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第一医院顶层的VIP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被淡淡的香薰压下去几分，却仍驱散不了空气里的沉闷。谷晏荊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眼睫安静地垂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只是沉睡得深沉。
床边站着谷晏白，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眉宇间却凝着化不开的烦躁。他身旁的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几分谨慎：“谷总，小谷总他……其实外伤不算严重，检查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在好转，只是……”
“只是什么？”谷晏白打断他，声音里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这一个星期，他守在这里，看够了仪器上跳动的数字，也听够了医生们模棱两可的话。
医生叹了口气，措辞愈发小心：“简单来说，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他的意识像是进入了一个……他潜意识里最眷恋的地方，在那里待得安稳，便不想回来了。”
谷晏白的目光落在病床上毫无动静的人脸上，那人眼尾的朱砂痣在苍白肤色下显得格外清晰，让他想起小时候，这颗痣总被家里长辈打趣，说弟弟是个有福气的。可现在，这份“福气”却成了自困的枷锁。他皱紧眉：“那要多久才能让他醒？”
“这我们真的没法保证。”医生摇摇头，“心理防线这东西，外人很难强行突破，主要还得看他自己愿不愿意走出来。”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回荡。
谁也没提一个星期前那个雨夜。谷晏荊从南轩的墓地出来时，浑身都浸在酒气里，眼神空茫得像蒙了层灰。他走得跌跌撞撞，闯过红灯的瞬间，刺眼的车灯划破雨幕——等谷晏白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一天一夜，出来的医生说，能保住命已是侥幸。
……
医生和护士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后，病房里只剩下兄弟两人。谷晏白俯身，看着弟弟沉睡的脸，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傻小子，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他伸出手，指尖快要触到谷晏荊的脸颊时又收了回来，“你守着的那些，都是假的。等你醒了就知道，什么都没了……”
话说完，他转身离开，关门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病床上，谷晏荊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随即又归于平静。意识像是沉入温暖的海底，四周是柔软的黑暗，他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米白色天花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南轩最喜欢的味道。
谷晏荊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甚至来不及穿鞋，赤着脚就跌跌撞撞地跑出卧室，客厅、书房……最后在厨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南轩穿着那件米白色的家居服，正背对着他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的鸡蛋“滋滋”地冒着热气，他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尾音带着点慵懒的暖意。
谷晏荊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身后紧紧搂住南轩的腰，把脸埋在对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是南轩的味道，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的奶香，是他的信息素，是刻在他灵魂里的味道。
“先生？”南轩被他抱得一顿，手里的锅铲停了停，微微侧过头，声音带着清晨刚醒的微哑，“醒啦？先去洗漱好不好？等我把这两个鸡蛋煎完，就能吃饭了。”
谷晏荊把脸蹭了蹭他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好。”
他洗漱得飞快，出来时，南轩已经把早餐摆上了餐桌——煎得金黄的鸡蛋，两杯温牛奶，还有一小碟切好的草莓。南轩坐在对面，见他出来，弯起眼睛笑了笑，眼底的光比窗外的太阳还要暖。
谷晏荊走过去，却没坐自己的位置，反而一把将南轩拉起来，不由分说地坐到椅子上，再把人圈进自己怀里。“就这样吃。”他下巴抵在南轩的发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南轩无奈地笑了笑，也没挣扎，就着他的姿势拿起叉子：“好好好，听你的。”
早餐在安静的氛围里结束，南轩收拾完碗筷，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准备换，谷晏荊却突然拉住他的手，眼神里带着点委屈：“啊轩，你要去哪？”
“去上班呀。”南轩转过身，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昨天已经请过假了，再不去要被老板骂了。”
谷晏荊抿了抿唇，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眼眶微微泛红：“不能不去吗？”
“不行呀。”南轩耐心地哄他，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乖，晚上我早点回来陪你。”
“那我跟你一起去。”谷晏荊立刻道，眼神亮得像有星星。
南轩被他逗笑了，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我上班你跟着去干嘛？你不用去公司处理事情吗？”
谷晏荊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他望着南轩，语气委屈巴巴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
“先生，听话。”南轩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坚持，“我真的要去上班了。”
谷晏荊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像是终于妥协，松开手时指尖还恋恋不舍地蹭了蹭对方的手背：“好吧……那啊轩，路上小心点。”
他站在玄关，看着南轩换鞋、开门、转身对他挥手，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口，才缓缓关上门。转身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对着听筒，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是我，把南轩公司的收购协议准备好，现在就要。”
……
另一边，南轩刚在自己的工位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脑，旁边就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南轩？”
他抬头，看见李望舒站在旁边，对方留着一头自然的碎盖，额前的发丝软软地搭着，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作为公司里为数不多知道他是Omega的Alpha，李望舒一向很照顾他，却也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昨天你没来上班，是生病了吗？”李望舒问，眼神里带着真切的关心。
南轩摇了摇头，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就是家里有点事，麻烦你帮忙顶班了。”
“没事没事。”李望舒连忙摆手，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道，“对了，昨天你提交的那个方案，老板特别满意，还在会上夸了你呢。”
“谢谢。”南轩客气地点点头，拿起鼠标准备开始工作，“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想问问你……”李望舒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办公室门口传来的大嗓门打断了。
部门经理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都停一下！跟大家说个事儿！今天我们公司要来位新老板，以后我就荣升总监啦！”他拍了拍手，“都打起精神来，现在跟我去门口迎接新老板！”
人群一阵骚动，南轩也跟着站起身，心里却莫名地掠过一丝异样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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