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与德拉科在斯廷奇库姆度过了一个短暂又宁静的圣诞假期。这儿没有凤凰社的成员来来往往，大部分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
圣诞节前夕，哈利邀请西里斯和卢平来庄园与他们共进晚餐。气氛热闹而愉快。要知道，当西里斯和詹姆——即使只是画像上的詹姆——凑在一块儿，那也是没一刻能消停的。
哈利远远地望着站在壁炉前的西里斯，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从没真正认识过他。包括此时此刻的时间线在内，哈利与他相处的时间比与父母待一块儿的时间还要漫长，可他从没见过西里斯如同今晚这般充满朝气和生机，仿佛阿兹卡班的十二年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阴郁的痕迹。
在返校的前一天，哈利与德拉科一早就收拾好了行李。西里斯会在午餐过后来接他们返回伦敦，第二天再从格里莫广场12号出发直接前往霍格莫德村。
一月的早晨，天气很冷，但阳光正好，透过那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窗户洒进屋内，让壁炉上的油画染上了一层暖烘烘的金色。
哈利站在壁炉前，他不知道德拉科又在书房里捣腾着什么，也不确定画像上的莉莉能否给他答案——魔法画像能保留的不过是相貌和性格，他们并不是他活生生的父母，哈利提醒自己，却终究没能克制住强烈的好奇心。
他将西奥多和德拉科为时间转换器制作保护环的事告诉了莉莉，他想知道她曾提过的“生命之债”是不是在指那些他拯救过并且选择支持他的人。能够改变他的命运，将他留下来的魔法是否就是德拉科所说的“更多人的血盟”。
很快，哈利得到了答案。
在他说完那一切以后，莉莉只是沉默着。哈利的心不断往下沉，感觉自己的胃仿佛拧成了一团。
“我真的还有希望吗，妈妈？”
他无助地望着遥远的父母。他触摸不到他们，而他们也无法保护他。
莉莉与詹姆对视一眼后，温声道，“宝贝，我很抱歉，我们不知道答案，也无法给你保证。事实上，我认为没人可以真正看透未来。”
“可你说过生命之债——”哈利急切道。
“它们总有意义，哈利。” 莉莉凝望着他，“你拯救了很多人。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些善举从不会让你显得愚蠢或傻，你的仁慈会得到回报。”
哈利不由一怔，他迅速别开视线，即使知道魔法画像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可他仍然害怕自己被莉莉完全看透。
“我不仁慈，妈妈，我一点都不——我曾经……”
“我很高兴有那么多人支持你，宝贝。”莉莉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我们所作出的改变或许只有很微小的意义，但只要有改变就会有希望，哈利。”
“没错，”詹姆开口，“你还有许多任务需要完成，小尖头叉子。前方的道路充满荆棘，你必须争取到一切你能争取到的力量。”他罕见地表现出了严厉的一面，“最重要的是，不要放弃希望。”
“还有爱，”莉莉轻轻地提醒道，“爱是唯一可以战胜时间的魔法。”
他们说得可真是轻松。
返回霍格沃茨的路上，哈利不由埋怨地想着——当然了，毕竟他们已经死了，现在只不过是挂在壁炉墙上的没有生命的油画。而他们之所以会牺牲，就是因为仁慈地相信了一个不该相信的“朋友”。
但是，不可否认地是，即使只是残留的模样与思想，哈利也依赖着他们。
第二学期开始后，大脑封闭术的练习很快被提上日程。
错开魁地奇训练和有求必应屋的集会，哈利与德拉科每周有三个晚上的时间可以练习。
“我仍然觉得这是一个糟糕的主意。”德拉科的表情很勉强。
哈利将书桌前的椅子搬到了沙发对面，“我解释过这件事了，德拉科……”
“问题不在黑魔王身上，哈利。”德拉科的脸上带着几分烦躁。
很显然，陪同练习大脑封闭术这件事同时也意味着哈利的大脑会对他完全敞开——至少在练成这项本事前是如此。德拉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愿意毫无保留地窥探哈利的思想和情感。当然，他们以前那么做过，在哈利还是一名傲罗的时候……
想到这儿，德拉科的情绪更糟糕了。当时，他们还没有开始约会，老实说，德拉科始终抱着消极的、最坏的打算看待着他们的关系，所以无论他在哈利的脑子里发现什么玩意儿都能忍受。然而现在，德拉科很肯定自己在畏惧着某样东西，或者说某种感情……
仿佛看透了他的踌躇一般，哈利轻叹一口气，不太耐烦地凑过去吻了吻德拉科的唇角。一个相当敷衍的吻，却多少还是起到了点安慰的作用。
“你这可不是‘准备好接受一切’的模样。”哈利挖苦道，“我以为我们练习的目的就是藏起那些我不想让你看见的记忆，而只给你看我想让你看到的部分。你在害怕什么，马尔福？”
德拉科摆出一张臭脸，“这么说你确实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波特？我以为我们的婚咒里有包含‘对对方诚实’的条款。”
