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凌清蒙古人几日的周旋以后，望龙坡临时搭建的谈判帐内，巴图尔大汗兽皮地毯上的铜炉燃着沉水香，却压不住蒙古武士身上浓重的腥膻气。巴图尔大汗的狼头弯刀重重砸在檀木案几上，震得鎏金酒盏里的马奶酒溅出：“南朝公主与西夏女将同席谈判，莫不是想羞辱我蒙古？”
西夏右厢王说道：“我女儿是贺兰山上雄鹰一般的人，我们西夏也不管男娃女娃，以后我这右厢王也是她的。”
凌清笑道谈判的文书推过案几：“大汗误会了，她现在是南朝公主，以后是我们汴梁的女帝。”她身后的宫娥展开舆图，河西走廊的地形在烛光下清晰可见，“听闻西域商路近日匪患横行，不如将河套以西划归西夏，中都至下游黄河以北地界由贵军驻守——如此，三方皆可得利。”
阿嵬支忽然抽出银枪，枪尖挑起案上文书，冷笑：“只怕贵军胃口太大，连西域的商路都想染指？”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撞开帐帘，手中染血的狼头令旗跌落尘埃：“大汗！左翼王庭...被克烈部突袭，粮草辎重尽毁！”
巴图尔的脸色瞬间转为铁青，抓起弯刀便要起身。凌清却慢条斯理地晃着酒盏：“大汗这是要去哪？”她指尖划过舆图上几个红点，“克烈部与乃蛮部联手，怕是不止要夺左翼的草场吧？”
凌清适时按住剑柄，玄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不如趁此良机，将盟约签了。”他瞥向帐外此起彼伏的火光，“否则等各部混战起来，大汗怕是连中都的根基都保不住。”
巴图尔盯着文书上的御玺，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最终，他夺过狼毫笔狠狠划下印记，羊皮纸被笔尖戳出破洞：“一月内，南朝必须让出黄河北部渡口！”
“成交。”赵妍曦将文书收入漆盒，当三方印玺在盟约上重叠时，帐外的厮杀声突然变得遥远，仿佛预示着草原上即将到来的权力更迭。
半月后，探马传回急报：蒙古王庭分裂，河套草原陷入的混战。而赵妍曦与凌清的玄甲军，则在这场暗流涌动的博弈中，悄然筑起了抵御外敌的新防线。
汴梁城御花园的九曲流觞旁，鎏金宫灯将池水映成琥珀色。赵妍曦一袭绯色翟衣衬得眉眼愈发凌厉，颈间新换的西域红宝石镯随着举杯光芒四射。
“若无两位相助，此次盟约难成。”她望向右席上并肩而坐的阿嵬支与刘红叶，前者正用匕首削着羊肉，刀刃映出冷冽的光。后者端着酒杯轻晃着葡萄酒。
阿嵬支端起夜光杯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颌滴在绣着党项纹样的衣襟：“公主不必挂怀。草原狼崽子们内讧，倒是替我西夏除去大患。”她忽然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以后这天下棋局，如今该换公主执黑子了。”
凌清坐在左位，玄甲已卸，她望着三位愉快的聊天，心中欢喜。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回兴庆府。”阿嵬支将酒杯搁在青玉案上，“待公主登上那九重宝座，阿嵬支定带着党项的骏马美酒，再来汴梁讨杯庆功酒！”
赵妍曦闻言展眉，凤冠上的东珠随笑声轻颤：“好！届时必以女帝之姿，扫榻相迎！”她忽然执起酒壶，亲自为二人斟满，“红叶姑娘精于谋略，如果汴梁百废待兴，能否留在我身边做官......”
