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泽下了第一节课难得没有睡觉，他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想问林说，就见对方已经睡熟了。他只好坐在原地，一遍遍地研究。
在运算过程中，他已经发现，以初中目前的教学水平是难以理解林说第二种解法的。
兴许是太有挑战性，他渐渐地记住了这道公式，林说写得简洁，他就慢慢地画图去推，但结果总是不尽人意。
他从来不报班，也不关注奖项之类的，所以他虽然成绩很好，但他和这级部大部分人一样，对林说知之甚少。
反观庄择婧，将自己听得懂的方法反复记忆，并立即做起了李咨新布置的题来巩固。她并不钻牛角尖，哪个方法能稳拿分，她就学哪个，哪怕麻烦些。
王鹏泽一直都没放弃。
第二节是语文课，林说又被率先点了起来，背诵唐莹布置的文言文。
“山川之美，古来共谈……”
还好是这篇，如果要背初三学的，她估计就要站很久了。
语文课还在继续。王鹏泽盯着草稿纸上的图，将它不停地幻化成山脉。
林说是怎么想的呢？
“两岸石壁，五色交辉......”
他辅助线画了好几道，早就形成了多个等腰和等边三角形。
“青林翠竹，四时俱备......”
由题目能推算出不少角度，再加上他做的辅助线，已知量早就超过了四个角。
“晓雾将歇，猿鸟乱鸣......”
但，再接着做下去，不就还是他的方法吗？不算那个圆，林说可是什么辅助线都没画！
“......自康乐以来，未复有能与其奇者。”
林说坐下后，翻看起了昨日的书。
语文课对庄择婧来说，不管听不听，成绩波动都不会太大，但她依旧很认真。她觉得语文课很有趣。
王鹏泽从没觉得这节课这么快，他不过是擦了线，又重新画，如此来回两三次，就听到了下课铃。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走到林说桌旁，然后放下了那张困扰他许久的草稿纸。在那一瞬，他如释千钧。
“林说，这个地方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林说看了看愣在讲台上的唐莹，刚想开口撇清关系，就被唐莹叫住。
“王鹏泽，林说，你们两个做什么？我说下课了吗？”
唐莹心平气和地敲了敲黑板，同学们方才如梦初醒地转回了头。
“来我办公室。”
唐莹冷静道。
*
林说走在王鹏泽身后，面无表情。
偏王鹏泽还要转头，皱着眉问她：“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随便画个图就能解出来。”林说烦不胜烦，颇为不耐道，“你就为了这种题，把我送进办公室？”
“也就是说，你不是根据那个题现推导出来的？”
“我为什么要现做？”
王鹏泽得了提示，不再多言，转回头去在脑中开始画图。
*
“林说，你们俩上课是不是偷传纸条了，才让王鹏泽一下课就去找你？”
“老师，我正常上课，什么都没干。”
唐莹狐疑地看向王鹏泽：“那你是什么情况？”
“老师，我的错，我没注意到您还在讲课，就直接跑去问林说题了。对不起，老师，林说。”
唐莹点了点头，语气不善道：“下不为例。你去上课间操吧，林说，你留下，我问你点事。”
王鹏泽走出办公室后，脚步一转，回了教室。
林说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唐莹不分青红皂白，把她和王鹏泽一起拽到了办公室；她醉翁之意，根本不在酒。
“林说，你今天表现不错。我记得上次让你背出师表，你还背不下来，这次正好有空，你再给我背一遍。”
唐莹见她不出声，好心提醒道：“来，先帝创业未半......”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
背完一首，课间操已进行一半。唐莹于是又点了点头，惊喜道：“一字不差，态度还是很棒的，我就说，上次让你抄那两遍是有用的吧？”
林说“嗯”了声：“老师，我想去厕所。”
唐莹心情很好地挥手，让她离开。
林说越想越来气，走回教室，见王鹏泽还在里面瞎研究，立马阴恻恻道：“王鹏泽，我还有几个公式，你要不要都推一遍试试？”
王鹏泽自然是照单全收。
林说从脑子里大发慈悲地挑了一堆结论，一股脑全喂给了王鹏泽，还捂着嘴装道：“哎呀，例题我忘了，用代数还是几何推导我也忘了，你要是推不出来，也不用深想，反正考试的时候不用这些方法也能做出来。”
王鹏泽点了点头，颇为冷酷地道了声谢。
翻了个白眼后，林说回位，又拿出了那本课外书。
课间操结束后，三班人急不可耐地跑进了教室。
“快！快把空调开开！”
“要命，学校不给控制啊！”
“这都多少度了还不开，学校疯了吗！”
