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杳飞速回他一句:“看出来了!”她借用洛定宁的妖力拔出了封住黑棺的七根钢钉,然而诈尸的却是个孩子,心中不甘,抬脚便要过去看个究竟。
“姐姐小心!”
惊呼声响起的同时,一阵风卷着一股梅花香气已至眼前,她眼神一凛,剩余的六根钢钉骤然朝着紫袍男子的头上袭去,对方枯瘦的五指霎时在她眼前顿住。
四目相对,兰杳素净的脸映在紫袍男子的双瞳中,仿佛又过了三百年般漫长。
“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注】
他曾经对重明说过,“月映万川。而我于万物中见你,你即我的理。”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目中无人啊,重明。
他像是气着了般咬紧牙关,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轻微地抽搐着。
他居然下不去手,可笑。
是了,念念不忘三百年,好不容易出现个像极了重明的,他怎么舍得杀了。
不过下一刻,一个黑黢黢的坛子不知从何处驶来滚落到二人之间,停住后,周围开始地动山摇,一切都在崩塌,屋瓦房舍顷刻间化作了废墟,树木倒下,地面裂开一条巨大的裂缝,滚石簌簌而落,兰杳一个不稳,眼看便要掉下去,紫袍男子毫不犹豫地拉住她,用力一带将她拉上地面。
兰杳挣脱他的手,与他拉开距离,冷冷道:“你有病吗?放才玩弄那僧人的命,此刻又要故技重施?”
紫袍男看着落空的手,慢慢纂紧,慢悠悠道:“此地危险,非本座的分身傀儡可以承受,若不及时脱离,是要遭受反噬的,本座就先走一步了。”
兰杳:“危险?”
这难道不是普通的地震?
她余光一瞥,见黑棺的位置突然散发出一阵强大冲天的气流,绿光透过围绕的人群散出,显得此地阴森又可怕。
而后,送葬队伍中的人像是被棺材底的什么东西吸引,一一跳了下去。
兰杳扑过去阻止,“醒醒!”
被神秘力量操控的抬棺人和镇民个个力大无比,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她,而后义无反顾地跳下深不见底的棺中隧道。
兰杳趴在棺板上,绿光映着她的脸,发丝被气流卷起飞舞,她深呼吸一口气,抬腿坐了上去。
紫袍男子不知何时唤来了一台红色步撵,缓缓落座,四个抬撵的骷髅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白雾缭绕,场面诡异又渗人。
“知道这是什么吗?就敢往里面跳,胆子不小。”
兰杳回头撇他一眼,“不用你管。”
紫袍男不怒反笑,偏要说:“那是忆之境的入口,不知道那饲伥鬼大费周折地在搞什么名堂,真是该灰飞烟灭。”
兰杳淡淡道:“且等着吧,你这种视他人生命如无物的家伙,早晚会遭报应,不是断送在我手里,也是断送在其他正义之士手中。”
说罢,她纵身一跃,在意识跌入深渊之前,她听见那人笑道:“我叫柳时鸣,我们还会再见的。”
·
“姐姐,醒醒。”
兰杳被人推了推,缓慢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横梁,待她记起发了什么后,登时醒过来,翻身坐起,摸了一手的秸秆。
她怎么在一间屋子里。
小乞丐双手撑地,见她醒来,纯良的眼神里透着惊喜,“姐姐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兰杳对上他的目光。
此时天光大亮,光线透过窗照进来,将小乞丐的脸映得愈发苍白,唇色也几乎淡得看不清,看上去有几分病态的美。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那我娘呢,真的不在这里吗。
兰杳尽力忽视他脸上狰狞可怖的缝痕,摇头:“我很好。我们这是在哪?”
小乞丐:“不知道,那地震震得好厉害,我坐在棺材里,突然就掉了下去,会不会是那个眼睛像血一样红的大人干的。”
兰杳:“嗯……应该不是他。”
那恶鬼嚣张至极,要杀人估计轻而易举的事,不可能在救了她之后又整个忆之境出来。
娘曾经告诉她,忆之境需要施展者以身饲阵,且施展者要么修为强大恐怖如斯,要么执念成相,怨恨到极致。
可若真是饲伥鬼,他现在在哪,又想在惊鸿镇做什么呢。
“对了,我叫兰杳,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有些伤心地低下头,在她身边抱膝而坐,怯怯道:“十一……”他悄悄看一眼兰杳,似乎有些担心她不喜欢这个名字,于是重复了一遍:“我叫十一。”
“这便是你的名字?”说完,兰杳又补充道,“不错,简单好记。”
“真的吗?”十一一脸欣喜,不过随后他又恢复了一副恹恹的模样,“我无名无姓,但我懂事以来一直都是十一二岁的样子没变过,所以给自己取名叫十一。”
医书上记载,确实有一种怪病,会让人一直维持着小时候的模样,所以兰杳没有多想,“你既没有死,为何会在棺材里?”
