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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烛幽在栀子花丛里找到那把刮刀时,露水正顺着叶片往下淌,在刃口积成小小的水洼。她捏着刀柄往上提,金属却死死粘在泥里,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用力拔出来的瞬间,刀尖刮过一块碎石,发出指甲挠玻璃的锐响,惊飞了叶间的麻雀。

刀身裹着层湿泥,褐色的,像干涸的血痂。她把它拿到水龙头下冲,水流撞击刀刃的声音很闷,像敲在棉花上。冲净了才看见,刃口卷了个小角,阳光照上去,那道弯弧闪着钝光,像道愈合不了的伤口。

“还能用。”她对着空荡的厨房说。话音刚落,刮刀突然从手里滑下去,在瓷砖地上蹦了两下,停在消毒柜门口,卷角正对着她,像只翻白的眼。

画室的窗帘还拉着,昨夜的台灯没关,灯丝在灯罩里烧出圈灰黑的印子。影怜趴在画架前,半边脸枕在未干的画布上,发梢沾着块紫色颜料,像凝固的血。烛幽走过去时,踢到了地上的颜料管,群青从裂开的管口渗出来,在水泥地上漫延,像条无声爬行的蛇。

她蹲下来推影怜的肩膀,指尖触到的布料硬邦邦的,结着层干颜料,像结痂的皮肤。“起来了。”影怜哼了声,头往画布深处埋了埋,脸颊蹭过那团紫色的向日葵,把半干的颜料蹭成模糊的晕,像在哭花的妆。

画布边缘的签名被蹭掉了一半,剩下的“影”字缺了最后一笔,像被生生斩断的舌头。烛幽盯着那个字看,看久了,竟觉得那残缺处慢慢渗出些深色的液体,顺着画布的纹路往下爬,在底端积成小小的一滩。

“该换药了。”她伸手去掀影怜的袖口。上个月影怜摔在楼梯口,手肘擦破了皮,本该早就长好的伤口,至今还留着块红肉,敷药时总往外渗清水,像在流泪。

影怜猛地缩回手,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别碰。”她的指甲在画布上抠了抠,留下几道白痕,“我在画根须。”

烛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团紫色的混沌下方,确实有几道歪歪扭扭的线条,深褐色的,像被踩烂的蚯蚓。“向日葵的根不是这样的。”她说着,指尖划过画框边缘的木刺,那里还沾着去年的油彩,干硬的,像块陈年的痂。

“你怎么知道?”影怜突然坐直,眼睛亮得吓人,“你又没见过它们在土里的样子。”她抓起那支弯了尖的勾线笔,往颜料盘里戳,群青和赭石被搅成肮脏的灰,“它们在土里打架,缠在一起,勒得彼此喘不过气,就该是这样的。”

笔尖在画布上拖出深灰的线,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破布面。烛幽看着她的手腕,青筋在皮肤下跳,像条被困住的蛇。三年前影怜握笔的手总是稳的,画栀子花瓣时能调出七种白,现在连直线都画不直了。

窗缝里钻进来点风,卷起地上的颜料碎屑,在阳光里打着旋。烛幽闻到股奇怪的味道,不是松节油,不是皂角香,是种混合了霉味和铁锈的腥甜,像打开了久未开封的罐头。她往影怜身上看,发梢的紫色颜料正在慢慢变深,像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我去熬粥。”她转身时,后腰撞到了画架,木框磕在脊椎上,钝痛顺着骨头缝爬,像被人用拳头闷了一下。影怜没抬头,还在画那些扭曲的根须,笔尖划过画布的声音很涩,像用砂纸磨着什么活物。

粥锅坐在灶上时,水还没开,锅底却先冒出了烟。烛幽掀开盖子看,里面的米好好地泡在水里,白胖胖的,是她今早刚淘的。再盖回去,烟又从锅沿钻出来,带着股焦糊味,像烧着了什么东西。她把鼻子凑过去闻,那味道突然变了,变成松节油的清冽,混着影怜鼻尖的颜料香——是三年前栀子溪旁的味道。

手被烫了一下才回过神,锅壁烫得惊人,她明明没开火。冷水冲在手上时,刺痛却迟迟不来,反倒是手背慢慢泛起层红,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温度。

