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透过雕花洒入偏殿,赵妍曦卸去金丝织就的朝服,只着粉白色软缎推开朱漆木门时,正撞见林芸瑶背对铜镜而立,素白指尖灵巧地将散落额前的青丝别到耳后。
烛火为她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光晕,白色襦裙勾勒出纤细腰肢,如墨长发随意绾成低髻,只以一支檀木簪子固定,倒比往昔更添几分素雅清韵,苍白的唇瓣抿出一道倔强的弧度,倒像是雨中飘摇的白梅,美得让人心疼。
林芸瑶见公主进来,屈膝欲跪,却被赵妍曦伸手扶住。她抬眸望向眼前的人,只见赵妍曦眉眼温柔,朱唇轻启:
“林姑娘受苦了。”声音里满是怜惜,“林姑娘,若不嫌弃,可留在此处,你本就是驸马原配。本宫愿与你共侍一夫。”
“公主好意,芸瑶心领。”林芸瑶自嘲地轻笑,笑容却未达眼底,她缓缓抬头,眸中闪过一丝释然,“如今见她与公主琴瑟和鸣,我只是假的萧夫人自然做不得真。”
“林姑娘说笑了,你和凌清本就有情义。”赵妍曦顿了顿说道,尾音已染上几分敷衍。
“若真是情比金坚,又怎会有旁人插足的余地?”她抬头看着赵妍曦。“就算有情义,也已殊途。”林芸瑶别过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酸涩,“我和萧大人早把话说开了,已无转圜余地。”
赵妍曦正要开口,忽又想起什么,语气里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意味:“那便在公主府多住几日。凌清还有要事与林大人相商。”烛火晃了晃,赵妍曦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凌清踏入林玉堂暂住的偏殿。案头摆着半凉的茶盏,林玉堂骤然起身“萧将军,今日朝堂之上,还有之前下官获罪...”他声调发颤,指节捏得桌角发出闷响,
“林大人不必多言,我与芸瑶,不过是困在棋局里的棋子,相互扶持罢了。”
“棋子!?”林玉堂猛地拍案,茶盏里的冷茶泼溅而出。“芸瑶才是你八抬大轿迎过门的正妻,如今却要她孤身飘零!”话音刚落,他瞥见凌清眼底如暴雨前的乌云压城,余下的话生生咽回肚里。
烛火在凌清眼底明明灭灭,玄色官服上的暗纹随着呼吸起伏:“林大人此言,可是芸瑶的意思?”殿内忽然死寂,唯有漏壶滴水声清晰可闻。林玉堂张了张嘴,喉间涌上的话化作一声叹息,袖中握着的帕子已被冷汗浸透。
凌清垂眸敛去眼底暗涌,从袖中抽出一卷舆图铺展在案。图上朱笔圈出的汴河故道蜿蜒如带,密密麻麻的批注间还留着几处干涸的墨渍:“既如此,我们说一下正事。陛下命工部整治东南水患,我举荐大人暂领工部侍郎之职。”她指尖重重压在标注"决堤高危"的区域,这些地方需在汛期前疏浚河道,图纸与钱粮明细你到任后便会送到。”
林玉堂望着舆图上熟悉的水文标记,指尖不自觉抚过"吴江"二字。凌清忽然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以前,芸瑶说起当年您教她背《水经注》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要治理这千里江河?”
林玉堂捧着密函的手微微发颤,恍惚间又看见女儿幼时蹲在吴江畔数船帆的模样。
“明日去工部衙门熟悉事务”凌清抱拳欲走,忽又顿住,“至于芸瑶,她该有自己的天地。”
林玉堂望着空荡荡的殿门,终于将压抑半日的泪落进滚烫的茶盏 [瑶瑶,是爹没用!],案上的舆图在夜风中轻轻翻动。
更漏声里,凌清立在林芸瑶门前庭院的石桌旁。月光为她素白衣裙镶上银边,凌清手中叠得方方正正的和离书,墨迹未干。
“另外这些是宅子田契和银票...”
“不必了。”林芸瑶将田契和银票塞回她掌心,指尖残留的温度转瞬即逝,“我不需要这些,你没有其他要与我说的?”
凌清捏着和离书的指尖微微收紧,月光照在林芸瑶身上,比任何时候都清冷。她沉默片刻,声音比夜风更凉:“终究是我的错,以后有什么难处你也可寻我,我还是可以护你周全的。”
林芸瑶笑了,笑意却像冰面碎裂的纹路,眼底藏着霜雪:“萧大人有什么错!?我们不是早就说清楚了。萧大人如今是当朝驸马,护的该是公主周全。我的周全,与你无关。”她抬手抚过脸颊,把眼角不听话的泪珠擦去,“和离书我收着,其他的带回吧。往后,你是驸马萧凌清,我是林芸瑶,咱们两不相欠。”
凌清望着她转身的背影,素白的裙角扫过石阶,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心上,却重得让她喘不过气。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月色里。
她踏入房门,抬手缓缓闭合朱漆门扇。门缝渐窄的瞬间,那双盛满决绝的眼眸定定望着凌清,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魂魄深处。
门轴转动的轻响刺破夜的寂静,最后一线月光被门板掐断时,林芸瑶眼底那点残存的波澜也随之沉入黑暗。门外,凌清僵立在石阶上,方才那道目光像淬了冰的针,顺着血脉钻进心口,疼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凌清站立了一会,失神落魄的走了,刚走到回廊转角处,穿着石榴红襦裙的公主含笑看着凌清:“驸马,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莫不是被哪家小娘子勾了魂去?”话音刚落,凌清的手腕突然被人扣住。指尖冰凉,将凌清拽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扫过她耳畔:“我和林芸瑶,你更喜欢谁?”
凌清忽然伸手,将她鬓边滑落的珠花重新别好。这个动作太过自然,倒像是重复过千百遍的日常。然后凑近想要一亲芳泽。
赵妍曦伸手揪住她的衣襟:“你少来这一套!你不是去见了那林芸瑶...”
“芸瑶已与我和离。”凌清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碾过。“她该有自己的天地,而我...”她忽然将公主搂进怀里,“我只想带公主去看潮起潮落。”
赵妍曦脸颊瞬间绯红,却仍仰起头瞪她:“油嘴滑舌!方才分明...”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公主僵了一瞬,随即用力捶打她的后背:“早说便是,这般吞吞吐吐...唔!”她的抱怨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了回去,凌清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吻。云层散去时,月光重新铺满回廊。公主红着脸整理凌乱的发饰,软软的说:“回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