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谷扶光用纱布紧紧裹住左小臂的伤口时，烈酒灼烧皮肉的痛感还在指尖打转。
她没开灯，办公室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冷月光，把桌上的通讯器、文件和那瓶没盖盖子的烈酒，都照得泛着青白的光。
纱布缠到第三圈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伤口边缘，血珠瞬间渗出来，把洁白的纱布染出个暗红的圆点。
她顿了顿，从抽屉里摸出块旧手帕——那是尾崎红叶以前用的，绣着小小的枫叶纹，边角已经磨得发毛，是她上次整理红叶办公室时偷偷收起来的。
她用手帕垫在纱布外面，再缠上一圈胶布，指尖反复按了按胶布边缘，像是在确认什么。
月光落在手帕的枫叶纹上，纹路被岁月洗得浅了，却还是能看出当年尾崎红叶绣时的细致——那时灰谷扶光还笑她，说“红叶姐绣的枫叶比真的还软”，现在想来，那软乎乎的枫叶，是她在□□里唯一碰过的暖。
通讯器又亮了一下，是兰堂发来的消息：“尾崎小姐额头伤口有点发炎，我偷偷带了药膏，今晚能送进去。”后面还附了个小小的枫叶表情，是兰堂特意学的，说“尾崎小姐看到会开心”。
灰谷扶光盯着屏幕，指尖在“发炎”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才回复：“明天去涩谷前，我会把消炎药放在你桌子第三个抽屉里，别让首领的人看见。”
她放下通讯器，走到窗边。窗外的横滨港飘着细雨，雨丝被月光照得像细针，扎在漆黑的海面上，没什么声响。
她想起上次尾崎红叶站在港口黑手党门口送她去涩谷，也是这样的雨天，尾崎红叶撑着把红色的纸伞，把她护在伞下，说“雨天的涩谷最适合吃鲷鱼烧”，那时她手里还拿着红叶买的红豆鲷鱼烧，烫得指尖发红，心里却暖得发慌。
现在的涩谷，怕是没有鲷鱼烧的暖了。
第二天一早，灰谷扶光带着黑蜥蜴的人去涩谷。
黑色轿车在雨里穿行，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路过佐野真一郎的机车店时，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方向盘——机车店的门开着，佐野真一郎正弯腰给一辆机车换零件，伊佐那靠在门边，手里拿着瓶草莓牛奶，Mikey抱着一袋鲷鱼烧，和记忆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灰谷大人，还有一会儿就到废弃工厂了。”开车的黑蜥蜴成员低声提醒。
灰谷扶光收回目光，指尖松开时，掌心已经攥出了印子。
“把车停在三百米外，”她声音冷得像车窗外的雨，“你们在外围守着，我进去。”
废弃工厂里积满了雨水，踩在地上时，水花溅起来，打湿了她的裤脚。
工厂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是雪狐组留下的残余成员在搬运军火。
她没开灯，借着工厂顶部破洞透进来的天光，指尖悄悄操控起周围散落的金属碎片——那些碎片是之前工厂倒塌时留下的，边缘锋利得能割破皮肤。
“谁？！”有人察觉到动静，举着枪往她这边扫来。
灰谷扶光侧身躲开子弹，指尖一动，十几片金属碎片像箭一样射出去，精准刺穿了那几个人的手腕。
枪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雨水滴在金属上的“嗒嗒”声，还有受伤者的闷哼。
她没停留，径直走向工厂最里面的军火库。
军火库的门是厚重的铁门，她用矢量能力操控门后的金属锁芯，只听“咔嗒”一声，门开了。
里面堆着密密麻麻的军火，从手枪到炸弹，应有尽有。
她拿出任务处给的清单，逐条核对，指尖划过“手雷×50”时，突然顿了顿——那手雷的型号，和当年田村执行任务时用的一模一样。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疼得她指尖发麻。
她想起田村最后一次见尾崎红叶，就是拿着这样的手雷，说“等我回来，带你去看红枫”，结果却再也没回来。
通讯器突然响了，是老首领的电话，她接起时，声音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恍惚：“首领。” “军火库的东西，清点完了？”老首领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却比工厂里的雨水还冷，“对了，地牢里的尾崎红叶，今天精神好像好了点，你现在去地牢，带她来这里——让她认认，这些军火里，有没有田村当年藏的‘东西’。”
灰谷扶光的指尖猛地攥紧通讯器，指节泛白。