“粥好了吗?”影怜站在厨房门口,袖口沾着的深灰颜料蹭在门框上,留下道细长的印子,像道抓痕。她的眼睛半眯着,睫毛上沾着点灰,是从画布上蹭的。

“快了。”烛幽关了水龙头,水流在管道里发出呜咽声,像谁被捂住了嘴。影怜走过来,盯着锅里的米看,突然伸手去捞,指尖刚碰到水面就猛地缩回,手背红了一大片,却咧开嘴笑:“烫的才好喝,你以前总说的。”

烛幽的喉咙发紧。她从没说过这话,是影怜自己总爱喝刚出锅的粥,每次都被烫得吐舌头,却非要抢烛幽碗里的。现在那笑容僵在影怜脸上,嘴角咧得太大,露出的牙床有点泛青,像冻着了。

粥盛在白瓷碗里时,热气腾腾的,却看不到影子。烛幽把碗递过去,影怜接的时候手一抖,粥洒在桌布上,烫出个深色的洞,边缘卷起来,像块烧焦的皮肤。“你看,”影怜指着那洞笑,“它在咬桌子。”

烛幽没笑。她看着影怜把勺子插进粥里,一下下往嘴里送,滚烫的粥滑进喉咙,她却连眉头都没皱,像吞的不是热粥,是块冰。“慢点儿。”烛幽伸手去拦,手腕却被影怜攥住了,指节掐进肉里,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什么。

“你怕烫着我?”影怜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凑近了看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可你去年冬天,眼睁睁看着我把那幅向日葵画烧了。”

烛幽的呼吸顿了顿。去年冬天没有烧画,是影怜自己把画具箱扔进了栀子溪,看着那些狼毫羊毫在水里散开,像浮尸。她当时站在岸边哭,说:“它们都叛变了,画不出你要的颜色了。”

“我没有。”烛幽想挣开手,影怜却越攥越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桌布上的粥渍还在扩散,那深色的洞慢慢变成了圆形,像只睁着的眼,盯着她们。

“你有。”影怜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点哭腔,“你看这粥,凉的。”她把碗往烛幽面前推,热气明明还在往上冒,碗壁却凉得像冰,“你总骗我。”

烛幽摸了摸碗壁,确实凉的。热气扑在脸上是烫的,碗却冰得刺骨,像两只手同时伸进了冰火里。她看着影怜的眼睛,那里蒙着层水汽,像哭过,又像蒙上了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下午影怜说要画花瓶,装那束不存在的向日葵。她翻出个陶罐,是去年从旧货市场淘的,粗陶,表面有道裂纹,影怜当时说“像笑纹”。现在她把陶罐摆在画架旁,裂纹里卡着块干颜料,深褐色的,像道没愈合的疤。

“要画得旧一点。”影怜用抹布擦着罐口,动作很用力,粗布磨过陶面,发出砂纸蹭木头的声响,“旧到长出青苔,旧到能盛住水。”

烛幽坐在窗边剥橘子,橘瓣的汁水溅在手上,黏糊糊的,却没有橘子的甜香,反倒有股铁锈味。她看着影怜往调色盘里挤颜料,土黄和墨绿混在一起,调出的颜色像块发霉的面包。“陶罐是红陶。”她说,指尖把橘子皮撕成细小的条,像在拆什么东西。

影怜的笔顿了顿,随即更用力地往陶罐上抹,那道裂纹被涂得特别深,像用刀把伤口划得更大了。“我说是青苔色就是青苔色。”她的声音有点抖,“你怎么什么都要管?”

橘子皮在烛幽手里堆成小山,白丝缠在指尖,像团乱麻。她想起三年前影怜淘回这陶罐时,也是这样红着眼圈,说摊主欺负她不懂行,把裂了的罐子当好的卖。“没事,”烛幽当时帮她擦眼泪,“裂了才好,能养小多肉。”后来那罐子里确实养了株玉露,去年冬天冻死了,影怜却忘了,还总往空罐子里浇水。

现在罐底的水痕还在,圈成个模糊的圆,像滴在地上的泪。影怜的笔蘸了水,往陶罐的裂纹里填,颜料混着水往下淌,在画布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像罐子里的水正顺着裂缝往外漏。

“漏了。”烛幽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果肉在舌尖化开来,是苦的,像吞了口没成熟的栀子果。

影怜突然把笔扔了,颜料管被带倒,钛白和赭石在地上洇成难看的斑,像块脏污的尸布。“漏就漏了!”她抓起陶罐往地上摔,粗陶撞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却没碎,只在原来的裂纹处又绽开道新缝,像道被撕开的伤口。

