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山影树林隐匿其中，并不惹人注目。可是，随着嵇谷的提醒，牧九垓背上的寒毛根根竖起，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二人一站、一蹲，警惕地盯着黑暗中的某一点。
像是烟花无声炸开，黑暗中先是出现了两个小红点，然后是四个、六个、八个……轰的一下，多到数不过来。目之所及，漫山遍野，都是幽幽红点。是地狱缝隙露出星星点点的烈焰，是末日前的征兆。
是那些小孩子的眼睛。
牧九垓第一次感受到恐惧，他本以为这些小孩子会举着火把搜山，会一路上吵吵闹闹，然后被揍懵了的兔子吸引视线，往相反的方向追去。
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会熄灭火把，悄无声息地站在你面前的阴影处，就那样幽幽地望着你。在你放松警惕、以为已经脱离险境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那种让人骨头发寒的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他们真的是小孩子吗？
黑洞洞的眼睛发着似鬼红光，他们脚步声像鼓点，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牧九垓和嵇谷就站在包围圈的中间。地上那对男女还在抱团哭泣，好像一对无辜的受害者，很难想象他们在那之前差点儿杀死一个人。而那个刚刚差点儿被杀死又被救醒的小女孩还趴在地上吐水，和旁边的喷泉交相辉映。
牧九垓很想说他刚才救起落水的小女孩，还见义勇为了呢，你们这是恩将仇报。但是他没有开口。且不说一只狗不能说话，他们不就是趁着他救人的时候包围上来的吗。
现在说啥都不好使了。
小孩子们天真的笑容开始扭曲，狞笑着越走越近。
嵇谷想要站出来，却被牧九垓死死按住，把他护在身后。牧九垓头脑风暴，当前困境如何能解？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牧九垓有过把小女孩拎起来当人质的想法，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谁知道这些围攻的异变小孩还有没有人性，万一见一个杀一个，岂不是白白连累一条性命。
他自动忽略那对傻缺苦命鸳鸯，把小女孩踢到一边，防止打起来的时候踩到她。
然后继续头脑风暴。
忽然，牧九垓从晚风中闻到一股味道，草木的味道，像是寺庙中燃烧的香火。但是香火气味中还夹杂着更加熟悉的气味，有点刺鼻，用力嗅嗅，味道又很轻，很快就闻不出来了，像是错觉。
小孩子已经到了眼前，为首的那个手里攥着一块板砖。
年纪轻轻就这么暴力，长大那还得了？
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在小孩子的队伍中，大概是还在记仇，不敢上前，但是狐假虎威，躲在后面对着牧九垓龇牙咧嘴，张牙舞爪。
看见他就烦。一只兔子做这些动作就很可爱，一个彪形大汉做起来就过分了吧。亏我还把你当成在这里唯一的朋友，牧九垓一扬手，作势要打。兔子立刻条件反射缩起脖子，兜住牙齿，不敢再造次。
你看，有时候暴力还是可以解决一些问题的。
牧九垓想不出对策，索性不想了。先下手为强，他左手去夺那块板砖，想要抢过来自己防身，顺便让他知道什么叫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整天玩儿板砖算什么。右手伸向小孩子的脖子，先制服一个算一个。
牧九垓双手同时发动，小孩子显然看见他的动作，表情更加狰狞，大概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不肯就死还要反抗。
忽然牧九垓一愣，视线定在某处，好像看见了什么，手硬生生在半空中改变了方向，不去掐小孩的脖子，改去捉他手腕。
狰狞的小孩也没有想到牧九垓会在半途改变攻势，凶狠的表情收不回去，想要藏起手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牧九垓食指一勾，小孩子手腕上的什么东西就被他给摘下来了。
牧九垓看着自己手指上面的五彩绳久久不能回神。
呃，这么轻易就被摘下来了？不符合常理啊。
郝教授曾经说过，在志怪故事中，想要控制一个人或者妖或者精怪，一定要有一个媒介。就像七仙女的衣服和田螺姑娘的壳。
千钧一发之际，牧九垓发现这些举着冷兵器的小孩的手上，都系着这么一根五彩绳。既然「在第一次屠杀中活下来」是任务，那么就一定会有破解方法。否则都能强制把他弄到这个地方来，直接搞死他就好了，费这么大力气做什么。
而小孩标配五彩绳，很有可能就是控制住这些小孩子的媒介——要不谁家小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抬起成年男性（一米八三）。
所以，他当机立断放弃攻击脖子，选择摘下五彩绳。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顺利。
顺利到让人不敢相信。
小孩子也愣住了，看看牧九垓手上的五彩绳，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
思考。
牧九垓静静等着，心想，这下子他该恢复正常了吧。
