笑了起来,禾叙的耳尖瞬间红了,只好乖乖张开嘴。温热的米粥滑进喉咙时,他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些,像被暖流浸过的石头。
“好吃吗?”陈小禾又舀了一勺,这次没吹那么凉,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握着勺子的手上——她的指尖沾了点粥渍,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啄米的雀。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陈小禾刚要把碗递给林晓星,就见禾叙从枕头底下摸出个东西,是块用手帕包着的糖,油纸包装上印着“水果硬糖”的字样,大概是从哪个世界顺手带的。
“给你。”他把糖递过来,声音低得像怕被人听见,“刚才粥有点淡。”
陈小禾接过糖,指尖触到他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糖纸在晨光里泛着透明的光,她拆开一看,是橘子味的,放在嘴里含着,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来时,心里突然软得像被粥泡过。
林晓星识趣地收拾好碗:“陈姐,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也饿了吧?”
帐篷里只剩下两人时,禾叙突然开口:“那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陈小禾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
“谢你……没走。”他的声音很轻,浅紫色的眼眸里映着晨光,像落满了星星,“也谢你……救我。”
陈小禾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我们是搭档”,却被他打断:“不是搭档的那种谢。”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得让她不敢直视:“是……别的。”
帐篷外的风突然停了,训练的口号声也仿佛远了些,空气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糖在嘴里融化的轻响。陈小禾的脸颊发烫,像被晨光烤过,她赶紧别过脸,假装整理手册:“手册说,同伴就该互相帮助,你以前不也救过我吗?”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发顶的梅花簪,簪头的月光石在晨光里闪着温柔的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他没说,她也没问。有些话,像藏在粥底的枸杞,不用多说,也能尝到那点微甜的心意。
下午,陈小禾去给禾叙换药。解开纱布时,她惊喜地发现,伤口边缘已经结了层薄薄的痂,红肿也消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片吓人的红。
“恢复得不错。”她拿出草药膏,指尖轻轻涂在伤口周围,动作比之前更轻了些,“看来白粥真的养伤。”
“嗯。”他应了一声,呼吸有些不稳,不是因为疼,而是她的指尖偶尔会碰到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碎的痒,从后背一直窜到心尖。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抿紧的嘴唇,看着她额前被风吹起的碎发,突然觉得,这末世的伤痛,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主神殿的手册里写过“疼痛是修行的一部分”,可他现在觉得,有些温柔,比任何止痛药膏都管用——比如她指尖的温度,比如她眼里的认真,比如此刻帐篷里流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换完药,陈小禾坐在床边翻地图,林晓星已经把那半张地图补全了,用炭笔在旁边标注了军营的位置,还有从军营到研究所的路线,大概只有五公里,中间要穿过一片废弃的居民区。
“明天就能走了。”她指着地图上的箭头,“军医说你的烧退了,只要别剧烈运动,应该没问题。”
“嗯。”禾叙看着地图,突然说,“军营的人好像也在找研究所。”
“是吗?”陈小禾有些意外,“我没听他们说啊。”
“早上听到军医和营长聊天,”他顿了顿,浅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警惕,“他们好像不是为了疫苗,是为了研究所里的‘老东西’。”
“老东西?”
“不清楚,只听到‘能量核心’‘启动’之类的词。”他皱起眉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陈小禾的心沉了沉。末世里,任何“能量核心”都可能引发争夺,比丧尸更可怕的,永远是人心。她把地图折好放进背包,指尖划过手册上“警惕人类内讧”的字样,突然觉得,明天的路,或许比想象中更难走。
傍晚,林晓星带来了个消息:“陈姐,营长说明天可以派两个士兵护送我们去研究所,他们正好要去那边侦查。”
“太好了!”陈小禾刚想答应,就被禾叙拽了拽手腕。他的眼神里带着警示,她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能走,不想给军营添麻烦。”
林晓星有些不解,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去跟营长说一声。”
林晓星走后,禾叙才低声道:“不能让他们跟着,万一他们真的抢能量核心,我们会很被动。”
“我知道。”陈小禾看着他,突然笑了,“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谨慎的时候。”
“手册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一本正经地说,耳根却悄悄泛红。
帐篷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食堂的灯光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帐篷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陈小禾拿出最后一罐黄桃罐头,撬开后递到禾叙面前:“吃点?补充体力。”
他摇了摇头:“你吃吧,你的膝盖也需要营养。”
“一起吃。”她把勺子塞到他手里,自己也拿起一把,“就当……庆祝你退烧了。”
黄桃的甜香在帐篷里弥漫开来,混着米粥的余温,驱散了末世的冷硬。两人头凑在一起,共用一个罐头,糖水沾在嘴角,谁也没在意。晨光褪去,暮色渐浓,可帐篷里的温度,却好像比白天更暖了些。
陈小禾看着他认真吃罐头的样子,突然想起在主神殿时,他笨拙地给她做南瓜粥的场景,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等回到主神殿,她一定要教他做真正的黄桃罐头,用最新鲜的黄桃,最甜的冰糖,煮得稠稠的,让他尝尝,比手册里写的任何食谱都要好吃。
她没说出口,只是把最后一块黄桃舀到他的勺子里,看着他吃下去时,嘴角扬起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笑。
夜又来了,可这次,陈小禾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身边的人已经退烧,伤口在慢慢愈合,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可以一起踏上新的路。
而这条路,不管有多少危险,他们都会一起走。
就像此刻,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膝盖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在无声地说:“别怕,有我。”
她也轻轻回握过去,像在回应:“嗯,有你。”
帐篷外的灯火还在亮着,映得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也沾了点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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