“你看,它不碎。”影怜蹲在地上笑,手指去抠那道新缝,指甲缝里嵌进陶屑,渗出血珠,“它跟你一样,硬得像块石头。”

烛幽没去扶她。她看着影怜的手指在陶罐上抠挖,血珠滴在陶面的裂纹里,晕开细小的红,像在给伤口上药。三年前影怜摔了最喜欢的调色盘时,哭得蹲在地上站不起来,现在砸了陶罐,眼里却没泪,只有种空茫的亮,像烧尽的灰烬。

暮色漫进画室时,烛幽在收拾碎片——不是陶罐的,是影怜刚才打翻的调色盘。瓷片很锋利,划破了她的指尖,血珠滴在群青颜料上,把那抹蓝染成了紫,像影怜画的向日葵。

影怜趴在窗台上,脸贴着玻璃,哈气在上面凝成白雾。“栀子花开了。”她的声音隔着玻璃传过来,有点闷,“你看,白的。”

烛幽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栀子花丛里,只有几朵残花挂在枝头,瓣边卷着黄,像生病的嘴唇。但影怜的手指在玻璃上画着花,一圈又一圈,白雾被画得支离破碎,像被揉皱的纸。

“明天摘几朵插瓶。”影怜的指尖在玻璃上蹭,留下道水痕,像条流淌的泪。

烛幽没说话。她知道影怜明天不会记得这话,就像不记得今早摔了陶罐,不记得那幅紫色的向日葵,不记得三年前栀子溪旁的阳光有多烈。她的记忆像块被虫蛀的布,破洞越来越多,烛幽只能蹲在旁边,用自己的记忆一点点去补,却总也缝不拢。

夜里起了风,吹得画室的窗户哐哐响。烛幽被惊醒时,影怜的床是空的。她摸到画室,看见影怜站在画架前,手里握着那把卷了刃的刮刀,正在刮那幅紫色的向日葵。

金属划过画布的声音很刺耳,像在用钝刀割肉。颜料碎屑簌簌往下掉,在地上积成小小的堆,紫色的,褐色的,像某种腐烂物的残骸。“刮掉就好了。”影怜的声音很轻,带着种诡异的平静,“刮掉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烛幽走过去夺刮刀,手刚碰到影怜的手腕,就被她反手划了一下。刃口很钝,没出血,却在皮肤上犁出道红痕,像条细细的蛇。“别挡着。”影怜的眼睛在黑暗里亮着,“它在哭,你听见了吗?”

烛幽没听见哭声,只听见刮刀刮过画布的钝响,一下,又一下,像在凌迟什么活物。她看着那幅画被刮出越来越多的白痕,露出下面灰白的亚麻布,像块被剥掉皮的肉。影怜的动作越来越快,刮刀撞在画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用头撞墙。

“够了!”烛幽终于抢下刮刀,扔在地上。金属落地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惊得窗外的蝉都停了声。

影怜突然抱住她,脸埋在她的颈窝,发梢的颜料蹭在她的衣领上,像块深色的胎记。“它疼。”影怜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都在抖,“烛幽,它疼得厉害。”

烛幽的手抚过影怜的背,摸到布料下凸起的脊椎,像串冰冷的骨头。她闻到那股霉味和铁锈味又涌了上来,比白天更浓,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影怜身体里腐烂。“不疼了。”她拍着影怜的背,指尖触到块硬硬的东西,是影怜藏在口袋里的那块陨石,“睡吧,明天太阳会出来的。”

影怜没说话,只是抱着她,呼吸越来越沉,像片慢慢落下来的叶子。烛幽扶着她往卧室走,经过画架时,看见那幅被刮得乱七八糟的向日葵,画布上的白痕交错着,像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更像张哭花了的脸。

地上的刮刀还在微微颤动,卷了的刃口对着天花板,在月光里闪着钝光。烛幽盯着它看,看久了,竟觉得那道弯弧慢慢张开,像张要吞噬什么的嘴。

她知道,有些东西刮不掉。就像影怜手肘上的伤口,像陶罐上的裂纹,像她自己手背上那道红痕,像这画室里弥漫不去的、正在腐烂的甜香。它们会一直留在那里,像把钝刀,日复一日地磨着,直到把所有鲜活的颜色,都磨成褪色的灰。

天光泛白时,烛幽又去看那幅画。被刮出的白痕上,不知何时落了些栀子花瓣,是昨夜的风吹进来的,残败的,带着点将死的白。它们粘在未干的颜料上,像给那幅残破的画,盖了层薄薄的尸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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