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道题的辅助线应该这么画……”灰谷扶光握着铅笔,在练习册上画出一条虚线。客厅的灯光的光晕落在摊开的数学题上,把三人的影子投在木质桌面上,交叠成一团模糊的暖。
Mikey趴在旁边的地毯上,指尖转着铅笔,眼神却飘向窗外。夜色里,那辆黑色轿车就停在街角,像个沉默的守卫。他撇了撇嘴,把铅笔往桌上一丢:“好麻烦,不学了。”
“Mikey!”艾玛从漫画书里抬起头,敲了敲他的背,“明明是你自己说要来扶光家写作业的。”
“就是因为在她家,才更不想写啊。”他翻了个身,枕着手臂看向天花板,“她家的沙发比道场舒服多了。”
灰谷扶光看着他耍赖的样子,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自从那天他翻窗来质问过后,接送的事就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们不再提那辆车,却默契地把放学后的时间挪到了她家——每天放学,她先坐上车,司机把车停在离她家还有两个路口的地方,她下车步行回去,而Mikey和艾玛总会比她先到,有时是带着刚买的鲷鱼烧,有时是拎着艾玛之前做的点心,像两只准时报到的小兽。
“这道题你会了吗?”灰谷扶光推了推旁边的练习册,看向艾玛。
“唔……”艾玛皱着眉,手指点着题目,“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扶光你再讲一遍嘛。”
“笨蛋。”Mikey在旁边插嘴,却还是坐了起来,凑过来看那道题,“这里,把三角形倒过来想。”他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这样不就简单了?”
艾玛盯着看了几秒,突然拍手:“啊!对哦!Mikey你好厉害!”
“那是。”他得意地扬起下巴,眼角却悄悄往灰谷扶光那边瞟了瞟,像在等夸奖。
灰谷扶光忍着笑,点头:“确实比我讲的清楚。”她觉得Mikey像只可爱的金渐层。
他立刻别过脸,耳根却泛起一点红。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台灯,暖黄的光把三人圈在小小的空间里。桌上散落着零食袋和饮料罐,练习册摊得乱七八糟,空气里混着饼干的甜香和淡淡的墨水味。灰谷扶光看着Mikey和艾玛凑在一起争论漫画剧情,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比任何规则都更让人安心。
“对了扶光,”艾玛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下周学校有文化祭,咱们班要弄女仆咖啡厅哦,你要不要来帮忙?因为你刚转来所以不知道。”
“女仆咖啡厅?”灰谷扶光愣了愣。
“嗯!穿那种带蕾丝的围裙!”艾玛眼睛亮晶晶的,“Mikey说他要去当顾客,到时候我们给他打折!”
“谁要去了。”Mikey反驳,却没说不去。
灰谷扶光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想起港口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想起老首领冷静的脸。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好啊。”
“太好了!”艾玛扑过来抱了她一下,“那我们周末去买材料吧?就去百货公司!”
“可以。”灰谷扶光笑着应下。
Mikey在旁边哼了一声,却从口袋里摸出几颗水果糖,放在桌上,是上次那种葡萄味的。“百货公司楼下的扭蛋机新出了武者系列。”他状似不经意地说,“据说很难抽。”
“那我们去抽!”艾玛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肯定能抽到最帅的那个!”
灰谷扶光看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周末的计划,指尖捻起一颗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时,她忽然想起昨天尾崎红叶发来的消息,问她是否要参加周末的一场重要交易。
当时她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两个字:没空。
那时心里还有点忐忑,此刻看着眼前这两抹鲜活的身影,却忽然觉得无比笃定。
夜深了,Mikey和艾玛要回去了。灰谷扶光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关上门。客厅里还留着他们的气息,练习册上的涂鸦,桌上没吃完的饼干,都在提醒她刚才的热闹不是幻觉。
她走到窗边,看着街角那辆黑色轿车依旧静静停在那里,却忽然觉得,它好像也没那么冰冷了。至少在这扇门里,在这盏灯下,她可以暂时不是灰谷扶光,只是和他们一起写作业、吃零食、讨论文化祭的普通女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尾崎红叶的消息,问她明天是否有空处理新的报表。
灰谷扶光看着窗外的月光,慢慢回复:“明天放学后可以。”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好像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声音——那些沉重的身份和规则或许无法摆脱,但至少,她可以为自己留出一点缝隙,用来盛放这些琐碎的、温暖的、闪闪发光的日常。
周末的百货公司人潮涌动,灰谷扶光跟着艾玛穿过挂满彩带的走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笑闹声。Mikey走在最前面,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似漫不经心,却总能在人多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挡在她们身前,隔开拥挤的人流。
“这边这边!”艾玛拽着灰谷扶光冲进一家布料店,货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蕾丝和缎带,粉的、白的、带着细碎珍珠的,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你看这个怎么样?做围裙的花边肯定好看!”她举起一段米白色的蕾丝,眼里亮闪闪的。
灰谷扶光伸手摸了摸,质地柔软,指尖沾着点细碎的光泽。“很合适。”
“是吧是吧!”艾玛立刻让店员剪了足够的长度,又转头去挑布料,“内衬要用纯棉的才舒服,浅粉色怎么样?显温柔!”
Mikey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看着她们在一堆布料里挑挑拣拣,眉头皱了皱,却没像往常那样催着离开。灰谷扶光瞥见他偷偷盯着货架上的武士摆件看,嘴角弯了弯,走过去轻声问:“想去看看扭蛋机吗?”
