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的铁锈簌簌往下掉，刮得脸颊生疼。陈小禾匍匐在最前面，背包里的疫苗样本硌着肋骨，冰凉的触感像块提醒她使命的烙印。身后传来林晓星压抑的啜泣，还有禾叙沉重的呼吸——他后背的伤口显然又裂开了，每爬一步，管道壁上都会沾上新的血痕，暗红的颜色在应急灯的绿光里泛着诡异的光。
“还有多久？”林晓星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抠着管道壁的缝隙，指节泛白。她的裤腿被黑色液体浸过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红，皮肤像被强酸腐蚀过，冒出细密的水泡，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陈小禾回头，用手电筒照向远处——管道在前方拐了个弯，尽头隐约透出灰白的光，像是通往地面的出口。“快了，拐过这个弯就是出口。”她的声音有些发哑，喉咙被铁锈灰呛得又干又疼，“再坚持一下。”
禾叙突然抓住她的脚踝，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滚烫的汗湿。“等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浅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前面有动静。”
果然，拐弯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爬动，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不是丧尸的嘶吼，是人。
陈小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背包带——疫苗样本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她示意林晓星别动，自己则从腰间摸出那把捡来的匕首，刀身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
爬近了才看清，是那个年轻的研究员。他的白大褂被撕开了道大口子，胳膊上划着深深的血痕，正艰难地往前爬，嘴里还念叨着：“样本……一定要把样本带出去……”
“你是谁？”陈小禾低声喝问，匕首的刀尖对准了他的后背。
研究员猛地回头，脸上沾着血和灰，眼神却异常亮，像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你们是……跟着地图来的？”他认出了林晓星怀里的帆布包，突然激动起来，“快！教授启动了自毁程序，这里马上就要塌了！我知道真正的安全出口在哪里！”
禾叙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证明你不是在骗我们？”
“我叫周明，是疫苗研发组的副组长。”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工作证，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白大褂，眼神清澈，“张叔是我导师的朋友，他发现教授用活人做实验后，是我把真正的疫苗样本藏起来的！教授以为他拿到的是真的，其实那是我做的假样本！”
林晓星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翻出那份实验报告：“这份报告……”
“是真的！”周明急切地说，“初代疫苗需要在零下20度保存，而且必须在48小时内注射到**身上才能激活抗体！我藏起来的样本只有三支，就在……”
他的话被剧烈的震动打断，通风管“哐当”一声巨响，顶部的铁锈和碎石哗啦啦往下掉，砸在身上生疼。远处传来钢筋断裂的脆响，整个管道都在摇晃，像是随时会塌下来。
“没时间解释了！”周明嘶吼着往前爬，“跟我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禾叙看了陈小禾一眼，浅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断。“信他一次。”他低声道，伸手将林晓星往前推了推，“你先跟着他，我断后。”
“你……”陈小禾想说他的伤，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别废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在她转身时，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角，“小心点。”
管道摇晃得越来越厉害，碎石不断砸下来，好几次差点砸中林晓星的头，都被周明伸手挡开。陈小禾爬在中间，能清晰地听见身后禾叙的喘息越来越重，还有布料摩擦伤口的闷响，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她心上。
“禾叙！你怎么样？”她忍不住回头喊了一声。
“没事。”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沉稳，“快爬！”
拐过最后一个弯，出口终于出现在眼前——是个被铁网封死的通风口，外面隐约能看见灰蒙蒙的天，还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周明用随身携带的螺丝刀撬着铁网，手指被磨出了血，却像是感觉不到疼。
“加把劲！”陈小禾也伸手去帮忙，铁网的缝隙里卡着根钢筋，两人合力往外拽，铁锈蹭得手心火辣辣的疼。
就在铁网即将被撬开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通风管的尾部塌了下来，碎石和尘土瞬间将禾叙的身影吞没。
“禾叙！”陈小禾的声音撕心裂肺，转身就要往回爬，却被周明死死按住。
“不能回去！”他嘶吼着，眼睛通红，“那里已经塌了！你回去也是送死！”
“放开我！他还在里面！”陈小禾挣扎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管道壁上，“他后背有伤！他爬不快的！”
林晓星也哭了起来，却死死抱住陈小禾的腰：“陈姐！禾大哥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
“厉害有什么用？他也是人！他会疼！他会……”陈小禾的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她想起他为了护她被丧尸抓伤的后背，想起他发烧时攥着她的手说“别离开”，想起他笨拙地给她缝补工装时歪歪扭扭的针脚……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牵挂，此刻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突然，塌落的碎石后面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钢管砸在金属上的声音。紧接着，是禾叙嘶哑的声音，透过尘土传过来，带着惊人的穿透力：“陈小禾！别他妈哭了！把铁网撬开！”
