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恩的传感器持续监控着尤金的生命体征。
随着高效能营养液和凝血剂发挥作用,尤金的身体机能逐渐稳定,开始加速代谢。
而他本人的状态,在药效开始时陷入意识不清,观察他的神态,似乎进入到了某种更加痛苦的状态。
在一次例行的深度生物标志物扫描后,赞恩运算数据的细微嗡鸣声发生了几乎无法察觉的改变。他静立的身躯没有任何动作,但冰蓝色的光学传感器微微聚焦,锁定在尤金身上。
之前因严重创伤,和未知化学干扰而被混淆的核心性别分化特征信号,逐渐变得清晰。
【生物扫描数据更新】
【对象:尤金·洛·海因莱因】
【第二性别分化确认:Omega】
【信息素特征谱:高强度(当前受严重抑制/紊乱状态),遗传谱系匹配度99.97%与洛·海因莱因家族核心族裔吻合】
【备注:检测到强效人工信息素干扰剂残留,符合诱导性信息素崩溃综合征特征。干扰剂正在被代谢清除,预计完全清除后,将引发剧烈的原发性情热反弹,强度与持续时间超出常规模型预测。对Omega本体构成显著生理与精神风险。对周围Beta个体影响评估:可能引发轻度神经紧张或不适,无定向吸引效应。对Alpha个体影响:未知(当前环境概率接近零)。】
赞恩的头部极其轻微地转向李厘。李厘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信号,抬眼无声地询问。
“李厘,”赞恩的声音通过骨传导直接响起,语调是他一贯的冷静,但内容却足够惊人:“关于伤员尤金,生物扫描解析已完成。确认其第二性别为Omega。”
李厘怔住了。Omega?这个词对她来说,几乎和“飞地极光”一样,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概念。所以她完全没想起还有这件事。
下层不是没有分化,有也几乎只是Beta,Alpha和Omega更像是传说中的生物,是上层才“配”拥有、带着麻烦和特权的身份象征。
据说Omega都非常美丽。她下意识地重新打量尤金,那张即使苍白也难掩精雕细琢的脸,似乎为这类说法提供了佐证。
赞恩继续客观陈述:“同时,检测到其体内存在高浓度人工信息素干扰剂残留。这是导致他此前生理指标异常及信息素信号扭曲,妨碍我观测的主要原因。该药剂正在被代谢。”
他停顿了半秒,给出关键结论:“药剂代谢完毕后,预计在12至24小时内,他将不可避免地进入一次强烈的情热期。根据数据库,此过程对Omega本体而言,极具消耗性且伴随巨大痛苦。在此环境下,缺乏专用抑制剂和医疗支持,其生存风险将大幅增加。”
“什么东西?干扰药剂?你的意思是,他确实是被暗算了吗?”李厘消化着这个消息,看来这一部分尤金没有说谎。
一个来自上层的、娇贵的、还即将陷入情热的Omega?
真稀奇,她竟然见到了活的Omega。
麻烦的程度呈指数级上升。李厘皱起眉:“会对我们……或者说,对我有影响吗?”
