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仓库的横梁上挂着盏生锈的吊灯,灯泡忽明忽暗,将灰尘照得像飞舞的银虫。陈小禾把禾叙扶到堆着木箱的角落时,他后背的伤口又裂开了,深灰色的工装被血浸透,晕开一大片暗红,像幅被揉皱的画。
“慢点,别碰着伤口。”她的声音发颤,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血,温热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麻。林晓星蹲在旁边,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他脸上的血污,手帕很快就被染红了,像朵盛开的红玫瑰。
“找到了!”李默举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从货架后跑出来,铁盒上印着“急救包”三个字,边角已经磨得发亮,显然是经历过不少风雨。他把铁盒放在地上,“哗啦”一声打开,里面躺着几瓶碘伏、一卷发黄的纱布、半板抗生素,还有两包止血粉,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只有这些了。”李默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好意思,“仓库里翻遍了,就找到这点东西,勉强能处理伤口。”
陈小禾拿起碘伏,瓶身冰凉,标签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清“有效期至2024.05”的字样——现在是2025年,过期快一年了。她咬了咬唇,抬头看向禾叙:“可能有点疼,忍忍。”
他靠在木箱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浅紫色的眼眸却很亮,看着她手里的碘伏,轻轻“嗯”了一声。
棉签刚碰到他背上的伤口,他就猛地绷紧了身体,喉结滚动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伤口很深,丧尸的爪印像三道狰狞的沟壑,皮肉翻卷着,混着黑红的血和灰色的尘土,看得人头皮发麻。陈小禾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棉签上的碘伏滴落在伤口上,激起细密的泡沫,他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却始终没再出声。
“主神大人……”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这点疼应该不算什么吧?毕竟您连痔疮都能扛过去。”
他没说话,只是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带着冷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抓得很紧,像是在借力。林晓星别过脸不敢看,眼圈却红了——她从没见过这么脆弱的禾叙,像株被暴雨打蔫的星木,褪去了所有的冷硬,只剩下让人心疼的倔强。
李默在一旁摆弄着通讯器,滋滋的电流声在安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奇怪,怎么总也连不上信号?”他皱着眉头,手指在按钮上胡乱按动,“按理说,城南安全屋的信号塔应该覆盖到这里才对。”
包扎到一半,禾叙突然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疫苗样本……没丢吧?”
陈小禾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包身因为装着恒温箱而鼓鼓囊囊的:“在呢,比你的命还重要。”
他的指尖动了动,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些,嘴角却悄悄扬起个微弱的弧度,像被风吹起的星絮,转瞬即逝。阳光透过破损的天窗照进来,在他汗湿的额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银白的发丝沾着血和灰,竟少了些平日的疏离,多了几分烟火气的脆弱。
“别总想着疫苗。”陈小禾加快了包扎的速度,纱布一圈圈缠绕,将伤口紧紧裹住,“你要是垮了,谁陪我把疫苗送到安全屋?林晓星的‘糊涂蛋导航’可指望不上。”
林晓星在旁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这次肯定记对路了!张叔说过,过了望河桥再左转,绝对错不了。”
禾叙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浅紫色的眼眸里映着天窗投下的光,像落满了星星。“手册说……”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怕被灰尘听见,“任务物品确实重要,但……”
他没说完,因为李默突然欢呼起来:“连上了!我联系上城南安全屋了!他们说会派车来接我们,大概一个小时就到!”
林晓星激动地跳起来,又赶紧捂住嘴,怕吵到禾叙,眼睛却亮得像两颗星星:“太好了!我们不用再被丧尸追了!”
陈小禾也松了口气,刚想把剩下的纱布收起来,就看见禾叙的视线落在她的胳膊上——刚才扶他的时候,她的胳膊被货架刮破了,血珠正顺着小臂往下淌,滴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你的伤。”他皱起眉头,想伸手去碰,却因为后背的疼痛而动作一滞。
“小伤,没事。”陈小禾把胳膊往身后藏了藏,拿起止血粉往伤口上撒,“比你的爪印好看多了。”
他没再坚持,只是眼神里的担忧更浓了些,像化不开的星雾。
仓库外传来几声丧尸的嘶吼,离得不远,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没有靠近。李默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帘往外看:“好像是被工厂另一侧的动静引走了,估计是别的拾荒者在打架。”
“不管他们。”陈小禾把急救包收拾好,塞进背包,“我们趁这个时间休息会儿,等车来了才有劲赶路。”
她挨着禾叙坐下,背靠着冰冷的木箱,阳光落在两人之间,像道温暖的屏障。林晓星靠在李默身边,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李默则还在摆弄通讯器,时不时和安全屋的人说几句话,声音压得很低。
“累了就靠会儿。”禾叙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不困。”
陈小禾确实累了,从研究所逃出来后就没合过眼,此刻被他一说,眼皮顿时重得像灌了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很宽,隔着粗布工装也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后背的伤口应该还在疼,却一动不动,像怕惊扰了她。
“禾叙,”她迷迷糊糊地开口,声音带着睡意,“你说……我们能顺利把疫苗送到吗?”
“能。”他的声音很轻,像落在耳边的星絮,“有我在。”
“嗯。”她应了一声,意识渐渐模糊,最后记得的,是他抓着她手腕的手又紧了些,还有他身上传来的、让人安心的草药香。
仓库里很安静,只有林晓星的呼吸声、李默的低语声,还有远处隐约的嘶吼。阳光慢慢移动,在地上画出长长的影子,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
禾叙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陈小禾,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他伸出没受伤的手,犹豫了很久,才轻轻抚平她的眉头,指尖的温度烫得她睫毛颤了颤。
他想起在主神殿的星絮下,她拿着手册追着他问“痔疮护理第18条是什么”;想起在末世的卡车里,她把最后半瓶水塞进他手里;想起在研究所的通风管里,她哭着喊他名字的样子……那些被他藏在“手册”背后的情绪,此刻像仓库里的灰尘,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原来有些牵挂,早就不是任务赋予的责任,而是刻在骨子里的在意。
他低头,看着她发间的梅花簪,簪头的月光石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光。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像颗发甜的糖——
“等把疫苗送到,我就告诉你,手册里没写的那部分。”
仓库外传来卡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李默兴奋地站起来:“是安全屋的车来了!”
陈小禾被惊醒,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还靠在禾叙肩上,脸颊瞬间发烫,赶紧坐直了身子。“来了?”她故作镇定地整理着头发,却没注意到他耳尖的红。
禾叙点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闷哼一声。陈小禾赶紧扶住他:“慢点,我扶你。”
林晓星也醒了,揉着眼睛跑到窗边:“哇!真的是卡车!”
四人走出仓库时,卡车已经停在了工厂的空地上。司机是个络腮胡大叔,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看见禾叙背上的伤,忍不住咋舌:“小伙子够勇的!这伤得养俩月才能好利索!”
“不碍事。”禾叙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在陈小禾扶着他上车时,顺从地弯了弯腰。
卡车的车厢里铺着块旧帆布,陈小禾把禾叙扶到帆布上坐下,又从背包里掏出个靠垫垫在他背后:“这样能舒服点。”
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浅紫色的眼眸里盛着光,像落满了星。
车窗外的工厂渐渐远去,废墟的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陈小禾靠在车厢壁上,看着禾叙闭目养神的侧脸,心里突然无比踏实。
她知道,前路或许还有危险,还有未知的挑战。但只要身边有他,有这未说出口的牵挂,好像再难的路,都能走下去。
就像此刻,他的手还悄悄挨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个无声的约定——
我们一起走。
一直走下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