“我很确定我们的婚咒里没有任何条款。唔——”哈利顿了两秒，口齿突然不清晰起来，“而且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婚咒。”他又一次提醒道。
“你有说什么吗，波特？”
“没有。”哈利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睛，“试试吧，德拉科，别把时间浪费在你的嘴上。”
德拉科眯起眼睛，他握住魔杖，能看到哈利放在膝头的手正微微蜷起。这表示对方同样感到紧张。
“摄神取念——”
最先窜入脑海的是一座破败的庄园——马尔福庄园，德拉科很轻易地就认出了自己成长的地方。可这不是最初的时间线，无论是庭院里枯萎的草坪、萧瑟的枯藤、全然不见了踪影的白孔雀还是屋内破碎的彩绘窗、损毁的家具和枝形吊灯，以及弥漫在空气里的腐臭的血腥味，都说明这里被食死徒长期占领着，还发生过不止一次的激战。
紧接着是庄园的一处走廊，狭长的，似乎通向某间卧房——
不等德拉科辨认出来，画面便变得一片模糊。他能感觉到哈利正试图在思想的博弈中将他驱赶出去，他有本事做到这个，德拉科很清楚，不过还不够——德拉科试图集中注意力……
下一段记忆发生在霍格沃茨的校医院。
德拉科看到“自己”躺在其中的一张病床上，面色苍白，时不时地发出几道痛苦的呻吟。单薄的病号服下是一道横跨了大半个胸膛的狰狞伤口。画面里没有波特，但德拉科很肯定——记忆的主人正披着隐身衣缓慢地向昏迷不醒的自己靠近……
他想做什么？又做了什么？德拉科无比好奇。他从来不知道他在那个晚上冒险溜出过宿舍，来到这里探望过自己。是因为纯粹的愧疚还是……即使漫长的时光过去了，这一幕仍然深深地触动着此时的德拉科。
“你不够认真，德拉科。”
哈利的声音中断了摄神取念。德拉科不得不从那段记忆中抽离，因为哈利反被动为主动，掌握了对记忆和情感的控制权。
德拉科盯着那张令他又爱又恨的面孔，上面正挂着得意的讽刺表情呢。
“你是故意的，波特，你在干扰我。”他不快地指责道。
哈利故作天真地笑了一下，“我以为这就是练习的目的。你的本事只有这么一点吗，马尔福？看起来安东尼才是更好的练习对象。”
“再试一次，波特。”德拉科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倔强的好胜心。
“摄神取念——”
那是一个潮湿多风的夜晚。
街道两侧的商店橱窗后摆上了南瓜、蜘蛛网等装饰品，起了淡淡薄雾的玻璃窗上张贴着幽灵、蝙蝠、女巫等图案，静候着万圣节的到来。
距离广场不远的波特小屋里，明亮的枝形吊灯使得整个客厅暖洋洋的。德拉科看到波特夫妇站在餐桌边，对面是他们来自另一条时间线的十八岁的儿子，还有“自己”——三十四岁的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从没在哈利的脸上见过如此悲痛的神色，也从没瞧过他如此抗拒地握着自己的魔杖，好像一夜之间他突然变得厌恶魔法了，再也不想要使用它了。
哈利数次拿起魔杖，却始终没法念出咒语。
他摇着头，“不——妈妈，我没法……”
“哈利。”莉莉·波特上前紧紧拥抱了他。
德拉科看到詹姆·波特暗示性地瞥了“自己”一眼，旋即又把目光落到自己的妻子与孩子身上。
“我很高兴，宝贝。”莉莉含着笑，“别的母亲要等候漫长的时光才能看见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但我和你爸爸很幸运地遇见了你，我们为你骄傲，宝贝。”
哈利紧抿着嘴唇，他根本没法理解这算是哪门子的幸运，而他也绝对不值得他们骄傲。
“听着，哈利，”詹姆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被分进斯莱特林，你也不能成为一个黑巫师，明白吗？不能丢失勇气和胆量，还有最重要的冒险精神。”说着，他压低了声音，“记住，活点地图收在管理员的办公室里，霍格莫德的黄油啤酒相当不错，但比起三把扫帚，猪头酒吧是更有意思的地方，还有场地上的打人柳——”
“詹姆，”莉莉无奈地提醒自己的丈夫，“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是十八岁的哈利，你说的全部他都知道。”
莉莉抬手轻柔地顺着哈利那头蓬乱的黑发。她深深地注视着他的面庞，仿佛要将哈利的模样永远印刻进自己的记忆里。
“要健康，宝贝，我们爱你。”
“一忘皆空——”
哈利闭上眼睛，念出魔咒，将所有与时间旅行有关的记忆连同自己一起从莉莉和詹姆的脑海中删除。下一秒，他们的目光开始变得涣散。
哈利还想再看看他们，他不舍地注视着自己的父母，直到一双有力的手捉住他的双臂，带他幻影移形到了斯廷奇库姆。
伴随“砰——”的一声，哈利落到了熟悉的麻瓜村庄里。
夜空是那么漆黑，乌云密布，没有一点儿星光。地上倒是张灯结彩，四处都悬挂着、摆放着南瓜灯，身着奇装异服的孩子们愉快地从小径上跑过，挨家挨户地讨要糖果。
哈利忽然很想大声吼叫，或是用力地砸碎一些什么东西。又或许——他想再立刻幻影移形回去，让所有的法则和时间线都见鬼去，他要留下他的父母，无论会有什么代价……
“昏昏倒地。”
三十四岁的德拉科·马尔福轻声念出咒语，接住了伴侣摇摇欲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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