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的几天，云慢把自己关在了房间。
他着手为未来做准备。
他不愿意彻底隔断大学的经历，也询问了一些朋友，自媒体相关版块的欠缺让他有了试一试的想法。
于是这几天，云慢一点点列清思维导图，把步骤详细化，准备实施。
春节将近，家里变得忙碌，计划做得累了，云慢就去帮忙打扫收拾，忙里偷闲，他才点开大学宿舍群，问：【排位，来？】
舍友们回复得倒是很快。
【不来，在旅游。】
【我倒是想和你一起玩，但是我不会啊，你要来和平精英吗？】
云慢晕3D，干脆地拒绝：【不必了，祝你今晚吃鸡。】
还剩一位室友，云慢敲着键盘：【孙潮你别说不来，我看见你在线了。】
孙潮：【带女朋友双排呢，你要加入我们？】
云慢：【……滚，谁要加入你们，本单身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片刻后，孙潮问：【你之前不都是双排吗，人呢？】
云慢没说话。
他也想知道，人呢？
常记暮不知道在忙什么，游戏好几天没在线，微信聊天频率也少了很多，云慢这些天没出门，连他的面都没看见。
他打开常记暮的对话框，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半天，又切了出去。
算了，万一真的在忙呢。
常记暮没在的时候，自己不也经常一个人玩吗，没什么不行的。
云慢回到宿舍群，孙潮还在发消息。
孙潮：【我对象要逛街了，上线。@云慢】
云慢挑眉：【来。】
-
一局排位很快结束，回到组队界面时，云慢突然有点不想玩了。
孙潮游戏打得很好，操作流畅，刚刚那局赢得轻轻松松。
但他就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孙潮心情不错，在组队语音里一直催着云慢准备。
“有点头疼。”云慢随便扯了个借口，“我先下了。”
“行。”孙潮没多想，“那你好好休息，别生病了。”
“嗯。”
说完，云慢看了眼游戏的好友列表，又看了看微信里常记暮的头像。
片刻后，他还是忍住了发消息的冲动，把手机丢在一边，双臂展开躺在床上。
-
“嗯，知道了。”常记暮说，“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师兄？”
“没了。”高渭尘略带歉意地笑笑，“过年还要你搞这个，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学长也辛苦。”
“年后你还回学校吗，到时一起吃个饭？”高渭尘问。
“应该要回一次。”常记暮说，“老师在庆宁那边的项目四月份才开始，我想先回彭安实习一段时间。”
耳机里有些沉闷的声音，似乎是高渭尘捂住了话筒。
对面有个模糊的女生问：“是常记暮吗？”
片刻后，高渭尘说：“不好意思啊师弟，有个私人的问题想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什么？”
高渭尘：“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常记暮有些懵，“怎么了？”
高渭尘放轻声音跟身边的人说话：“那你自己和他说？”
很快，耳机里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学弟，好久不见。”
“谈枫姐。”常记暮打招呼。
谈枫是高渭尘的女朋友，他的校友，已经毕业了，听说现在正自主创业，经常会来学校来找高渭尘。常记暮见过几次，活泼热情，对她印象挺好的。
“是这样的学弟，我有个同系学妹，之前在某个活动中见过你，对你评价很高。”谈枫说，“我那学妹很优秀，长得也好看，你要是想认识一下呢，我就把你微信推给她，你看方便吗？”
常记暮了然，说：“还是算了吧，谢谢学姐。”他顿了顿，“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这样。”谈枫恍然，“听高渭尘说你一直单身，我还以为有机会，既然这样，当我没说过吧。”
“学姐替我说声抱歉。”常记暮说，“麻烦了。”
“没关系，我就是帮她问一下。”谈枫说，“感情嘛，强求不来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嗯，没事。”
“那我把电话给高渭尘了，你们继续聊。”谈枫说，“祝你新年快乐。”
常记暮：“学姐新年快乐。”
高渭尘接过电话，半开玩笑道：“看你平时总是一个人，还以为你是高冷那一卦的，是我判断失误了。”
“师兄，你别逗我了。”常记暮说，“我要是真高冷，就不会被拖去各种团建凑数了。”
高渭尘在那头轻声笑起来：“好了，不打扰你休息，有事再联系吧，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不多时，高渭尘给他转了八百块钱，说是放假找他干活的加班费。
还附了一句：【辛苦了，新年快乐，玩得开心。】
哪来的什么加班费，他一个本科生跟着导师做项目，于他而言，是为了积累科研经验，于导师而言，是多了个帮手，根本谈不到钱的问题。
只不过每次干完活，高渭尘都会从自己的研究生补贴中拿出一些给常记暮。
