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光线昏沉，只有入口处透进的微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陈小禾靠在墙壁上，指尖始终没有离开禾叙的手腕，那里的脉搏比昨夜有力了些，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韧性的生机。
周明和林晓星守在入口，时不时低声交谈着什么，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远处传来军营巡逻队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哨音，穿过废墟的缝隙飘进来，带着人间烟火的暖意——那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周明用反光镜向巡逻队报了平安，此刻来的应该是接应的人。
“陈姐，我们该走了。”林晓星的声音在入口处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军医说要尽快给禾大哥处理伤口。”
陈小禾点点头，轻轻拍了拍禾叙的手背：“醒醒，我们回军营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浅紫色的眼眸里还有些迷蒙，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低声道：“……胳膊疼。”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藏不住的委屈，不像平时那个嘴硬的主神，反倒像个受伤的孩子。陈小禾的心软得像被温水浸过，伸手摸了摸他没受伤的右肩：“忍忍，到了军营就好了，军医会给你接骨。”
他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大，却不肯松开。
巡逻队的士兵很快走了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将禾叙抬上简易担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珍宝。陈小禾跟在担架旁，一路都能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浅紫色的，带着点依赖，让她想起主神殿里，他第一次吃她做的南瓜粥时，也是这样看着她，眼里藏着没说出口的温柔。
回到军营时，炊烟正从食堂的烟囱里袅袅升起，混着米粥和野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几个士兵坐在石头上擦枪，偶尔说笑几句，阳光落在他们的迷彩服上，泛着温暖的光。
这景象让陈小禾恍惚了片刻，仿佛末世的阴霾从未笼罩过这里，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旅人，在经历一场漫长的跋涉后，终于回到了暂时的港湾。
禾叙被直接送进了医疗帐篷。军医检查后，眉头紧锁：“左臂桡骨骨折，错位很严重，必须立刻复位。后背的伤口感染加重，得清创缝合，可能还要输血。”
“我来！”陈小禾想都没想就说，“我的血型和他一样，上次在主神殿体检过。”
禾叙的动作顿了顿，浅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抗拒：“不用……”
“闭嘴。”陈小禾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手册说，同伴受伤时，献血是义务。”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总是这样，宁愿自己忍着疼，也不愿麻烦别人，哪怕那个人是她。可她也记得，在通风管塌落的瞬间，他是如何拼尽全力把她推出出口；记得在研究所的废墟里，他哪怕断了胳膊，也死死攥着钢管护在她身前。
有些亏欠，早就该还了。
抽血的时候，针管刺入皮肤的瞬间，陈小禾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禾叙躺在旁边的床上，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浅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担忧，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低声道：“……疼就说一声。”
“不疼。”她笑了笑，看着自己的血液顺着输液管流进他的身体，心里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像是两株在荒漠里纠缠的植物，终于通过根系，分享了彼此的养分。
接骨的过程比想象中更惨烈。军医拿着夹板和绷带，用力将错位的骨头复位时，禾叙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没受伤的右手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白，床单被他揪出了深深的褶皱。
陈小禾坐在床边，想按住他的手，却被他避开了。“别碰我。”他的声音发颤，带着痛苦的隐忍，“会……忍不住抓你。”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没事的，很快就好，忍忍。”
他闭上眼，睫毛上沾着冷汗，像挂着细碎的星。她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紧咬的牙关，突然很想抱抱他，告诉他不用这么硬撑，疼了可以喊出来，累了可以靠在她身上。
可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陪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感受着两人通过输液管相连的血液，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约定。
接完骨，军医给禾叙缝合后背的伤口。麻药的效果有限，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刺得人耳膜发麻。陈小禾别过脸，不敢再看，却能感受到他握着床单的手在微微发抖，呼吸急促得像要炸开。
“禾叙，”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没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以前在主神殿，有个主神总爱逞强。”她的声音带着笑意，眼角却有些发热，“他得了痔疮，疼得站都站不稳，却非要硬撑着说‘本尊无碍’；他被丧尸抓伤后背，明明疼得厉害，却还要跑在最前面保护别人；他胳膊断了，却怕抓疼我，不肯让我碰他……”
禾叙的身体僵了一下，缝合的针线穿过皮肉时，他似乎没那么疼了，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你说这个主神是不是很傻？”陈小禾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温柔，“傻得……让人有点心疼。”
他终于睁开眼，浅紫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像落满了星光。他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军医都缝完了最后一针，他才低声道：“……不傻。”
“嗯？”
“保护你，不傻。”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像羽毛拂过心尖，“一点都不傻。”
帐篷外的炊烟还在飘，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传进来，混着消毒水的气息，竟有种奇异的安宁。陈小禾看着他认真的眼睛，突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变得多余。
她知道，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此刻，他眼里的温柔，他没说出口的牵挂，他通过血液传递过来的温度，都在告诉她——
他在意她，不止是搭档，不止是任务。
而她也是。
林晓星和周明送饭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陈小禾趴在床边睡着了，手还搭在禾叙的手背上；禾叙睁着眼睛，浅紫色的眼眸里满是温柔，正静静地看着她，生怕惊动了这场短暂的安宁。
“嘘……”周明轻轻拉了拉林晓星，示意她别出声，“让他们歇会儿吧。”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帐篷，把空间留给了沉睡的人和凝视的人。帐篷外的阳光正好，炊烟在蓝天下散开，像主神殿的星絮，温柔地覆盖了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
禾叙看着陈小禾沉睡的脸，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看着她因为抽血而有些苍白的嘴唇，心里突然无比踏实。他想起在通风管里，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不是主神殿的星絮，不是未完成的任务，而是她哭着喊他名字的样子。
原来有些牵挂，早就刻进了骨子里，藏在血液里，在生死边缘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在说一个无声的告白——
“等我好了，换我来保护你。”
沉睡的陈小禾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像做了个甜甜的梦。
帐篷外的炊烟还在飘，军营的日子还很长，未来的路依旧充满未知。但只要能像现在这样，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血液里流淌的牵挂，好像再难的日子，都能熬过去。
因为爱，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它藏在接骨时的隐忍里，藏在献血时的坚定里，藏在凝视时的温柔里，藏在每一个没说出口，却早已心照不宣的瞬间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