她知道老首领在打什么主意——尾崎红叶根本不知道田村藏了什么，老首领只是想让她当着黑蜥蜴的面，逼尾崎红叶“回忆”，逼她彻底斩断和尾崎红叶的情分。
“是。”她挂了通讯器，转身走出军火库。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混着额角的冷汗，让她原本苍白的脸显得更冷。
她没让黑蜥蜴的人跟着，自己开车去了□□总部的地牢。
走廊里的灯还是昏黄的，石壁上的水珠滴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在倒计时。
兰堂正蹲在地牢门口，给尾崎红叶递药膏。
尾崎红叶的额头贴着块纱布，纱布边缘渗着点血，金色夜叉趴在她的膝盖上，正用小爪子帮她按住纱布。
“扶光？”兰堂看见她来，赶紧站起来，眼神里满是担忧，“首领让你……”
“带尾崎红叶去涩谷。”灰谷扶光打断他，指尖碰了碰铁栏，目光落在尾崎红叶的额头上，“伤口怎么样？”
尾崎红叶抬头看她，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了然。
她慢慢站起来，金色夜叉赶紧跳到她的肩膀上，光芒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没事，”她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坚定，“走吧，别让首领等急了。”
灰谷扶光用钥匙打开铁栏，尾崎红叶走出来时，脚步有些踉跄——在地牢里蜷了太久，腿早就麻了。
她下意识地想去扶，却又很快收回手，转身走向走廊尽头：“跟上。”
尾崎红叶看着她的背影，左小臂的纱布外面还露着点枫叶纹手帕的边角，心里一酸。她慢慢跟上，金色夜叉在她肩膀上晃了晃，光芒落在扶光的风衣下摆上，像个小小的暖点。
车上，两人都没说话。
尾崎红叶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雨水把玻璃打花了，什么都看不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巾上的船锚绣痕，那根之前勾出来的丝线，被她小心翼翼地绕了回去，却还是留下了个细小的结。
“老首领让你带我去认什么？”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怕吵到什么。
灰谷扶光握着后座真皮坐垫的手紧了紧：“军火库，说让你认田村藏的东西。”
尾崎红叶沉默了，指尖的结被她反复捏着，直到捏得发疼。
她知道田村没藏东西，老首领只是在试探，试探灰谷扶光会不会逼她，试探她会不会暴露灰谷扶光的软肋。
“我知道该怎么做。”她轻声说，眼神落在灰谷扶光的左小臂上——纱布又渗出血了，雨水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像极了当年灰谷扶光第一次受伤时，她给灰谷扶光包扎时的心跳声。
到涩谷废弃工厂时，雨还没停。黑蜥蜴的人已经在外面守着，看见她们来，都低下头，没人敢看尾崎红叶——当年尾崎红叶还是干部时，待他们不薄，现在却成了阶下囚，没人心里好受。
灰谷扶光带着尾崎红叶走进军火库，里面的军火还堆在原地，冰冷的金属泛着光。老首领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红叶，你看看，这些里面，有没有田村藏的账目？”
尾崎红叶走到军火堆前，金色夜叉从她肩膀上跳下来，在军火堆里转了转，光芒微弱地闪了闪，像是在“检查”。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箱和田村同款的手雷，声音很淡：“没有，田村从来不会把东西藏在这种地方，他说……藏东西要藏在暖的地方，才不容易丢。”
暖的地方——比如尾崎红叶的围巾夹层，比如灰谷扶光的旧木盒。
灰谷扶光站在她身后，听到这句话时，指尖微微发颤。
通讯器里的老首领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是吗？可我怎么听说，田村当年把□□的备用钥匙，藏在了你的围巾里？”
尾崎红叶的身体顿了顿，她摸了摸怀里的围巾，围巾夹层里还藏着灰谷扶光写的“等我”和“任务顺利”，还有田村当年送她的枫叶吊坠。
她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首领要是不信，可以搜。”
灰谷扶光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刚要开口，尾崎红叶却先一步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安抚——别担心，我能应付。