“我？”刘红叶笑着看向凌清，“我比不了萧将军有公主相伴，四海为家的行商惯了，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去。可做不了官。”
暮色渐浓，汴京残破的城墙上，赵妍曦望着街巷间清理残垣的士兵与流民，裙裾被晚风掀起细碎褶皱。她转身看向身旁染血的萧凌清，目光掠过对方破损的玄甲：“又要重新开始了。”
凌清抬手将一盏桂花酿递过去，酒液在陶盏里晃出琥珀色的光：“公主莫怕。从前我们如风中残烛，任人欺凌；如今山河破碎处，处处是觉醒的脊梁。”她握紧腰间佩剑，剑锋映着远处重新升起的炊烟，“只要民心未散，这天下，定能重归太平。”
勤政殿檀香混着墨香萦绕梁间。赵妍曦身着素色襦裙，指尖轻点舆图上焦土遍布的州县："沈大人，将城郊无主荒地按人头分给流民，头三年赋税全免。"她抽出一卷竹简，朱笔划过屯田政策，"再传令各军镇，战时执戈守疆，闲时荷锄垦田。"
凌清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见公主游刃有余地批复流民安置、粮饷调配，和以前刚入朝廷的少女相比多了从容和威严。此刻她垂眸写下"与民休息"四字，腕间玉镯轻碰案几，清越声响里，分明藏着执掌山河的魄力。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雕花窗棂，赵妍曦将最后一道政令盖上凤印。她走出皇城看见萧凌清正带着士兵帮百姓重建房屋，粗粝的麻绳勒进掌心，却始终挂着令人心安的笑意。远处，新插的梅枝在风中摇曳，仿佛在昭示着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即将迎来新的春天。
蒙古人送回在大都的二帝。汴京宣德门前，銮驾仪仗如流霞铺地。两辆陈旧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车帘掀开的刹那，凌清看见两位神色缠上的帝王。惠帝的龙袍已洗得发白，太上皇扶着车辕的手不住颤抖，却仍努力挺直脊背。
望见城墙下玄甲银枪的将军，还有公主赵妍曦。
“父皇！皇兄”赵妍曦翻身下马跪地时，鬓边铁铸凤钗垂落，在青砖上磕出清越回响，"儿臣幸不辱命，迎二圣还朝！
凌清单膝跪地，佩剑撞在青砖上发出清响：“臣凌清，恭迎陛下还朝。”
“起来吧。”太上皇的声音沙哑如裂帛，望着满目疮痍的汴京，老泪纵横，“朕被掳北地受难，原以为此生再难见中原故土……”
太上皇颤巍巍伸手，抚过女儿脸颊上，浑浊老泪砸下："曦儿...辛苦了..."，父女二人抱头疼哭。
议政厅，凌清跪得笔直，二帝坐在议政厅内，历经风霜的面容难掩震惊之色，临安赶来的赵承明更是猛地攥紧了扶手，指节泛白。
“陛下！”凌清挺直脊背，目光扫过三位帝王，“汴梁城破时，赵妍曦公主冒死追击，又救出当时的十皇子如今的皇帝。南迁保住祖宗基业，北伐殚精竭虑，才蒙天佑南朝，收复故土，臣恳请立公主为北境女帝，坐镇汴梁重整河山，而临安陛下仁德兼备，可续江南社稷。南北双朝并立，共守南朝万里江山！”
殿外寒风扑入。太上皇抬手按住额头，那年金人铁蹄踏碎宫门的噩梦又涌上来；惠帝则盯着凌清，喉结滚动数下却说不出话。
赵承明突然起身，砸碎了茶盏：“荒谬！天下岂容二主？凌清，你撺掇此事，莫不是觊觎皇位！”
凌清突然轻笑出声，素手摘下束发金冠。青丝如瀑倾泻，在玄甲上铺开冷冽的月光：“臣自束发那日起，便以女儿身征战四方。这顶冠冕太重，臣要的从来不是龙椅，而是南朝不再屈膝！”
三帝看向凌清震惊不已，愣愣的说不出话。
“光武帝与更始帝分治两汉，如今汴梁乃龙兴之地，北有强敌环伺，非铁腕不能震慑；临安富甲天下，正适合三位陛下修养生息。公主愿奉临安为正统，只以附属国之名守我北境！”
“朕...自愿禅位给皇妹，朕在金地受尽欺辱，若无皇妹来救，早想自戕。”惠帝掩面说道，忽觉如释重负。这位皇帝刚即位就被掳走，内心已然奔溃，早不想与人争斗。
赵承明自知道回天乏术，看着太上皇。太上皇的脸涨成猪肝色：“胡闹！祖制何在？皇家颜面何在？监国公主已是极限，女帝之说休要再提！”
“祖制？”赵妍曦冷笑“景康年间准备弃城而逃时，可有祖制？”她面向赵承明声如洪钟，“皇弟！我力排众议，萧将军我的驸马夺回祖宗失地，难道不比坐失江山的帝王更配执掌乾坤？”
“还有，父皇恐怕忘了一件事，当年怕金人入宫，欲将亲生女儿献与金人作为条件。”她冷笑一声，密旨被抛在太上皇脚下，“如今父皇北归，倒想起天家颜面了？”
赵承明踉跄后退，撞翻屏风。太上皇看这密旨惊惧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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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迎回二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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