一片怨声涌进林说的耳朵里。她现在无比期待靠窗的同桌先别回来，这样她不仅不会接触到热源，还能继续吹若有若无的凉风。
然而事与愿违。几乎是同一时间，气喘吁吁的女生靠了过来，大力喘息道：“快，快让我进去……”
女生回到座位后，咕咚咕咚地解决了半瓶水。
“真羡慕你，你真是不知道，今天有多热，该死的学校为什么还不让开空调！”
昨日还不到二十五度，今日就直接飙到三十五度，任谁都要吐槽这怪天气。
林说微微笑了笑。女生也不指望她回应，等脸色变白些后，她开始写给自己布置的卷子。
像女生这样的人很多，大家休息好了就陷进学习当中，这便是临近中考的氛围。倘若有谁能站在走廊上，将所有班级一眼望到底，就会发现一班到四班的模样出奇一致。
烈阳打在窗沿，染黄了发白的纸，书写着黑字的男生女生们感受到烫意后也只是嘀咕几声，动作不停。
林说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看向窗边瓶里的花。
花期那么短，不好好享受，偏要与烈日作对干嘛。
一滴水“砰”地落在花瓣上，随后水珠连串般洒落，有些还溅到了别处。
林熙想放下水壶，擦了擦手，按住响铃的手机，接听道：“喂？”
“您好，是林说同学的家长吗？”
“啊，是我，林说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我们是八中招生组。最近我们找一中了解到了林说同学近几次大考的成绩，取平均数后，发现林说同学与八中的差距有些大。”
林熙想看了一眼空旷的办公室，打开了免提，紧张道：“是的，但……”
对面的招生组员工笑了一声：“您不用担心，之前林说同学拿到信念杯的国奖后，我们直接签署了降分录取而不是保送合同，就是想让林说同学过一个充实的三年，但很显然，她与我们想象的充实背道而驰了。”
回应她的是干巴巴的一声笑：“是这样。”
“所以，您如果还留着合同，可以看一下倒数第三条内容。我们很期待在报道的那天看到林说同学。”
一块大石头轰然坠地，林熙想工作了这么多年，这种话当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读懂。
她感觉到漫天的烟花在胸腔中轰然炸开，整个身体都感染到了内心的喜悦：“谢谢您！”
“有什么问题再给我们打电话就好。”
“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后，她马不停蹄地拨通了林琦阳的电话，将自己和招生办老师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林琦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林熙想懒得解释那么多：“你一会儿回家，把合同找出来，拍给我倒数第三条的内容，咱俩一块研读研读！”
林琦阳提前下班，回家时差点在市区里超速。他连忙跑回书房，翻出了那份两年前的合同。
他来不及细看，迅速找到倒数第三条合同内容后，立刻给老婆拍了过去。同一时间，林熙想接收到消息后，慌忙点开了图片。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遵循乙方意愿，乙方完成初中学业后，可在甲方考察后入读八中普通班，具体考察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当时签署合同时，三人的目光几乎全停留在前面的降分条款以及录取后的福利保障，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条模糊的内容，而今再看，可不就是它给了最多的优待嘛！
这时，八中招生办的电话又恰如其分地打了过来。林熙想急忙接听：“老师，我们看到内容了，您的意思是，不管中考成绩如何，林说都可以直接入学？”
“理论上来说是的。”招生办老师声音悦耳，“尽管社会关注度不高，但林说同学拿了国奖，她的能力在本市的学生里依旧是佼佼者，我们不希望失去她这样的学生。”
“只要林说同学愿意，我们会继续将她培养成才，请相信我们，林说妈妈。”
＊
下课铃响后，林说快速收拾好书包，大步走出校门。几乎出了校门的瞬间，她整个人松垮下来，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
“林说！”
林母林父站在路旁，看见她后，兴高采烈地挥手：“走啊，今天出去吃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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