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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轻蔑

“……前一日晚间,司礼监在整理奏本时,筛查一件奏本内页空白,只字未写,反而夹了六封信,均是朝中某些官员与昭王**年前的书信。万岁爷知晓后立即下令捉拿归案,目前皆已关在东厂诏狱,其中刑部郎中黄冠英自尽身亡,此人留下一句遗言——”

容倾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语气一顿。

锦衣卫立刻意识到事关重大,个个正襟危坐。而项德清坐在他们正中,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翘起二郎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容倾,问:“黄冠英说了什么?”

“他说,昭王不是有心谋反,而是听了某些人的话,迫不得已反了。”容倾对项德清的眼神视若无睹,自顾自梳理案件,“但他并未指出究竟是谁教唆昭王反了,而此事是真是假也尚未得知。万岁爷要我们给他一个交代,而这个交代很可能会要了你我的脑袋,还请诸君按规矩行事,切勿向其他人透露。”

说罢,容倾取出那六封信,推到一众锦衣卫面前。

不对。

容倾蹙起眉尖。

信纸不对。

他还是头一次接触到全部的六封书信。当夜命令下得紧,他拿到黄冠英的那封信当即行动,回宫前信被东厂的人回收,直至今日他才察觉出六封信的不同。

“容公公可有头绪?”项德清见他盯着信纸一动不动,便站起身,溜达到容倾身旁,低下头凑过去,想要看清楚些,却被容倾不着痕迹地避开。

项德清暗暗咬牙。

他右脸火辣辣的疼。

活了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被人打耳光,就连他老子项含晖都没动手打过他耳光!他自知理亏,方才举止是轻浮了一些,但容倾抬手就是一巴掌,妥妥一个……

项德清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泼妇。

他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项百户,莫要神游天外。”容倾语气不咸不淡,他将六张信纸一字排开,脸色愈发严肃,“我怀疑这些书信……有些是伪造的。”

赵瞻爱好风雅,擅写文章,容倾起初在他身边伺候时,就是为他裁纸。宣纸种类繁多,不同的地方产出的宣纸差别迥然,例如赵瞻御用的真宣,帘纹与形制有着严格的规范,而文武百官的用纸也有品级之分。

涉案官员的品级最高不过刑部郎中,能用的纸一般是棉料宣,而这些信纸有棉料宣、有花笺、还有……

“若我没认错,黄冠英这封信所用的纸应是黔地的皮纸……他**年前在贵州出外任?”容倾拎起那张薄薄的信纸,用指腹轻轻摩挲,磨出些许纸屑。

一旁的锦衣卫立即翻查内黄册:“是,黄冠英于永定三十六年考取进士,三甲第二十七名,外放至贵州地方任府推官,至五年前调回京师,任刑部贵州清吏司郎中。”

“永定三十六年……”项德清挑眉,“二十多年前?奇怪,他一个七品小官,为何会与昭王认识?”

容倾看着这些信纸,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他似笑非笑:“一池浑水,有人放了几条鱼进来,企图越搅越浑,但最紧要的,还是这个黄冠英,其他人都是拉来搅浑水的杂鱼。”

项德清问:“那就从黄冠英开始查?他已经死了,其他人可还活着,你不打算问问别人么?”

“问,都要问,问他们到底记不记得与昭王捅过书信。”容倾浅浅笑道,“项百户,麻烦你带两个眼尖的师爷过来,细细辨认六封信成书的年份以及所用宣纸的品类,确认无误后,重审尚且存活的五位人犯。”

项德清没作声,神情晦暗不明。

容倾懒得理他,目光清冽扫过一众端坐的锦衣卫,指尖轻轻叩击桌面:“那日抓获黄冠英时,其府中竟藏有不明身份的黑衣打手,此事十分蹊跷,需得派足够的人手,追查这些人的根脚来历。另有两处要点:一,伏诛黑衣人的尸身,连同黄冠英自尽的尸首,眼下都暂存于东厂冰窖。黑衣人面容尚可辨认,或可顺藤摸瓜;黄冠英所服毒物,世间罕见,来路需人前去详细追查。二,黄府家眷及一应仆役,务必严加看管,隔绝内外,细细审问,莫使一人走脱或与外通消息。”

话音一落,堂下锦衣卫们一同起身,目光却齐唰唰投向项德清。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头儿不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厅堂内一时寂静无声,项德清静立许久,似是在低头沉思。半晌后他轻笑一声,意味不明:“容公公在命令我?”

