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发剂的瓶子在掌心转了半圈，灰谷扶光对着镜子里的白发皱起眉。浴室的灯光冷白，把那抹过于扎眼的白照得像落满了雪，与涩谷街头那些鲜活的色彩格格不入。
尾崎红叶的话还在耳边——“总顶着这头白发晃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
特制的染发剂摆在洗漱台上，一排瓶身印着不同的色卡：焦糖棕、奶茶金、烟灰蓝……她指尖划过那些名字，目光停在最末一瓶上。标签是浅浅的绿，像刚抽芽的草叶，旁边写着“薄荷冰沙”。
“反正马上要到夏天了，挑一个清爽的颜色吧。”尾崎红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却像点醒了什么。
灰谷扶光拧开瓶盖，浅绿色的膏体带着点清凉的薄荷香。她对着镜子一点点涂抹，看着白发被渐渐覆盖，变成通透的绿，像把夏日的风揉进了发丝里。冲洗的时候，泡沫顺着发梢滑落，在水里漾开一圈圈淡绿色的涟漪。
吹干头发的那一刻，她对着镜子愣了愣。薄荷绿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发尾带着点自然的卷曲，衬得她肤色更白，眉眼间的冷意也淡了些。不再是港口黑手党那个顶着标志性白发的继承人，倒像个普通的、刚从神奈川海边回来的少女。
“雪村扶光。”她对着镜子轻声念出这个新名字，尾崎红叶之前为她安排好的身份——一个刚搬来涩谷的转学生。
第二天清晨，当她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时，Mikey和艾玛都愣住了。
“扶光？”艾玛眨了眨眼，凑近了些，“你的头发……”
“染了，”灰谷扶光摸了摸发梢，薄荷绿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好看吗？”
“好看！”艾玛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夏天的薄荷糖！很清爽！”
Mikey盯着她的头发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揪了揪发尾。“硬邦邦的。”他说，语气有点别扭，眼神却没移开，“比白色……顺眼点。”
灰谷扶光笑了笑，拍开他的手：“走吧，要迟到了。”
三人并肩走在上学的路上，晨光透过树叶洒在扶光的发间，绿得像流动的溪水。路过便利店时，Mikey买了三支薄荷味的汽水，塞给她的那支还带着冰凉的露水。
“喏。”他别过脸，“跟你头发很配。”
灰谷扶光拧开瓶盖，冰凉的汽水滑过喉咙，带着点微辣的气泡，像把整个夏天的清爽都喝进了心里。她看着身边说笑的两人，看着自己薄荷绿的发梢在风里轻轻晃动，忽然觉得这个新名字、新发色，好像真的为她隔开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港口的咸腥，只有阳光和汽水味的世界。
走到校门口时，场地圭介看到她，惊讶地张大了嘴：“雪村？你的头发……”
“好看吧？”艾玛抢着说，“是扶光自己染的！”
场地圭介连连点头：“嗯！很适合夏天！”
灰谷扶光笑着道谢，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司机坐在车里，隔着玻璃朝她微微颔首，像在确认她的新发色。她收回目光，跟着Mikey和艾玛走进校门，薄荷绿的发丝在人群里轻轻晃动，像一株悄悄生长在盛夏里的薄荷草，带着属于自己的、清清爽爽的生命力。
课间的走廊格外喧闹，灰谷扶光靠在栏杆上，指尖缠着一缕薄荷绿的发丝。阳光晒得发梢有点暖，像揣着颗融化的薄荷糖。
“扶光！”艾玛穿着体育服抱着篮球跑过来，额角挂着汗，“下节体育课一起组队打躲避球吧？Mikey说要跟你一队。”
……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不回自己学校上学啊……
灰谷扶光愣了愣，往操场方向看了眼。Mikey正被一群男生围着，却频频往这边瞟，见她望过来，立刻转过头去，耳根泛着点红。
“好啊。”她笑着应下。
体育课的铃声一响，众人涌进操场，Mikey果然径直走到她身边，手里转着个篮球：“等下站我后面，没人敢砸你。”
“我自己能躲。”灰谷扶光挑眉，想起在道场时他教她的闪避技巧，还有港口黑手党的暗杀教育，脚步下意识地调整成防御姿态。
“哦？”Mikey眼睛亮了亮，“那试试？”