他愣了一下,转过头,耳尖有点红:“谁想看了。”
“我想去。”灰谷扶光说,语气认真,“听说新出的武者系列很稀有。”
Mikey的眼睛亮了亮,立刻站直身体:“那走吧,早点抽完早点回来。”
艾玛在后面笑着喊:“你们别跑太远啊!我挑完就去找你们!”
两人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地下一层的游戏区。扭蛋机旁站着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款式。Mikey从口袋里摸出硬币,塞进机器里,用力一转。“咔嗒”一声,一个彩色的蛋掉了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是个穿着绿色盔甲的武士,做工精致,手里的长刀闪着金属光泽。“切,是最常见的。”他撇撇嘴,却还是小心地揣进了口袋。
灰谷扶光也投了一枚硬币,转出来的是个戴着红色头盔的武者,头盔上的羽毛栩栩如生。“这个好像很少见。”她说。
Mikey凑过来看了看,突然伸手抢过去:“这个归我了。”
“喂!”灰谷扶光想抢回来,却被他灵活地躲开。
“下次抽到给你。”他把红色武者塞进自己口袋,又塞给她一枚硬币,“再抽一次。”
阳光透过百货公司的玻璃穹顶洒下来,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金发被照得像融化的蜂蜜。灰谷扶光握着那枚温热的硬币,忽然觉得,比起港口那些冰冷的交易报表,此刻手里的硬币和他眼里的光,要珍贵得多。
等艾玛抱着一大包布料找到他们时,Mikey的口袋已经鼓鼓囊囊,装着五个扭蛋。灰谷扶光手里也捏着两个,其中一个是她抽到的、和Mikey那个绿色武士配对的白色武者。
“你们抽了这么多!”艾玛惊讶地睁大眼睛,“快给我看看!”
三人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把扭蛋一个个摆出来,像在检阅一支小小的军队。Mikey把红色武者摆在最前面,得意地说:“这个最厉害。”
“明明是我挑的布料更好看。”艾玛不服气地举起手里的蕾丝,“到时候穿上围裙,肯定比你的武士受欢迎。”
灰谷扶光看着他们拌嘴,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白色武者。阳光落在三人交叠的影子上,暖得像化不开的糖。
离开百货公司时,天色已经暗了。Mikey拎着装扭蛋的袋子,艾玛抱着布料,灰谷扶光走在中间,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鲷鱼烧。晚风从街角吹过,带着烤红薯的香气,把远处的霓虹灯影吹得微微晃动。
走到离灰谷扶光家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那辆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那里。司机看到她,正准备下车,却被灰谷扶光用眼神制止了。
“就到这里吧,家里人来接我了。”她停下脚步,对Mikey和艾玛说。
“嗯,明天见!”艾玛挥挥手,又凑近小声说,“文化祭的围裙我会快点做好的!”
Mikey看着那辆车,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到灰谷扶光手里。是那个红色的武士扭蛋。“给你。”他说,语气有点硬,“下次抽到更好的再换回来。”
灰谷扶光握紧那个小小的扭蛋,冰凉的塑料外壳下,仿佛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好。”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灰谷扶光才转身走向那辆黑色轿车。坐进车里时,皮革的凉意似乎没那么刺骨了。她把红色武士放在腿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觉得,那些被规则划分的界限,好像正在被这些细碎的瞬间悄悄磨平。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横滨的港口黑手党总部,灰谷扶光把红色武士摆在书桌上,和那个白色武者并排站着,像一对沉默的守卫。
书桌上还摊着没写完的作业,旁边放着艾玛塞给她的蕾丝样品,粉白色的,在灯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尾崎红叶发来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尽快。”
灰谷扶光看着那两个字,又看了看书桌上的武士扭蛋,慢慢回复:“知道了。”
她合上手机,拿起铅笔,低头继续写作业。窗外的月光落在等待她签字的文件上,字迹清晰而坚定。或许她无法完全摆脱那些沉重的枷锁,但至少,她可以选择让这些温暖的瞬间,在心里占据更多的位置。就像那两个并排站着的武士,沉默地守护着一方小小的天地。
深夜的办公室里,台灯只照亮书桌一角。灰谷扶光对着摊开的报表,指尖悬在钢笔上方迟迟未落。
大佐干部的字迹冷硬地印在纸上,关于下周港口仓库的交接细节,每一个字都浸着不容错漏的威严。
桌角的武士扭蛋忽然被风吹得晃了晃,红色头盔的影子在报表上投下一小片荫蔽。灰谷扶光放下笔,拿起那个小小的武者,指腹摩挲着它背后的纹路——是Mikey刚才塞给她时,不小心蹭上的一点布料纤维,带着浅淡的棉花白。
在窗边里俯瞰夜色笼罩的横滨,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轻响,是司机离开了。
她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那辆黑色轿车汇入夜色,像一滴墨融进砚台。远处的巷口,路灯下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是Mikey和艾玛回家的方向,像是滞后的海市蜃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艾玛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她正在缝蕾丝的照片,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明天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做围裙?我会烤曲奇哦!】
灰谷扶光笑着回复【好】,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晚一点我带些茶过去】。
回到办公桌前,她重新拿起钢笔,笔尖落在纸上时,力道比刚才稳了许多。报表上的数字依旧冰冷,但余光里那两个并排站着的武士扭蛋,像两簇小小的火苗,在夜色里暖得恰到好处。
或许平衡从来都不容易,但此刻她忽然明白,那些看似对立的世界,未必不能在心里找到共存的角落——就像报表旁的扭蛋,就像黑色轿车外的路灯,就像她既是灰谷扶光,也是能和他们一起抽扭蛋、做围裙的普通女生。
钢笔在纸上沙沙游走,月光透过窗棂,在字迹上镀了层银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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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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