容倾闻言微露讶异,他朝项德清欠身,语气平和如常,眼底却是一片清凌凌的无辜:“项百户何出此言?我怎敢如此?不过是与百户大人商议分派,共谋此事罢了。”

“……好。”项德清唇边始终噙着一抹不明不白的笑,忽地话锋一转,“张和——”

“卑职在!”张和声如洪钟,出列时脚步微跛。

“着你带人,速速追查黑衣人和毒药的来历。”

张和闻言一愣,他抬头觑了觑自家头儿,又瞥向一旁静立的容倾,显然是摸不着项德清此举何意。项德清不知为何被容倾打了一耳光,他们个个心知肚明,原以为二人会彻底撕破脸,可如今看来,却是不尽然。

“愣着作甚?”项德清面色倏然一暗,声音也冷了下来,“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了?”

“……卑职不敢!”张和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躬身领命,神色复杂地带了一队人匆匆而去。

“王全。”项德清又道。

“卑职在。”王全应声干净利落,不似张和那般支支吾吾。

“黄府家眷及一应仆役,由你严加看管,隔绝内外,细细审问。”

“遵命!”

王全领人疾步退下。

“李虎。”

“卑职在!”

“速调两名经验丰富的师爷,验明书信真伪后,即赴诏狱提审人犯。”

锦衣卫素来令行禁止,不过片刻功夫,领了公务的众人便已散去,堂屋之内,只剩容倾与项德清二人相对。

“多谢项百户鼎力相助。”容倾朝项德清略一抱拳,随后拂去衣裳上不存在的浮尘,抬脚欲随李虎等人而去。

“容公公且慢。”

项德清身形一闪,挡在容倾的前头,他比容倾要高了小半个头,此刻往那儿一站,阴影几乎将容倾整个罩住。

容倾神色渐冷:“莫非项百户左颊也痒了不成?”

项德清嗤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容公公若肯再赏一巴掌,凑个‘对称’,项某倒也心服口服。”

好一个泼皮无赖!

容倾深知锦衣卫里兵痞子多,但他不曾想这世家出身的项德清,竟也是学得一身惫懒缠人,活脱脱市井巷口的恶犬,缠上了人就死命地咬。

“项百户自个儿不是有手么?”容倾不耐道,“赶紧自赏一记耳光,别耽误了正事。”

项德清忽地俯身逼近,声音压得极低,透着一股暧昧的冷意:“我活了二十余载,这脸上还未尝过耳光的滋味……容倾,你是头一个敢这般无礼的人!”

“哦?”容倾只觉这人不可理喻,忍不住面露讥讽,“项小官人这是委屈了?若觉得委屈了,大可回去找你老子娘哭诉去,我这儿只收能办差的人,恕不奉陪那等未断奶的娃娃。”

“容倾,你别给脸不要脸!”项德清脸色一沉,黑漆漆的仿佛能滴下墨。

“给脸不要脸的,怕不是我。”容倾抬眼,目光刺向眼前这锦袍玉带的贵公子,语气轻蔑,“不是人人皆如项小官人这般好命,有个遮风挡雨的好爹。纵是捅破了天,也有人替你收拾残局,便连韩靖忠韩厂公,也少不得卖你项家三分薄面。我命贱,托生得不好,这颗脑袋也不值几个钱,日日悬在裤腰带上。万岁爷稍有不悦,它便保不住了。故而,此事——”

“住口!”项德清面露一股狠戾之气,厉声打断容倾的话。

容倾也不气恼,他沉默片刻,陡然笑出了声。他从头到尾逡巡着项德清,越笑越大声,笑得眼尾沁出些许水光,描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红,苍白的脸颊也薄染上一层异样的红晕,方才那样冷寂如雪的一个人、一道残魂,忽而迸发出诡异的生气。

他分明矮于项德清,可项德清恍惚觉得,自己被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所俯视。容倾的目光是那样的冷漠、轻蔑,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弄,甚至还有一点儿令项德清喘不过气的怜悯。

“我瞧不起你,项德清。”

容倾收住了笑声,唇角犹带那一抹风情万种的笑意,声音却冷极了、硬极了。

“你瞧不起我是个阉人,也瞧不起你那和阉人称兄道弟的老子,或者……你心底里,连紫禁城里的那位也未必真瞧得上眼罢?你的眼里,只装得下你自己!可你项德清,偏生又挣不脱‘项含晖之子’这五个大字!为何?只因你不过是个顶着祖荫的废物!无功无过,与那些坐吃山空的纨绔有何区别?我笑你心比天高,却偏偏不肯认命……”

项德清僵在原地,如遭雷击,脸皮逐渐一片惨白。

“项小官人,”容倾敛尽笑意,周身复而笼罩上一层疏离的寒意,他侧身,从容绕过僵立不动的项德清,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犹带叹息的话语在项德清耳畔散去,“你若还有血性和志气,便随我一同将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想证明自己非是池中之物……总得抓住眼前这仅有的机会。你好自为之罢。”

门外日光流转,勾勒出容倾清瘦的身影,他的发丝与长睫流淌着金丝,唯独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怎么也照不透,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叫人沉下去、沉下去……他脚步略作停顿,回望项德清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旋即他转身,身影隐入日光之中。