“对普通人个体的影响限于可能引起轻微的神经亢奋或不适感,类似处于低浓度能量泄漏环境。不会引发本能层面的吸引或争夺行为。下层缺乏Alpha,因此主要风险集中于他自身生理崩溃的可能性,以及……”赞恩的蓝光扫过四周:“……情热期可能伴随的信息素溢出,虽然对普通人无定向影响,但仍存在极低概率,吸引某些对特定生物信号敏感的地下变异生物。概率低于3.7%。”
风险主要集中于尤金自身,而非环境。
这让李厘稍微松了口气,但看着尤金那副重伤加虚弱的模样,很难想象他如何能再承受一次“巨大痛苦”的折磨。
“有什么办法?”李厘问,对情热期,她还不太有概念,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但赞恩能检测到她心率微小的提升——她在担忧,出于一丝本能的不忍。
“最优解是获取Omega专用强效抑制剂。次优解是提供模拟标记效应的Alpha信息素合成剂,以进行安抚,但此方案所需设备此环境无法实现。再次,需提供持续物理降温、高强度营养补充及镇静类药剂,以辅助其生理系统度过峰值。”赞恩报告道:“我们现有的物资无法满足上述任何一项需求。”
李厘沉默了。也就是说,几乎无解。
赞恩的蓝眼睛闪烁着,进行高负荷计算。
“我的数据库中,存在抑制剂的可能配方及合成基础流程,但所需原料超过百分之八十,为飞地管制药品或精密合成物。唯一存在微小获取概率的渠道是:‘老鬼’的黑市诊所。他偶尔能通过特殊渠道获得极少量上层流出的药品,但价格极其昂贵,且需要特定中间人引荐。”
他看向李厘:“根据现有情报,‘老鬼’当前欠你一个人情。但当前系统时,前往黑市需要穿越至少三道危险等级中等的巡逻线,往返即便顺利也需至少五小时。且无法保证他当前拥有该种抑制剂。”
这是一个高风险、低成功率的方案。
“此外……”赞恩补充道,目光落在尤金身上:“在他情热期间,需要有人持续监控其生理状态,防止因高热或痉挛导致伤口破裂或窒息。物理降温措施也需要人力持续进行。”
话已至此,选择摆在了面前。
让赞恩去,是唯一的选择。她自己去黑市,即便能搞定谈判,也做不到复杂的药品识别,以赞恩的数据库和分析能力,才有可能从“老鬼”那里弄到可能需要的东西,或者至少带回有用的信息。而留下来照顾——或者说监视,一个即将情热的Omega伤员……这任务显然更适合她。
“那么你去。”李厘思索道,赞恩既然提出来,那表示情热期会是不小的麻烦,为了减小麻烦,也有必要去做:“尽快回来。尽量搞到药,或者弄清楚该怎么办。这里……”她看了一眼尤金:“我会看着。”
“附议。”赞恩没有任何异议:“我会清除外部路径痕迹后出发。最高速度往返。”他走到医疗包旁,将最后一点清水和那罐高热量营养胶放在李厘手边:“这些留给你和他。保持警惕。他的精神状态在情热期可能变得极不稳定。”
说完,赞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身影再度无声地滑出维修室的门,迅速消失在黑暗的管道网络中。
金属门轻轻合上,将内外隔绝。
维修室内顿时显得更加空旷和寂静。
只有尤金逐渐变得有些不稳的呼吸声,李厘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情热前期征兆开始显现,李厘还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她靠墙坐下,匕首依旧横在膝上,目光落在尤金那张开始泛起不正常潮红的脸上。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李厘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尤金的表演或许会因真实的痛苦而褪去伪装,也可能变得歇斯底里和难以预测?而她,必须在这段时间里,看住他,守住这里,并且……或许还能从他无法完全控制的反应中,窥见更多事实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做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目光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着猎物——或同伴?下一次的苏醒,以及那即将到来的、无法避免的未知。
时间在赞恩离开后仿佛被胶着的空气拉长了每一秒。
李厘保持着绝对的警觉,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同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牢牢锁死在尤金身上。
起初,他似乎只是在熟睡,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然而,不过半个标准时,变化开始悄然发生。
最先出现的是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那不是因为寒冷,李厘非常确定赞恩离开前已保障环境温度稳定,而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战栗。尤金英挺的眉宇紧紧蹙起,即使在昏睡中也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痛苦神色。
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下,开始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秾丽的绯红,先是淡淡地晕染在颧骨,然后迅速蔓延至脖颈、耳根。
他的呼吸也变得不再平稳,时而短促急浅,仿佛窒息,时而变成一声声沉重滚烫的喘息,带着一种黏腻的、令人莫名心慌的湿意。
李厘握紧了匕首,身体微微前倾。她知道,赞恩预言的情热期,来了。
这不是她认知中的任何一种伤病。它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从内部燃烧起来的酷刑。
“冷……”尤金无意识地呻吟出声,牙齿开始咯咯打颤,身体蜷缩起来,却又在下一刻因为碰到伤口而痛得抽气:“……好痛……”
李厘记得赞恩离开前的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将盖在他身上的旧毯子又掖紧了一些。
但这毫无用处。他的颤抖越来越剧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很快就汇聚成缕,沿着潮红的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角。
那汗珠仿佛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热……不……冷……好难受……”他开始胡言乱语,意识显然已经模糊,在冰火两重天的地狱里煎熬。他无意识地撕扯着领口,似乎想要获得更多空气,动作间流露出一种与平日刻意表现的脆弱截然不同的、真正失控了的孱弱感。
李厘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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