躲避球飞过来时，灰谷扶光借着转身的力道避开，动作利落得像阵风。薄荷绿的发丝在空中划过道浅弧，落在Mikey眼里，比操场上的阳光还要晃眼。
“不错嘛。”他吹了声口哨，随手接住一个朝她飞来的球，反手砸向对方阵营，精准地击中目标。
艾玛在旁边拍手：“扶光好厉害！Mikey也是！”
一场球打下来，灰谷扶光的额角也沾了点汗，发梢被风吹得有些乱。
Mikey递过来一条毛巾，是他自己用的，带着点淡淡的肥皂香，是经常在他身上闻到的味道，“擦擦。”
灰谷扶光接过来，指尖触到毛巾的温热，心里也跟着暖了暖。“谢谢。”
“喂，雪村！”不远处传来几个女生的声音，“你的头发颜色好特别，在哪里染的呀？”
灰谷扶光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Mikey已经挡在她身前，挑眉看着那几个女生：“关你们什么事？”
女生们被他的气势吓了跳，讪讪地走了。艾玛凑过来，笑着戳了戳灰谷扶光的胳膊：“他是怕别人觊觎你的发色秘诀哦。”
灰谷扶光看着Mikey别扭地转身去捡球的背影，手里的毛巾还带着他的温度，忽然觉得这抹薄荷绿，好像真的成了属于“雪村扶光”的印记——一个可以和他们一起在操场奔跑、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的印记。
放学时，三人照旧往灰谷扶光家走。路过一家冷饮店，艾玛拉着她们进去，点了三杯薄荷冰沙，翠绿的冰沙上浇着奶盖，撒着碎薄荷叶，和灰谷扶光的头发几乎一个颜色。
“你看你看！”艾玛举着杯子和她的头发比了比，“简直一模一样！”
Mikey舀了一大口冰沙，含糊道：“不太甜。”却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灰谷扶光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冰沙，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忽然想起尾崎红叶给她的那瓶染发剂。
当时她还在担心这颜色太过扎眼，此刻看着身边两人的笑脸，却觉得再合适不过——像夏日里突然吹来的一阵凉风，把那些沉重的过往都吹得远了些。
走到巷口时，黑色轿车依旧等在那里。灰谷扶光停下脚步，把没吃完的冰沙递给Mikey：“帮我扔掉吧。”
他接过去，看了眼那辆车，又看了看她：“明天还这个时间？”
“嗯。”灰谷扶光点头。
看着两人转身离开的背影，她才走向那辆车。坐进车里时，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大概是第一次见她顶着这样鲜活的颜色，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
车窗外，夕阳把薄荷绿的天空染成了橘色。灰谷扶光摸了摸自己的发梢，冰凉的触感混着残留的冰沙甜香，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会很长，长到足够让“雪村扶光”，在阳光下多待一会儿。
文化祭前的最后一个周末，灰谷扶光的客厅被布料和针线占得满满当当。艾玛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举着刚缝好的围裙，兴奋地转了个圈：“看！是不是超可爱！”
浅粉色的围裙镶着米白色蕾丝，领口处还缝了个小小的蝴蝶结，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灰谷扶光凑过去看，针脚细密整齐，比她预想中精致得多。“很厉害。”
“那是当然！”艾玛得意地扬起下巴，又拿起另一块布料，“扶光的这件也快好了，试试这个领口？”
Mikey原本靠在沙发上摆弄武士扭蛋，闻言也凑了过来，目光落在那块带着细小花纹的布料上，忽然说：“太粉了。”
“哪里粉了！这是温柔！”艾玛瞪他。
“像草莓糖，腻歪。”他撇嘴，伸手从布料堆里翻出一块浅灰色的棉布，“这个好。”
“灰色太普通了啦！”
两人又开始拌嘴，灰谷扶光看着那块浅灰色的棉布，指尖轻轻碰了碰，布料上印着细碎的图案，和她的发色莫名呼应。“这个挺好的，试试吧。”她说。
艾玛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好吧好吧，听你的，谁让你是主角呢。”
灰谷扶光拿起针线，学着艾玛的样子穿针引线，薄荷绿的发丝垂落在脸颊旁，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Mikey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把手里的武士扭蛋放在她手边：“给你。”