下一瞬，那个被摘掉五彩绳的小孩子的嘴张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手里的板砖瞬间被他捏碎，砖红色的碎渣掉了一地，同时发出巨大的野兽般的怒吼声。
就说不可能这么顺利。
牧九垓被吓呆了，举着手里的五彩绳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情况？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吗？难道这玩意儿不是控制人心智的邪物，而是封印恶魔的枷锁？
看着眼前的血盆大口，腥味已经到鼻尖。想起嵇谷还在身后，牧九垓不能退缩，他下意识去掐小孩子的脖子，但是忘记小孩还张着血盆大口，原来是脖子的位置现在变成了大盆口，他的手就这么直挺挺地插-进了小屁孩的嘴里面。
就还挺冒昧的。
现在尴尬的是，只要小孩子一闭嘴，他那两排畸变的牙齿就能瞬间把牧九垓的小半截手臂留在他嘴里，变成什么餐后小点心之类的。
关键还是牧九垓自己送上门的。
变故发生在顷刻之间，就连站在牧九垓身后的嵇谷也没有反应过来，他也只来得及把手放在牧九垓的肩上，连往后拽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喘息声传进牧九垓的耳朵里。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幻听了，都说人在临死之间会走马灯，难道他的走马灯是一声喘气声？
又是一声喘气声，这次没有听错！
不是走马灯。
“是你救了我吗？”稚嫩的童声将牧九垓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那个血盆大口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缩起来，咣当一声，晕倒在地。
差点儿被水溺死的小女孩捂着胸口坐起来，她终于不吐水了，轻轻喘着气。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了水的原因，水汪汪的，红光都比别人的要微弱。可怜兮兮的。
手臂上还残留着黏稠的口水，可是那张大盆口却是实实在在的收回去了。劫后余生的牧九垓感谢天，感谢地，想要抱着嵇谷大哭一场。
他看着小女孩，眼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是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牧九垓刚想说话，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人设，不，狗设——他是一只狗。
不能说话，否则直接game over。
他蹲下来亲切地和小女孩握手，和善点头。
“谢谢你。”
小女孩此声一出，只听身后所有的小孩子都发出“呜呼”的欢呼声，他们手拉手围成一个大圆圈，开始兴奋地边跳舞边转圈。
牧九垓被吓一大跳，这帮小崽子思维也太跳脱了吧。前一秒还喊打喊杀要杀人，后一秒就开始转圈庆祝了。
好像误入什么印度电影。
小女孩在生死边缘走一遭，精神受损，体力不支，道谢以后又晕过去了。
没有人去管不知道抱头哭了多久的男女，也没有人去把浑身是水的小女孩送回家或者医院。所有人都在开心地转圈圈。
牧九垓和嵇谷呆呆愣愣地站在圆圈的中心，局促得像个成年人。
嵇谷倒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表情，如霜的面目也看不出尴尬。只有牧九垓脚趾扣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线任务：在第一次屠杀中活下来。任务完成。」
牧九垓：……
牧九垓：……
牧九垓：……完了？
“不是，奖励呢？完成任务的奖励呢？我可是差点被人杀死！好多人！没有任何奖励吗？你们这个异境就我一个人吧，你信不信我嘎巴死这？你们没有参与异境活动的人，也不好交差吧？你说话！真没有？不能吧？你再好好找找？别是漏了……”
「系统正在加载中……」
“你还加载上了，你要加载什么？我现在在问你任务奖励的事情，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满天下打听打听去，谁家正经系统完成任务没有奖励，你看看别人家系统，你再看看你。也不爱说话，问你啥也不回答，现在更是连个奖励都没有。不是我说，你这样的系统我都带不出去，回头人家一问我，‘哎，你家系统怎么样？有奖励了吗？’我咋说？我总不能说我家系统到现在都没有奖励吧，让它找它也不找。你让我在亲戚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我半夜都睡不着觉。啧啧啧……”
系统：「……有。」
系统：……有你，是我的福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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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把手伸进别人嘴里冒昧吗？在线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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