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的开始关于他自己。
1991年的夏天，距离他的十一岁生日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她的母亲莉莉·波特将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用带了点责备的语气温柔催促，“快下去吃早餐，亲爱的。我做了你喜欢的馅饼。”
哈利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戴上眼镜，慢腾腾地下了楼。他的父亲詹姆·波特和他的教父西里斯·布莱克正坐在餐桌边喝着咖啡闲聊。哈利已经不想再大惊小怪地发问，为什么西里斯一大早就出现在他们家的餐厅里——这幅画面出现的频率几乎让他不再感到惊喜。
“早上好，小尖头叉子。”西里斯笑着拉开身边的椅子，让哈利坐上去。
詹姆动了动魔杖，给他倒了一杯南瓜汁，不幸的是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饮料溅到了格子桌布上，这让莉莉不太高兴地斜眼睨着他。
“清理一新。”詹姆飞快地补救，旋即自以为好笑地说道，“你简直不敢相信昨晚下班前博恩斯找我聊了什么，她竟问我有没有意愿担任傲罗办公室的主任，哈哈哈……我是说什么样的小蠢蛋会把自己困在办公桌前写报告，那看起来就是主任的全部工作了。”
西里斯同样觉得这话很有意思，“听我说，尖头叉子，如果你接受了这份工作，就会失去很多猎捕黑巫师的乐趣。”
“噢——看在梅林的份上，”莉莉在旁嘀咕着，“你们不该从中得到乐趣，这是一份严肃又有意义的工作。”
詹姆连忙点头附和，“是的，莉莉，所以——为了保住这份严肃又有意义的工作，我给魔法部送了点儿金加隆，希望……你不要介意……”他的声音伴随莉莉逐渐升腾的怒火而低了下去。
所幸，就在这时，一只送信的猫头鹰飞了进来。莉莉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从猫头鹰的腿上取下信件，而是向哈利招了招手，“过来，宝贝，这是寄给你的信。”她挂着好看的笑容。
哈利兴奋地跑过去，“是我想的那封信吗？”他的绿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詹姆和西里斯也一同望过去，两人几乎同时叫嚷道。
“噢，它来了！”
“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
一周后的对角巷。
哈利提着刚刚获得的漂亮猫头鹰，又回头望了一眼咿啦猫头鹰商店，那个陌生的金发男人已经不在那儿了。哈利努力回忆他的脸庞，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的五官，唯有金发上的那抹麻花辫令他印象深刻。
“妈妈，”哈利说道，“我能把头发留长点儿吗？我喜欢他的辫子。”
莉莉微愣，想起了方才送来猫头鹰的陌生男子。她看了看儿子充满渴望的目光，又看了看那头无论如何打理都没法服帖的黑发，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哈利，我想不能。你的头发已经更让人头疼的了。”
哈利不太高兴地撅起了嘴，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因为他看到一个金发的男孩从魔杖店里走了出去。他在长袍店里见过他，一个讨厌的血统论者，竟还觉得斯莱特林是最好的学院。
男孩也注意到了他，四目相对，哈利毫不示弱地瞪视过去，男孩也冲他做了个鬼脸。
九月一日。
哈利登上驶向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车。他与罗恩、纳威坐在同一间包厢里，莉莉和詹姆与罗恩的父母——韦斯莱夫妇十分相熟，至于纳威……
包厢门被打开，三个男孩走了进来。哈利一眼就认出中间的一个是他在摩金夫人长袍店里遇到的讨厌鬼。
“有什么事吗，马尔福？”哈利不太愉快地问他。
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隐隐的兴奋，“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
“噢，当然——”哈利翻了翻眼睛，“我的教父说过他有两个讨厌的堂姐，你妈妈恰好是其中之一。”
德拉科的脸颊微微泛了红，“不许你这样说我妈妈！”
“不是我说的，是我教父说的。”哈利指出。
“我妈妈也说过她有一个不成器的，被逐出家门的堂弟。”德拉科争辩道。
“谢谢，西里斯会喜欢这个评价的，如果是从你妈妈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德拉科瞥了瞥包厢里的其他人，“我劝你别太得意，波特。你以为和隆巴顿做朋友就能让你出名？他额头上的愚蠢伤疤只是让他看起来更加可笑……”
“不准你侮辱我的朋友！”
哈利冲上去揪住了德拉科的衣领，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滚作一团。
……
梦境渐渐变幻，梦里的场景依旧关于他，到处都是他——但哈利知道这不是属于他的梦，也不是属于他的感情。
当他与罗恩、赫敏说说笑笑地走在校园里的时候，不甘与嫉妒的情绪在他的胸膛里翻涌。
当所有人都疏远他，怀疑他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的时候，某种隐秘的喜悦和期盼在他的心底升腾——仿佛能证明他和他没有相距得那么遥远，也没有那么不同。
当巴克比克载着他飞越禁林边缘时，他能感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以不正常的速度、不正常的力度，他的眼睛无法从自己身上移开。
当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邀请秋·张参加圣诞节的舞会时，他感到自己的胃里仿佛有蝴蝶在飞舞，那么令人喘不气来，仿佛身体的每一寸都在被野蛮地搅动。