是那个红色头盔的武者。灰谷扶光抬头看他，他却别过脸，盯着窗外的夜色：“拿着玩。”
她把扭蛋塞进围裙的口袋里，指尖触到坚硬的塑料外壳，心里却暖融融的。客厅里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和艾玛偶尔哼起的小调，像被温柔的网轻轻罩住。
第二天文化祭，女仆咖啡厅刚开张就排起了长队。灰谷扶光穿着浅灰色的围裙，领口的花纹若隐若现，薄荷绿的头发用白色发带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欢迎光临～”她跟着艾玛一起弯腰行礼，声音里带着点生涩的羞赧。
“雪村同学好可爱！”排队的男生们小声议论着，脸颊都红了。
灰谷扶光端着咖啡杯走过，忽然被人拽住了围裙的一角。是Mikey，他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没动过的红茶。“喂，”他压低声音，“这个给你。”
手心被塞进一个小小的东西，是枚用糖纸折的星星，葡萄味的，和他上次给她的糖一个味道。
灰谷扶光愣了愣，他已经转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耳尖却红得像要滴血。
“谢谢。”她轻声说，把糖纸星星放进围裙口袋，和那个红色武士扭蛋靠在一起。
忙碌的间隙，她靠在吧台边喘气，看着咖啡厅里喧闹的人群，看着穿着女仆装忙前忙后的艾玛，看着角落里明明很不耐烦却一直没走的Mikey，忽然觉得这抹薄荷绿的头发，好像真的为她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她曾经不敢想象的、热热闹闹的夏天。
闭店时，夕阳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三人坐在空荡的咖啡厅里，分食着剩下的草莓蛋糕。
“今天超开心！”艾玛舔了舔嘴角的奶油，“扶光你不知道，好多人问我你的头发在哪里染的呢，都悄悄的跟我说，生怕打扰你呢。”
灰谷扶光笑了笑，拿起一块蛋糕递给Mikey，“这颜色是家里的姐姐选的，说夏天要清爽一点，过段时间说不定会换。”
Mikey接过去，咬了一大口，奶油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猫。
“喂，阿扶”他忽然开口，眼神有点认真，“这个颜色……别换。”
灰谷扶光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像盛着夏夜的星星，轻轻点头：“好。”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背着我这么亲密了？”耳畔是艾玛的不满。
“关艾玛什么事啊，阿扶就是阿扶啊。”Mikey说道。
“我和扶光是好朋友啊！我都没有叫扶光阿扶！Mikey你凭什么叫啊！”艾玛瞪着Mikey说道，“你背着我偷跑！”
“我没有！阿扶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东西嘛！那我叫阿扶有什么关系啊！艾玛到底在不满什么啊！”Mikey不满地说道。
“Mikey好过分！”艾玛抱住灰谷扶光的手臂，“但是我们扶光可是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我和扶光才是最好的朋友！你赶紧回七小上学啦，每天出现在我们这边算什么啊！”
“哈？”Mikey发出不可置信地气音，扶光最要好朋友争夺战的序幕就此展开了。
晚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夏末的温热，拂动她薄荷绿的发梢。口袋里的糖纸星星和武士扭蛋硌着掌心，一个软，一个硬，却同样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她忽然觉得，或许“雪村扶光”从来都不是伪装，而是藏在她心底的、另一个渴望阳光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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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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