常记暮一开始要拒绝，但高渭尘说自己也是从本科过来的，这些是导师默许的，他才收。
常记暮想了想，回了句：【谢谢师兄，也祝师兄和学姐新年快乐。】
他退出聊天框，看了眼置顶里云慢的头像。
和高渭尘谈枫聊天很舒服，他们很有礼貌，外圆内方情商高，特别会照顾人。
看起来很容易亲近，相处也很和谐，但又有些礼貌的疏离。
可云慢不一样。
他的亲近带着十成的真诚，这真诚体现在每一个方面，不管是分享自己的手套围巾，还是特意端来南瓜，都在一点点走入自己的内心。
常记暮不是这样的人，也知道自己永远学不会这种为人处世的方法，所以会被吸引，然后不由自主地想靠近，甚至心动。
这样满是赤诚的人，怎么会不心动？
怎么会不喜欢呢？
-
除夕一早，云慢和云爸爸一起贴春联，楼下传来一阵热闹声。
是表姑一家过来了。
常记暮站在众人后面，不知怎么也抬起头，和他对视。
云慢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转头摆正春联的位置。
“这春联不是你刘叔写的吧？”云爸爸往后退了一步，端详了一会儿，“字很不错。”
“嗯。”云慢说，“常记暮写的。”
“隔壁家那个孩子？”云爸爸若有所思，“怎么没加个横批？”
云慢看了眼那幅“醉时慢看云，醒来细赏花”，笑了笑：“他随手写的，估计没想起来。”
“我待会给你补一个吧。”云爸爸说，“你觉得‘乐得自在’怎么样？”
云慢扬起笑：“那当然好。”他顿了顿，“谢谢爸。”
爸爸的意思他理解，但是“乐得自在”这四个字，要真正做到，又怎么容易呢？
“不要想太多。”云爸爸拍了拍儿子的肩，“有的时候，做成一件事只需要一点点勇气而已。”
云慢点头。
“去吧，常记暮估计在等你。”云爸爸说，“别让他一个人晾着。”
“怎么会。”云慢说，“我很照顾他的。”
云爸爸笑而不语，又拍了两下他的肩，示意他下楼。
-
厨房已经忙活起来了，云慢凑过去，帮奶奶翻炒了几下，突然想起什么。
“奶奶，那个菜薹给我留着，常记暮要吃白灼菜心，我给他做。”他说。
奶奶应了声，常记暮闻言也望过来，正好被云慢对上目光。
“我真的会做。”云慢啧了声，“别用这个眼神看我，显得你对我很没信心。”
“确实不太有。”常记暮说。
云慢白了他一眼，往锅里刚烧开的水中倒了油和盐，又把菜心倒进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正宗？”他声调上扬，“我特意去查了做法的。”
“厉害。”常记暮没有感情地夸了句。
云慢瞟了他一眼：“敢不敢再敷衍一点？”
常记暮立刻从善如流：“好厉害，居然还用心去查了做法，我好感动。”
“起开。”云慢被他逗笑，“下午我想点奶茶，你和常昭哥还有路萱姐喝吗？”
“哪家？”
“没想好。”云慢说，“单纯想喝而已。”
“那带我一杯。”常记暮说，“哥和嫂子我待会问问。”
云慢点头，开始调料汁。
他倒完生抽和耗油，看了看面前的碗，转头问常记暮：“要不要放鸡精味精？”
常记暮揶揄：“你不是查了资料吗？”
“那不是版本各有不同吗。”云慢说，“我怕做得不正宗，有的人不吃。”
“我只是不能吃辣，没那么挑食。”常记暮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嗯嗯，不挑食不挑食。”云慢敷衍地哄着，“所以放吗？”
“其实都行，有的人会放……”
“别有的人，就你。”
“我家不放。”
“那不放。”云慢把鸡精放回去，“让你体会一下家的感觉。”
常记暮笑了笑，没再说话。
-
中午吃饭，他们俩没坐在一起，云慢在主桌陪表姑父他们喝酒。常记暮不喝酒，就往边缘坐，默默吃菜，偶尔和嫂子说两句话。
因为云慢的那句“常记暮要吃白灼菜心”，那盘菜心直接被云奶奶摆在了他面前。
云慢厨艺很不错，不是夸大，常记暮真的尝出了家里的味道，长辈们宠他，他也不客套，安静地吃完了那盘菜。
放下筷子时，云慢看过来，视线先是在盘子上转了转，又看向他。
云慢喝得不多，但能看出整个人很兴奋，下桌时径直往常记暮这边走来，手臂随意搭在他肩上，轻声问：“好吃吗？”
常记暮点点头：“好吃。”
云慢笑起来，悄悄冲他晃了晃手机：“奶茶到了，一起拿吧。”
-
常昭和路萱一人要了杯果茶，云妈妈也点了杯柠檬水，云慢分发完后，拿了自己和常记暮的，坐在堂屋的小沙发里。
这沙发的年纪比云慢小不了多少，不但表面皮革开裂，里面的海绵也不整齐，一边多一边少。
云慢往海绵较少的地方一坐，拍了拍身边：“坐。”
常记暮看看留给自己的饱满海绵，又看看云慢，没说什么，直接坐下：“打游戏？”
“不了。”云慢靠着沙发，不知道在盯着什么。
打开手机，常记暮看着云慢的战绩，这几天排位不超过三场，娱乐更是一局没有：“你最近没怎么玩？”
“你好意思说我？”云慢反问。
“最近我老师负责的项目有点事儿，所以我没怎么上线。”常记暮说，“你是因为什么？”
“你有未来的规划，我当然也有啊。”说这话时，云慢不知怎么有点赌气，“不行吗？”
常记暮偏头看他，总觉得他说的不是心里话。
或者说，不全是心里话。
“你说未来的规划？”常记暮问，“在想就业的事？”
云慢没说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才大三？”
