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叙拆夹板那天，安全屋的槐树刚好开了花。细碎的白色花瓣飘进医疗室的窗，落在他摊开的手册上，像谁不小心撒了把星屑。张医生检查完他的胳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恢复得不错，就是以后别再跟丧尸硬碰硬了，这胳膊可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知道了。”他的语气依旧简洁，浅紫色的眼眸却瞟了眼站在旁边的陈小禾，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顺从。
陈小禾正往背包里塞东西——周明说第一批疫苗的接种效果很好，志愿者们的抗体浓度远超预期，安全屋已经开始联系周边的幸存者营地，准备分发第二批疫苗。他们的任务基本完成，只差最后一步：把疫苗核心数据备份送到城北的联合总部。
“路线我查好了。”她把地图摊在桌上，指尖划过望河桥的位置，“从安全屋出发，沿着河岸走，经过望河桥再往北，全程大概五十公里，两天就能到。”
“嗯。”禾叙合上手册，起身时动作还有点僵硬，却执意要自己收拾背包，“我自己来。”
他的后背伤口已经结痂，浅粉色的疤痕像三道浅浅的沟壑，爬在苍白的皮肤上，看着让人心头发紧。陈小禾看着他笨拙地把水壶塞进包侧，忍不住走过去，帮他系好松开的背带：“还是这么毛躁。”
指尖触到他后颈的皮肤时，他的身体轻轻一颤，像被花瓣扫过的蝴蝶。“谢谢。”他的声音低了些，耳尖泛着红。
林晓星和李默来送他们时，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食堂特意做的干粮——几个白面馒头和两罐腌菜，还有一小袋炒得香喷喷的南瓜子。“陈姐，禾大哥，路上小心。”林晓星的眼睛红红的，像揣了两颗兔子心，“到了总部记得给我们报平安。”
“放心吧。”李默拍了拍禾叙的胳膊，力道不轻，“有禾大哥在，肯定没问题。”
走出安全屋的铁门时，阳光正好。槐花的香气混着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河岸线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条缀满碎钻的丝带。陈小禾回头望了一眼，安全屋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孩子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清晰得像在耳边。
“走了。”禾叙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背着两个大背包，却走得很稳，像座移动的山。
河岸的路比想象中好走。长满青草的河堤上，偶尔能看见废弃的渔船，船板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却还能看出曾经的蓝白条纹，像被遗忘的海浪。几只水鸟从水面掠过，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惊起一圈圈涟漪，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
“你看。”陈小禾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水里的倒影，“我们的影子好像连在一起了。”
禾叙低头看去，水面上，两人的影子依偎着，他的影子比她高出一个头，背包的轮廓在水里晃悠，像只笨拙的熊。“手册说，光的折射现象。”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嘴角却悄悄扬了起来。
走累了，他们就坐在河堤上休息。陈小禾掏出南瓜子，一颗一颗剥着吃，瓜子壳扔在草地上，很快就堆了一小堆。禾叙靠在她旁边，翻看着疫苗数据备份的U盘，阳光落在他的侧脸，银白的发丝被照得透明，像用星砂纺成的线。
“你说，联合总部会给我们发什么奖励？”陈小禾突然问，把一颗剥好的瓜子仁递到他嘴边。
他下意识地张嘴接住，瓜子的香味在舌尖散开时，才反应过来，耳根瞬间红了：“不知道。手册没写。”
“我猜会给我们发块奖牌，上面写着‘末世英雄’。”她笑着说，又剥了一颗瓜子，“到时候我挂在你背包上，比消防斧还威风。”
“幼稚。”他低声道，却没再拒绝她递过来的瓜子仁。
傍晚时分，望河桥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桥身是青灰色的石拱，栏杆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几个破损的桥灯歪斜着，像垂着头的哨兵。河水在桥下缓缓流淌，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对岸的废墟，把水面染成了金红色，波光粼粼的，真的像主神殿的星砂，温柔得让人移不开眼。
“真好看。”陈小禾趴在栏杆上，晚风拂起她的头发，发间的梅花簪在夕阳下闪着光，“比你手册里写的还好看。”
禾叙站在她身边，浅紫色的眼眸里映着落日与河水，又落在她的侧脸上，像盛着整个世界的光。“嗯。”他的声音很轻，“比手册里的好看。”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天空变成了温柔的橘粉色，远处的废墟剪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宁静。陈小禾转过身，正好撞进他的视线里，两人的距离很近，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还有晚风拂过桥面的轻响。
“禾叙，”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发颤，“等我们把数据送到总部，回主神殿好不好？”
他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好。”
“那你要给我做南瓜粥，用最新鲜的南瓜，最甜的冰糖。”她数着手指，语气认真得像在列清单，“还要做黄桃罐头，用星砂当糖，要做满满一罐子。”
“好。”他应得干脆，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还要给你修手册，把‘痔疮护理’那页撕掉，换成‘南瓜粥食谱’。”
陈小禾笑了起来，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你早就该换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眉眼弯弯，“那页我看一次笑一次。”
他没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星石。暮色渐渐浓了，桥上的风带着水汽的微凉，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无声的暖意。
他们并肩靠在栏杆上，看着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天际，看着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像主神殿的星絮，落在了末世的天空。河水在脚下流淌，发出温柔的声响，像在为这个迟来的约定伴奏。
“我们的路，快走完了。”陈小禾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舍，又藏着期待。
“嗯。”禾叙的声音很低，“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没说是什么路，但她懂。是主神殿的星絮下，一起熬粥的路；是没有丧尸与废墟，只有彼此的路；是从“任务搭档”到“余生相伴”的路。
夜色渐深，他们在桥洞下搭了个简易的营地。禾叙捡来枯枝生了堆火，火苗跳动着，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他从背包里翻出个东西，是用槐花瓣串成的项链，白色的花瓣被细心地压平，穿在细麻绳上，像串小小的星。
“给你的。”他把项链递过来，耳尖红得像被火烧过，“手册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陈小禾接过项链，指尖触到他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她把项链戴在脖子上，花瓣贴着锁骨，带着淡淡的清香，像他身上的味道。
“很好看。”她笑着说，眼睛亮得像星星。
火渐渐小了，只剩下炭火在明明灭灭。陈小禾靠在禾叙的肩膀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有了意义。那些在废墟里的逃亡，在研究所的生死，在军营的等待，都只是为了此刻——为了望河桥的日落，为了星砂般的约定，为了身边这个人。
“禾叙，”她迷迷糊糊地开口，声音带着睡意，“我爱你。”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声音低得像叹息，却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我知道。”
“那你呢？”
“我也是。”
晚风拂过望河桥，带着河水的气息和槐花的香，温柔地覆盖了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远处的废墟在夜色里沉默着，仿佛也在见证这个藏在星砂与暮色里的告白。
陈小禾笑了，往他怀里缩了缩，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她回到了主神殿，星絮落在粥碗里，禾叙坐在对面，浅紫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像现在这样，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她知道，这个梦很快就会实现。
因为路就在脚下，他就在身边，而他们的约定，像望河桥的日落，像主神殿的星砂，终将在余生里，温柔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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