……
许许多多的感情，那么强烈、那么清晰——它们突兀地涌进哈利的身体里，燃烧着他的血液、温暖着他的器官，将他团团包围，仿佛被裹进了一个柔软的、安全的蚕茧里。
“哈利……哈利……”
眼前的画面全都消散了，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暗，但黑暗没有吞噬他，反而将他慢慢地向上推去，不断远离那些令人沉溺的梦境。
“哈利……哈利……”
熟悉的呼唤依旧在耳畔边回响，越来越清晰。终于——哈利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但太亮了，刺眼的光亮很快又刺得他眯起眼眸，他想用手遮挡，却发现自己几乎动不了，哪怕是睁眼，也仿佛用了千斤重的力道才勉强撑开眼皮。
所幸，很快有一只温暖的手挡在了他的眼帘上，“嘘——没事的，不要着急，你昏睡了很久，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哈利试着放松自己，努力回忆能回忆到的一切。被唤醒的大脑迟缓地运转着，最先闯入的念头是他知道这是德拉科——拥抱着他，对他说话的人是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缓缓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掠过手心，德拉科接收到了他的暗示，小心翼翼地移开自己的手。光线依旧显得格外明亮，但不再是无法承受的亮度。事实上，哈利发现屋里只点了一盏床边的台灯，玻璃窗外是浓重的夜色。
确定自己是在波特庄园——熟悉又安全的环境中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环抱着他的人身上。德拉科坐在他的身后，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低头深深地凝视着他。
他变得不一样了。
哈利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发现德拉科的皮肤在发光。一开始，他以为那是月光打在对方身上的缘故，不过没多久哈利便发现不是这样的，是德拉科本身在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就像——就像他在魁地奇世界杯赛上见过的媚娃一样。
为了确定这一点，哈利试图举起手，去抚摸他的脸庞，可他完全没法动弹。而像是知道哈利的想法，德拉科牵过他的手，放到了自己温暖的脸颊上。
“我说过你需要时间恢复，波特。”他的语气略带着责备。
嗯，厌烦的口吻，很熟悉。哈利高兴地想着。
恢复的速度比期待的要慢上许多，过了整整两天，哈利才只能堪堪坐起身，依靠喝点儿魔药来补充营养。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施了石化咒似的。哈利不知道究竟要花上多久的时间，自己才能完全复原，又或者他真的能复原吗？
“当然可以。”德拉科没什么耐心地回答。
哈利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因为他的声带显然还没有恢复正常运作——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然而，在恢复意识的两天里——这不是第一次了——德拉科像是忽然得到了安东尼·戈德斯坦的“读心”本领一样，能感知到他的每一个念头。
德拉科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太蠢了，波特。说真的，到了现在我还必须和你解释摄神取念和‘读心’的区别吗？……顺便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有揍我的计划，我同样能感觉到。”
哈利抿紧了嘴唇，唇角拉平，一副不太开心的模样。
德拉科低下头，轻笑一声，将自己的脸庞埋入了他的脖颈间。这两天，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触摸着他，而只要有德拉科的触碰，哈利就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变好——老实说，这很令他感到不安，仿佛他的健康是从德拉科身上夺取来的，但德拉科显然不打算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等你再好上一些，”德拉科闷闷地说，“如果我能在你身上留下我的标记，你的复原速度就能快上许多，但……”他的脸颊微微发了红，“我想你还没法承受，我或许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哈利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询问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德拉科的唇贴到他的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刹那间，哈利仍显苍白的脸色被诱人的绯红浸透。德拉科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似是忍耐又似是愉悦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他尤嫌不够，一下、一下亲吻过哈利的耳廓，低低呢喃，“当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味道的时候，你会感觉好很多，哈利。”他露出一个狡黠又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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