“庄亭你还记得吗？就那天和我们一起打游戏的女生。”云慢问。
常记暮当然记得。
“她最近因为毕业和家里闹得很凶，虽然不止就业这一个问题，但那架势我看着也有点……怎么说呢，焦虑吧。”
常记暮点点头：“能理解。”
“你能理解才怪，热门专业的高材生。”云慢瞥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没必要这么安慰共情。”
“好吧其实我不太能。”常记暮笑了，“但是直接这么说，会显得不太礼貌。”
“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云慢勾了勾嘴角，“我心理承受能力还行，一般的小事打不倒我。”
“那为什么那天一大早要出门？”常记暮突然问，“还是那么大的雪。”
云慢一愣，随即回想起来，一时语塞：“……也不用这么直接。”
常记暮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云慢笑了，继而长叹口气：“早就想问了吧？”
“嗯。”常记暮应。
“为什么现在才说？”
常记暮没说话。
那个早晨的云慢一身显而易见的疲态，脸上却强撑着笑意，故作正常地和他说话，就算问估计也不会说什么。
“行吧，不说就算。”云慢没继续问，而是略作思索，说，“那我告诉你，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常记暮没什么犹豫：“好。”
云慢一顿：“你就这么答应了？万一我的问题很刁钻刻薄呢？”
“没关系。”常记暮说，“问什么都可以。”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在迷茫。”云慢如实说，“理清了关于未来的思路，自洽了一些。”
“现在看来，是自洽好了？”
云慢抿嘴，认真道：“大半吧。”
常记暮颔首：“那你要问我什么？”
其实云慢也没什么要问的，他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目光下意识往手机上飘，从微信飘到游戏。
几秒后，他问：“那天和你一起打游戏的是女朋友吗？”
常记暮：“？”
常记暮：“我没懂，什么女朋友？”
问题刚出口时，云慢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越界了。
但片刻后，他又立刻释然，扪心自问，他就是很想知道答案。
“初雪那天晚上，和你双排的那人。”他说。
常记暮这才回想起来：“不是，是我朋友。”
云慢点点头，没说话。
常记暮也噤了声，默默看着他。
男生双颊微微发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拉链拉到最高，小半张脸埋在衣领中，一时看不出表情。
“怎么了？”云慢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摸了把脸，“有东西？”
常记暮笑起来：“你是不是喝多了？”他腾出一只手拿过云慢的奶茶，看了眼标签，“中午喝酒你还点酒酿？混着喝不是容易醉？”
“大哥，你真会开玩笑。”云慢白他一眼，拿回奶茶，“我中午撑死就喝了一两白酒。”
他比画了一下杯子大小：“就这么小一杯，况且酒酿才多少度。”
“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杯倒。”
云慢不快地啧了声：“搞这些是吧？”
常记暮只笑不语。
他还挺喜欢呛云慢的。
被他怼得语塞的云慢总会眉毛一扬，一脸无奈和些许不服，很有意思。
手机一震，常记暮低头，乔玮的消息跳出来。
【什么时候去庆宁？】
被震动惊得下意识看过来的云慢问：“你要去庆宁？”
常记暮没回，直接摁灭屏幕：“嗯，导师在那边。”
“你怎么不回消息？”云慢皱眉。
“感觉你不太喜欢他，就不在你面前回了。”常记暮说。
云慢觉得好笑：“我跟他完全不认识，为什么说我不喜欢他啊？”
“从你刚刚的语气听出来的。”常记暮说。
语气……
云慢一顿，认真地皱眉回想了一下，他刚刚问的时候语气很不好吗？
“没有的事。”不管是不是，云慢觉得应该先解释，“可能脑子不清醒，但不是针对你朋友。”
常记暮点头，还是没回消息。
云慢也不管他，喝了口酒酿。他多要了一份小元宵，吃起来挺甜，他嚼着元宵，看向堂屋中央的麻将桌。
“你不会打麻将？”他问。
常记暮说：“不会。”
“你哥麻将好像玩得很好，他没教你？”
“是我不想学。”常记暮说，“我对麻将扑克都不感兴趣。”
“就对王者感兴趣？”
“其实也没那么感兴趣。”常记暮说。
“不感兴趣前段时间天天玩？段位还那么高。”
常记暮没说话。
段位高是之前有段时间室友总拉着他打，胜多败少，不知不觉就升上来了。
至于为什么前段时间天天玩……
他看了眼云慢，没说话。
云慢好像并不在意他是否回答，兀自说了下去：“路萱姐和常昭哥感情真好。”
“嗯，我哥很爱嫂子。”常记暮说，“他之前说过，合拍的朋友好找，爱人却难得。”
云慢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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