十一挠头,“我原来睡觉的那条巷子都被比我高的乞丐抢走了,我打不过他,就躲到棺材铺里睡觉,一醒来就看见你们在打架。”
他说得诚恳,兰杳不疑有他。
十一:“对了,这是你的吧,方才掉下来了,”他双手捧着一枚旧铃铛,端到兰杳面前。
兰杳低头看了看衣兜,“还真是我的,”说着正要放回去。
十一:“我,我好喜欢这个铃铛啊,看着很特别的样子,不过,应当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吧?姐姐可以送给我吗?”
兰杳心道,果然是小孩,真够直接的。
“不……”她脱口要说不行,这是别人赠给她的,但话到嘴边,突然想到,这不就变相承认洛定宁送的铃铛很重要吗?他都赶自己走了,为何要惦记着他送的东西不放。
留着以后睹物思人吗?
她一愣,因方才的念头有些不知所措,当即伸手把铃铛递给十一,“不重要,不重要,不值钱的小玩意,送你了。”
十一笑:“那劳烦姐姐帮我系在手腕上吧,十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赠的礼物呢。”
这话听得兰杳心中不是滋味,想到他身形弱小,又经年流浪,必定吃了很多异于常人的苦,点头要将铃铛系在他身上。
快要系好时,她鬼神神差地颤了颤手,铃铛从她手里滑落,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咕噜咕噜朝着阴影处滚去。
它没能跑到墙根里,一只白靴无意抵在它的前进路线上。
什么人……
她与十一相谈许久,竟都没有发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
顺着那只干净的白靴往上,是一位身穿绯衣的少年,约摸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发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用一根红丝带高高束成马尾,任凭其随意地垂落在肩侧,额前戴一条眉心坠,剔透饱满,宛若血滴,诱人注目。
从兰杳的角度看,他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板床边沿,一只腿搁在外头,还有一只踏在板上,双臂环胸,背靠土墙,正阖目养神。
眉骨与鼻峰生得极好,下脸的弧度带着一股张扬,纵使身处暗处,也能瞧见那张白得没有瑕疵的脸。
兰杳光顾着瞧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一时屏息,忘记出声。
怎么会是……洛定宁?
他怎么穿成这样,他脸上的烧痕呢?
少年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脚下,长睫颤动,睁开了眼。
他懒洋洋侧身,面朝兰杳与十一而坐,低头望一眼惊动了他的银铃,探出手将它拎起。
他支着头晃了晃那枚银铃,抬眸对上兰杳的目光,唇角含笑,眼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怎么又掉了,重明大人。”
兰杳登时清醒过来,“你叫我什么?”
她忽然发现这地方有何诡异之处了,她身上的衣服,已由湖蓝色的换成了一件月白色纱衣!
身边的佩剑亦变成了另一把,剑鞘是少见的雕刻了蜿蜒杏花的黑玉石,雅致又透着邪气,她似乎感受到剑身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召唤,伸手触碰,剑鞘瞬间透明消失,露出淡银色的剑身,指尖所触之地,霞光流转。
“等下!”
“洛定宁”忽地出口制止她,“不是说好了,若非要杀敌,不要轻易露出剑身,更不要……触碰它吗。”他脸上露出一丝匪夷所思的红晕,双手也不自觉紧握。
见兰杳收回手,他这才放心地松一口气,从暗处起身。
明明年纪与兰杳不相上下,可是身量很高,腰细腿长,十分匀称,在这低矮的屋子里压迫感十足,就连一袭绯衣在他身上也有了些凛冽的气势。
兰杳有些犯怵。
怎么从前没觉得他这般活泼开朗。
他在兰杳面前屈膝蹲下,托起她的手将铃铛放了上去。
“这同心铃好歹也是本君的旧物,怎么随意就送给旁人,啊,现在是重明圣女了,所以我给你的东西都看不上了是不是。”
他嘟囔着,有些怨怼地看向旁边的十一。
十一被他扫过来的目光一惊,本能地往兰杳身后缩。
兰杳满腹疑惑:“洛定宁,你怎么会在这?你为什么叫我重明?你究竟……是谁。”
“洛定宁”闻言,奇怪地望向她,眼中映出的人正是兰杳原本的样子,除了衣服和佩剑,其他别无二致。
“我现在是仙君定宁,重明,你怎么了?”
【注】出自《法华经》
单机~[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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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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