屋内只余项德清一人独立。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忽的一拳砸在门框之上,门外惊鸟四散。

……

将近傍晚时,那几封书信的查验已有了分晓。

除却黄冠英那封旧信,确是**年前所写,其余五封,皆为做旧仿造之物。其中一封赝品,十分耐人寻味,其所用宣纸的帘纹,竟与御用宣纸所差无几。

容倾摩挲着那页赝品,心中暗自忖度。

幕后之人非是蠢,恐怕是……毫不在意。

能接触到御纸的地方不多,屈指可数,司礼监正是其中之一。而夹着这六封信的奏章,通政使司并无相关登记,来路十分蹊跷,换而言之,奏章也许就是司礼监中人,自导自演贼喊捉贼的一出把戏。

究竟是何人?

容倾脑中飞速掠过司礼监那几位显赫人物的身影:掌印太监孟进,自先帝爷时就恩宠不衰,时人尊之“内相”;其下便是东厂提督韩靖忠,气焰嚣张,权柄赫赫;余下若干秉笔太监,如素有“儒宦”之名的冯吉祥,在朝野间也是声名不小……

或者……又是一层障眼法?收买一两个司礼监随堂小宦官,假借其手将祸水引向司礼监?司礼监乃内廷二十四衙门之首,自太/祖设立以来,盘根错节,已是庞然巨物。除非他容倾能将赵瞻哄得龙心大悦,连祖宗基业都弃之不顾,任由他肆意搜查司礼监,否则,绝无可能轻举妄动。

“容公公?”

李虎轻声唤道。这汉子生得虎背熊腰,偏偏嗓音却细如蚊蚋,在人耳边嗡嗡萦绕。

“方才有些神游,怠慢李总旗了。”容倾猛地回过神,朝李虎抱歉一笑。

李虎见到他谦柔的微笑,黢黑的脸上颇有些赧然,他连忙侧目偷瞥几眼自家头儿的脸色,旋即收起心里的那点不可说的心思,复而板正了脸。

这一整日,项德清自始至终只是沉默。

容倾要人,他便拨给。核实书信、审问人犯,他更无别话。李虎等人跟在容倾身后忙活整日,竟不觉得十分之累。只因这容公公行事爽利,绝不说些弯弯绕绕的话,更是明确道:“你们只管放手去做,若有闪失,我一力担待。”

与这样一个人共事,自然爽利痛快。

除了那时不时低头沉思的项德清。

“容公公,人犯有几个已神志不清,只怕是问不出什么了。”一个从刚诏狱上来的锦衣卫递过证词,低声说道。

容倾瞥了那叠纸几眼,随手放在一旁,问锦衣卫:“没点灯罢?”

锦衣卫有些心虚道:“没,最多用冷水让他们清醒一下,伤口都让大夫包扎过了。”

容倾敏锐捕捉到锦衣卫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他神色淡淡:“到底是遭人陷害的,万岁爷心善,若是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只怕有伤天和,你们手下注意着点。”

“是。”

“对了,时候不早了,你去大伙儿说歇息罢。”

容倾又细细嘱咐李虎等人许多事,而后掠过项德清,取下架子上的斗篷,给自己披上。春夜清寒,他习的心法古怪,既喜寒,又畏寒,反噬更是剧烈。

“容倾……”

他回过首,月色在他的身后无声坠落。

项德清却不再开口了,他看着容倾,目光渐渐沉淀下去,麻木的脸上忽地扯出一个笑容。

容倾没理他,回自己屋去了。

……

容倾基本上都待在宫里,他一般在乾清宫陪夜,偶尔回乾东五所。他在乾清宫主要陪赵瞻,回了乾东五所就是陪赵珝。小孩只是想要容倾陪他睡觉,可他已经不是两岁的稚子了,容倾不会再抱着哄他,最多陪在他的床边,好在赵珝年纪小,睡得沉,不怎么闹容倾。

而极少数时,容倾被准许在东厂过夜。

譬如此时。

他睡不着,于是翻起书,接着学瓦剌与鞑靼的话与文字。旁人总会惊讶于他的博学与口才,殊不知是多少个夜以继日换来的回报。

他骂项德清心比天高,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学到月上中天,他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直到清晨时被人摇醒。

摇醒他的人是项德清。

容倾登时生了一股郁气,冷着一张脸,乌黑的瞳仁一动不动盯着项德清。

“容倾,出大事了。”

项德清一脸严肃。

“就在两个时辰前,太子宾客何润春在自家府中上吊身亡,死前他状似疯癫,逢人就说他对不起昭王殿下,死后留了一封血书在尸首旁……”

“何润春说,是他害死了昭王。”

容倾:我要一路硕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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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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