陈小禾猛地愣住，随即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和周明一起拽向铁网。“快点！再快点！”她嘶吼着，指甲抠进铁网的缝隙里，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铁网终于被撬开了！周明先把林晓星推了出去，陈小禾刚要爬，就看见禾叙从烟尘里爬了出来，银白的头发被灰和血黏在一起，左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后背的伤口已经血肉模糊，染红了大半个后背，可他手里的钢管依旧紧紧攥着，浅紫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愣着干什么？”他低吼道，用没受伤的右手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往外拽。
陈小禾摔在出口外的碎石地上，膝盖的旧伤再次裂开，疼得她眼前发黑。她顾不上疼，回头去拉禾叙，却看见他身后的通风管彻底塌了下来，钢筋和水泥块瞬间将通道堵死。
“快！”周明拽着他们往远处跑，“研究所的主楼要塌了！”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栋研究所像被抽走了骨头的巨人，缓缓地向一侧倾倒，烟尘和碎石冲天而起，遮住了半边天。四人扑倒在远处的断墙后，看着那栋承载着希望与罪恶的建筑化为废墟，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烟尘渐渐散去，露出灰蒙蒙的天。周明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箱，打开后，三支蓝色的试剂管躺在里面，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是真正的疫苗样本。
“安全了。”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这些样本……足够研制出量产疫苗了。”
林晓星看着试剂管，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释然的笑：“张叔……我们做到了……”
陈小禾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禾叙身上。他靠在断墙上，脸色苍白得像纸，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左胳膊的骨折处已经肿得老高，后背的血还在往外渗，把身下的碎石都染红了。
“禾叙？禾叙你醒醒！”她扑过去，声音发颤，指尖探向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他缓缓睁开眼，浅紫色的眼眸里蒙着层水汽，像是很疼，却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哭什么……我不是……没事吗……”
“还说没事！”陈小禾的眼泪掉在他的脸上，“你的胳膊断了！后背的伤也……”
“小伤。”他打断她，用没受伤的手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带着血和汗，“疫苗……拿到了吗？”
“拿到了。”她哽咽着说，“都拿到了。”
“那就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又闭上了，却始终没松开她的手，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周明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眉头紧锁：“必须尽快处理，骨折处错位很严重，后背的伤口也感染了，再拖下去会有危险。”他看向远处，“军营往这边来的话，大概需要半天路程，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救援。”
陈小禾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起禾叙，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的身体很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呼吸虽然微弱，却很平稳。她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块干净的纱布，轻轻盖在他的后背上，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林晓星和周明在附近找了个还算完好的地下室，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铺上捡来的毯子。陈小禾把禾叙扶到毯子上，让他平躺着，又用树枝和布条给他做了个简易的夹板，固定住骨折的胳膊。
“会疼，忍着点。”她低声说，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他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她靠在墙壁上，看着禾叙沉睡的脸，突然觉得很累，却又无比踏实。
疫苗找到了，他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地下室的入口透进微弱的光，像通风管尽头那片指引他们逃出生天的微光。陈小禾伸出手，轻轻握住禾叙没受伤的那只手，他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地反握住她，力道不大，却很坚定。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疫苗的研制不会一帆风顺，末世的阴霾也不会轻易散去。但只要能像现在这样，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体温，哪怕只是在这狭小的地下室里，守着彼此的呼吸，好像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掌心相握的温度，就是此刻最坚定的承诺。
等他醒了，她要告诉他，其实在通风管里，她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再也见不到他。
等他好了，她要拉着他，一起看一次末世的日出，看阳光如何驱散黑暗，看废墟上如何长出新的希望。
而现在，她只想守着他，等他醒来。
地下室的光很暗，却足以照亮两人交握的手，和那份在生死边缘滋长的、再也藏不住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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