就在这时，太宰治突然出现在军火库门口，怀里抱着黑猫，手里拿着份文件：“少主，涩谷警局的人往这边来了，说是接到举报，这里有非法军火，我们得赶紧撤。”
老首领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谁报的警？”
“不知道，”太宰治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却悄悄往灰谷扶光那边挪了挪，“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再不走，就被警察围住了。”
通讯器里传来老首领的冷哼：“扶光，带红叶回来，军火库的东西，让黑蜥蜴处理掉。” 灰谷扶光松了口气，赶紧扶着尾崎红叶往门口走。
经过太宰治身边时，太宰治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他潦草的字迹：“老首领要查姐姐以前在佐野家的经历，姐姐，一切小心。”
她攥紧纸条，指尖的汗把纸条浸湿了一角。
车上，尾崎红叶靠在副驾上，脸色有些苍白。
她的额头伤口刚才蹲下身时扯到了，纱布又渗出血来。
灰谷扶光从包里摸出兰堂给的消炎药，递到她面前：“吃了，兰堂说这个消炎快。”
尾崎红叶接过药，没有水，直接干咽了下去。
药片卡在喉咙里，苦得她皱起眉头。灰谷扶光看着她，从怀里摸出颗糖——那是她昨天在札幌的便利店买的，草莓味的，和Mikey喜欢的那款一样。
“含着，能缓解点苦。”她把糖递给她。
尾崎红叶接过糖，糖纸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樱花。
她含在嘴里，草莓的甜慢慢散开，压过了药片的苦。
她看着灰谷扶光的侧脸，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层薄霜。
“扶光，”她轻声说，“刚才太宰治塞给你的纸条，是关于佐野家的，对不对？”
灰谷扶光的指尖顿了顿，没否认：“首领在试探我。”
“别担心，”尾崎红叶笑了笑，眼底的疲惫里透出点暖意，“我会帮你，兰堂也会，太宰永远站在你这边。”
金色夜叉从她的口袋里探出头，对着灰谷扶光晃了晃尾巴，光芒亮了些，像是在附和她的话。
回到□□总部时，已经是深夜。灰谷扶光把尾崎红叶送回地牢，兰堂早就等在那里，手里拿着热毛巾。
“扶光，你去处理下伤口吧，”兰堂把热毛巾递给红叶，“我刚才看你的纱布，又渗血了。”
灰谷扶光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走廊尽头。走到楼梯间时，她掏出太宰治给的纸条，还有兰堂早上塞给她的、尾崎红叶写的小纸条——纸条上只有一个“伤”字，字迹很轻，却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她把两张纸条叠在一起，放进风衣内袋，和那个枫叶形状的钥匙扣、樱花饭团的包装纸放在一起。那里藏着她的软肋，也藏着她的希望。
回到办公室，她又打开了那个旧木盒。浅蓝色丝带、合照、女仆围裙，都还在。她拿起合照，指尖反复摩挲着照片里红叶的笑脸，还有佐野一家的身影。月光落在照片上，照得照片边缘的毛边更明显了。
通讯器响了，是任务处的电话，说有个新的高风险任务，在京都的旧寺庙，目标是老首领的另一个对手。
她接起电话，声音里没有丝毫疲惫，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定：“地址发我，明天一早出发。”
挂了电话，她把合照放回木盒，重新锁好，放回暗格里。
然后，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雨还没停，却比刚才小了些。
她知道，她还要继续拼命，还要继续忍。但只要地牢里的尾崎红叶还在等，只要佐野家的灯还亮着，只要兰堂和太宰治还好好活着，她就不会倒下。
指尖摸了摸内袋里的纸条，那两张小小的纸，带着点余温，像黑暗里的一点星火。
灰谷扶光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冷意里多了点坚定——她会等，等一个能把红叶救出来、能护住佐野家、能掀翻首领掌控的机会。
而地牢里的尾崎红叶，正用兰堂给的热毛巾敷着额头的伤口。
金色夜叉趴在她的膝盖上，光芒比之前亮了不少，照着她手里的围巾——围巾夹层里的纸条，被她反复摩挲着，字迹已经快要看不清了，却还是像颗暖糖，藏在心里最软的地方。
石壁上的“红”字，又被她的体温焐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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